“李副主任”
寒暄过后,徐斯年主动上前提醒道:“中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咱们先吃饭”
李学武笑着对安德鲁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同徐斯年一起,带着众人进了大厅。
造船厂这边对待财神爷的态度自然是好的,准备的伙食档次也是尽可能的高。
营城临海,海鲜自然必不可少,而桌上又不仅仅是海鲜,还有山珍。
因为营城还靠山,所以饭桌上真正地诠释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真谛。
周小白等人作为随行人员,安排在了其他房间,不过伙食倒是一样的。
同罗云一起,瞬间化身小吃货,更因为与团里的人都不熟悉,也不用在乎面子问题。
周苗苗主动夹了螃蟹给两人,笑着解释了营城的螃蟹有何不同。
周小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盘子里的螃蟹,轻声道了谢。
罗云则是表现的更为直接,看也没看周苗苗,更没在意碟子里的螃蟹。
同桌其他人望了这边一眼,都是没怎么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周苗苗毕竟比她们两个大了几岁,懂得这个时候的小姑娘不好摆弄呢。
既然这个叫周小白的姑娘能谈,便就从她开始。
一只螃蟹打开了两人的交流壁垒,更是从同样姓周这一点出发,聊起了自己的学习经历。
周小白没有罗云那般谨慎,既然周苗苗主动交流,她也时不时地说上几句。
席间,彭晓力过来询问她们饭后是想要休息,还是想去营城转一转。
周小白问了李学武的安排,彭晓力却是笑了笑,说下午领导们要开会,还要看现场。
周苗苗看得出彭晓力话里的含义,主动问了去营城是否方便。
彭晓力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解释了,船厂徐主任的秘书小刘会安排司机带着他们去营城玩。
周苗苗这便了然,知道船厂这边没她们什么事了,便主动对着周小白和罗云发出了邀请,一起游玩营城。
罗云看了彭晓力一眼,她不信任周苗苗,但知道李学武的秘书不敢坏她们。
在周小白犹豫着点头同意时,她也没有反对,只是表明了自己和小白两人出来时都没有携带钱票。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李怀德为什么喜欢周苗苗,点了她随在身边。
两个小姑娘直接表达了囊中羞涩,她没有主动献殷勤,而是看向了彭晓力。
彭晓力则是小声对着两人解释了,领导那边有安排,玩的开心就好。
等彭晓力交代完,周苗苗这才主动与周小白说了,营城的商品自然是不比京城更全的,但也有特色。
并表示她们不会去逛特别贵的商场,只是去转转,看一看营城的风光。
彭晓力目光扫过周苗苗,随后说了一句领导也给你准备了一份,请你帮领导购买一些儿童玩具。
周苗苗笑着应了,言说领导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闺女,上次去羊城就见领导买了好多玩具。
等彭晓力走后,她又同周小白小声聊起了一会要去买什么,看得罗云直咧嘴。
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了,她就是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扯了周小白不让对方接触。
只是看着周苗苗故意接近周小白,那别有目的的交际,让她觉得又可悲,又可怜。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却不知看风景的人也在楼上看伱。
你觉得主动交际的人可悲,却不知道人家看你故作矜持可怜。
女人的世界从来都不存在三角关系最稳定的定律,因为三个女人一台戏。
男人就不一样了,两个人坐在一块可能还有些尴尬,三个人就能斗地主了!
中午因为有着安德鲁等外商的存在,所以饭桌上并没有喝酒。
饭食很丰盛,众人边吃边聊,虽然没有酒桌的那种热烈,但也胜在轻松。
午饭过后,大家按照造船厂的安排,各自找地方休息。
刘少宗、高雅琴以及周干城,没用招呼,便聚在了一起。
他们已然没了上船时的意气,下船时板着的脸更显内心的不平。
尤其是看着李学武指点江山的洒脱随意,几人的脸上都要凝结出寒霜了。
就是中午这顿饭再丰盛,也抚不平内心的波澜。
“咳咳”
小小的休息室内,三人沉默良久,都没有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意思。
刘少宗内心最为煎熬,这会儿看看高雅琴,又看了看周干城,实在忍不住。
他先是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口说道:“就…就那个计划可行嘛”
周干城目光扫了高雅琴一眼,又定在了刘少宗的脸上,等着他的下文。
高雅琴面色沉着,也是没有接下茬的意思,抱着胳膊低眉垂首的抿着嘴。
“我有点含糊了”
刘少宗愁眉苦脸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嘴里说道:“当时答应的太快了”。
“你什么意思?”
高雅琴挑了挑眉毛,看过刘少宗之后,目光又看向了周干城。
周干城则是示意了刘少宗,那意思是等他说完。
三人各自代表着各自的利益,现在被迫坐在了一处,要做的事与各自的目的背道而驰。
所以,就算坐在了一起,也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刘少宗这么说,自然是想要反悔,怕沾染因果,回头再遭报复。
可他不能第一个表达出这种意思,这样是要得罪其他两人,更是要得罪李学武的。
他不想得罪背后布局那人,更不想得罪破局的人。
甚至,他连同在一条船上的其他两人的意见都要顾忌到。
所以他说自己含糊了,在船上被李学武吓唬着答应的太快了,又表达了对这个计划的怀疑。
如果其他两人也含糊,那大家一起行动,到时候得罪谁都好,只不是一个人扛着就行。
但,他这种想法其他两人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见他吭哧瘪肚的说不出话来,高雅琴却是一肚子火气忍不住,直接喷道:“你现在想躲,是不是晚了点?”
不顾刘少宗骤然色变的表情,她毫不留情地点出了问题的本质:“船沉了,你也得完蛋!”
是啊,当时大家都在船上,可不就感同身受才答应的嘛。
只是当时不如现在,李学武的暴虐形象给了他太多心理压力,这会儿上岸了自然减轻很多。
再一个,如果三人联手,把李学武先踢下船,快点解决这件事,结果会如何呢?
很显然,高雅琴不愿意。
面对刘少宗的沉默,高雅琴耷拉着眼皮,很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不要想着背后耍小手段”。
“还有,你得知道”
她点了点脚下,微微眯着眼睛提醒道:“这里是营城,造船厂,是轧钢厂的地盘”。
“早知道我就不该参与进来!”
刘少宗被她说的有些急了,气急败坏地抽了一口烟,很是不耐地怼灭了半截烟头。
高雅琴却是不惯着他,语气森然地说道:“你还不愿意了,我这背锅的有先说话吗?”
她抱着胳膊,叠着腿,目光上下扫了刘少宗一眼,问道:“要不换你来做我这个角色?”
说完顿了顿,又是不屑地撇嘴道了一句:“我倒是想做正面人物呢!”
“你当我愿意?!”
刘少宗拍了拍自己胸脯质问道:“这是我求来的嘛!我就这么积极?!”
他当然是不愿意的,在李学武所讲述的这个计划里,他是正面人物,是正本清源,旋转乾坤的关键环节。
但是!
在这个计划里他越是正派,越是正面,在背后那人的布局中,他就是个搅屎棍,就是掀桌子的那个混蛋。
他太特么正义了,正义到对方都想要把他就义的那种。
其实也就是李学武在船上威胁的那些话,现在不是李学武去做,而是改由他来完成。
孤胆英雄嘛!
李学武见他如此爱演,就把这个充大个儿,做良心的机会让给了他。
只不过是没有那么的激进,他是要通过工作关系,向工业部,向更高层面反馈问题。
这样做合规合理,避开了直接对抗,更避免了敏感区域。
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就想,周干城上面都要忌讳的存在,他哪里有决心拨乱反治啊。
周干城看出了他内心的犹豫和煎熬,就在刚刚的饭桌上,刘少宗的眉头也没松开。
中午饭大家都没怎么吃好,越看李学武的豪迈,他们越是觉得亏得慌。
怎么就上了这条船了呢!
这哪里是游艇,这特么明明是条贼船啊!
“要不咱们俩换换?”
周干城抬了抬眉毛,对着刘少宗说道:“你要是觉得计划中关于你的部分太过光明了,其实我也不想做卧底和背后打黑枪的叛徒角色呢”。
刘少宗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捡起烟灰缸里的半截烟头又点着了。
他现在不想说话,更不想跟这两个人说话,无语死了。
这个计划里他们仨的角色就特么没一个好人!
又过了好半晌,半截烟头抽完,刘少宗仍是不服气地问道:“合着就成全他了是吧?!”
可不就是嘛,李学武甩出这个计划,不就是让他们三个玩一出儿三角阵,好把他自己隐了去。
所有压力由他们三个承担了,李学武现在倒是牛哔了,轻松地去跟外商谈合作了。
这特么叫个什么事啊!
“不然呢?”
高雅琴没好气地反问道:“让他破罐子破摔,然后咱们都完蛋?”
她冷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倒不如主动一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我还就不信了!”
刘少宗怼灭了烟头,气呼呼地说道:“我就不信他敢破釜沉舟!”
“嗯嗯”
周干城眯着眼睛道:“我也不信,可是,你敢赌吗?”
别看刘少宗表现的很是激动,可他坐在那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起身要收拾李学武的意思。
这里的三人,哪个不是单位里的人尖子,什么看不明白。
李学武要干什么,布的什么局,他们一眼就能知道。
可阴谋能破,阳谋怎么破?
人家就是故意这么布的,明晃晃地套住了他们三个,想要不答应可以吗?
也可以,但是其他两人可以,他周干城不行。
船沉了,其他两人最多换个地方再谋高就,或者等下一轮的机遇重新来过。
可他呢?
职场机遇能重来,人生还能重来吗?
还没听说有人能死而复生的!
就算是有,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到时候他连灰都剩不下。
刘少宗自然明白了,目前看两人都没有反抗李学武这个计划的意思了。
他有些无奈地问道:“就算是他神机妙算,真揪出了背后之人又能如何?”
“难道是…?”
刘少宗吊着眼睛扫了两人一眼,问道:“其实他还有后手?”
“这可不好说啊”
周干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上的纱布,手劲没收住,疼的他一咧嘴。
“他的背景关系我就不跟你们详细说了,只是我能确定的,他比你想的要坚强”。
“抛开背景关系不谈,但从这件事上来说”
高雅琴看了刘少宗问道:“你觉得轧钢厂会放弃他?李怀德会放弃他?”
她面色有些阴沉地说道:“我还没说他的另外一层身份呢,互相保护,牢而不破啊”。
李学武的另外一层身份他们自然清楚,卫戍区三团第一副政委,副团长,不显眼,但真牛哔的存在。
有这种身份,还能在地方工厂任职的干部,就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更不用说周干城话里隐隐提到的李学武的背景关系了。
李学武的丈人是谁,还没下船呢,稍微一说就都知道了。
等下船以后,那位叫周小白的父亲是谁,他们也知道了。
这事真的很干!
你就说一个京城大区副令司的闺女没事跟着他乱跑什么啊!
当得知周小白身份的那一刹那,他们三个后背都在冒冷汗。
李学武在船上还真不是吓唬他们,如果用外事风险勾连了李学武,那同行的周小白也会瓜葛上。
到时候他们之间的谁还有能力解开周小白的问题,又能如何抵挡得住李学武的反击。
都说李学武是普通家庭出身,是浪子回头的典型,是青年多才的代表。
你敢信这话?!
刘少宗眼睛的余光瞥到门口闪过一道身影,确定是李学武的秘书彭晓力。
就知道保卫出身的李学武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的。
想想李学武以前办的案子吧,连潜伏的鬼子都能捉出来,他们又算个什么。
这种狠人就不该这么年轻的,看一眼都会轻视的那种!
该死的看人习惯!
既然此路不通,三人也不再含糊,各自出门,找了电话往京城回复。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按照李学武的计划办!——
舒克和贝塔兄弟曾说过:容易实现的,那算不上是梦想,轻言放弃的,那算不上是诺言,要想成功,就得敢于挑战,造船走不出怪圈,船厂永远是个笑谈。
计划经济时期,造船业整体发展如何,从年吨位数增长量便能一目了然。
当前经济重点是在陆地,十二海里的海权领海线还没有能力去开发。
所以,内地的几个大型造船厂不是在为舰艇服务就是在抹黑发展。
似是营城造船厂这般主动寻求国外先进技术,并且实现代工生产的,还是少数。
穿着呢子大衣的李学武和安德鲁走在前面,身一侧是正在介绍船厂情况的徐斯年。
刘少宗等随行人员跟在后面,一边看着现场,一边讨论着考察情况。
以轧钢厂总工程师夏中全、造船厂副总工程师赵宏图、吉利星公司首席工程师大卫三人为首的工程师团队已经提前下了现场。
他们正在船务码头指点讨论着,这次要勘查出游艇制造码头,更要确定工程机械和人力资源。
为了确保造船工艺的完整和工期的稳定,这些情况都是要写在合同之内的。
有干事举着图纸,在帮工程师标注他们想要看的位置和数据。
周苗苗三人也是一同从船厂办公区出来的,先是随着人群在海边拍了照片,随后便登车,由小刘安排着去了城里。
“其实营城自古以来都不缺少造船基因”
李学武抬手示意了茫茫大海,给身边的安德鲁介绍道:“要论征服大海,我们并不比意大利晚,甚至要更早”。
众人在码头上站定,这向下俯视,造船船坞一览无余,眺望远方,是亟待征服的星辰大海。
“咱们脚下的这座造船厂还很年轻,从立项建造,到您站的位置,也才区区十几年”。
李学武点了点不远处的河口,笑着说道:“这里的老人跟我说啊,以前这里是烂泥滩,走进来出不去”。
“这边靠近河口,芦苇一片,水塘,水坑,到处皆是,青蛙,烧夹子满地蹦跑”。
他又回身指点了已经建设完成的几万平方米厂房,感慨地说道:“没有重型机械,没有高效工程队伍,您能想象这种坚韧的毅力吧?”
安德鲁有些啧舌地扫视着不远处的建筑,看着周围的环境,在李学武的介绍下,有了一些感受。
“工人进驻工地,第一大难题就是吃、住、水”
李学武微微皱眉地介绍道:“这里地下的盐碱水不能作施工用水和生活用水,只好从很远的市内用车拉水”。
“当然了”
他笑了笑,说道:“现在用水问题已经解决了,是接的水管”。
“想一想,当初开荒建设工厂的那些人有多么的辛苦,临时工棚里都能长出芦苇”。
“由于地势低洼,房屋基础建低了,容易被水淹,基础只能用土堆高,压道机压实,做人工地基,在回填土上面作基础”。
李学武站在码头上,望着工区和办公区,微微点头道:“我们的工人是最可爱的人,更有敢叫天地换新颜的魄力和毅力”。
“所以我选择了这里”
安德鲁听懂了李学武的言外之意,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学武见他如此说,也是笑了笑,说道:“合作本就是为了共赢,至少目的是一致的”。
他转回身,示意了脚下的船坞,道:“营城造船厂具有很深的发展潜力,从我们建设的船坞您就能看得出来”。
“万吨巨轮嘛”
安德鲁笑着点了点头,很是理解地说道:“现在国际航运市场上的标准运力,港城那边也在发展巨轮经济”。
“这一定是未来的趋势!”
李学武手指点了点他,肯定地说道:“相信我,我们厂拥有不输于国际领先的目光和思想!”
“您看到的是万吨级船舶制造船坞”
他手指点了点下面,认真地说道:“我看到的是,万吨标准巨轮成批量出现,能带动多少商品的流通,更能带动多少经济的发展”。
“反过来讲”
李学武又把手指点向了徐斯年,说道:“万吨巨轮的制造能力,更代表了造船厂的未来和发展”。
“也就是说,我们有能力造更大的船,更多的船,更有信心和能力制造更小的,更豪华的船舶”。
“这一点请您放心”
徐斯年见李学武将话头交给了自己,点头确定道:“中国有句老话,叫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
“营城造船厂现有技术储备、人力储备、材料储备,完全满足于未来的高速发展”。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了脚下的船坞,以及远处的机加工车间,道:“现有的生产能力还没有达到峰值,正如李副主任所说,船厂潜力无限”。
“我理解”
安德鲁点点头,目光所及,都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模样。
他示意了船厂的几个船坞,对着徐斯年问道:“明年有生产计划了吗?”
“未来三年,甚至是五年”
徐斯年很是自信地笑了笑,点头道:“实际上,机加工车间已经在马不停蹄地生产了”
“只是今年是第一个冬季,所以很多工作没有来得及展开,船坞里还没有新船搭建”。
“但是!”
他很确定地说道:“所有能开展生产工作的程序都已经在进行工件储备了,就等开春正式生产”。
“标准件搭建模式?”
安德鲁有些意外地看了徐斯年一眼,随即把问题抛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则是微微一笑,看着大海说道:“就像生产汽车一样,我们要快速地生产船舶”。
“可怕”
安德鲁微微摇头,问道:“就算你的船坞足够大,渔船足够小,六台、十台船舶同时开工,又能多快?”
“您应该相信我们”
李学武笑着指了指船坞周围铺设的电缆设施,以及高高吊立的灯塔道:“在您看来一天有24小时,可在我们看来,一天只有24个小时”。
“不可能的”
安德鲁脸色趁着地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安排工人24小时不间断施工的”。
“为什么?”
李学武笑着摊了摊手,道:“限制我们的可以是机械设备,可以是技术能力,但绝对不是努力”。
“不!不是努力的问题!”
安德鲁微微摇头道:“你要知道,夜间施工的效率低下,超时工作对工人的身体、机械的本身也是一种负担”。
“这都不是问题”
徐斯年坚定地说道:“我们有计划地安排了三班倒工程管理模式,24小时不间断施工作业”。
他手拍了拍码头上的铁栏杆,抿着嘴坚毅地说道:“时间不等人,造船厂这艘大船必须开动起来了”。
轧钢厂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开工时间,但造船厂这边每过一天,身上的压力都要加重一分。
尤其是来自于李学武的压力,他不止一次地在催促着造船厂早日实现第一条龙骨的铺设工作。
这个冬天,造船厂之所以不间断地施工,更是已经开启了部分机加工生产,就是李学武的要求。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设备给设备,要材料给材料。
只要造船厂需要的,只要轧钢厂能调动的,李学武都给了徐斯年。
现在全部的压力都在徐斯年的身上了,什么时候见着第一条船下水试航,才是他松一口气的时候。
所以不间断施工是营城造船厂自己的选择,也是必然的选择。
原计划三千人左右的工厂,现在已经在报批增加到八千人,甚至是一万人的大型造船厂。
来自于滨城造船厂的先进经验告诉他,要想快速实现生产,在当前机械设备还不完善的前提下,必须码人。
熟练的工人是需要时间和工程量来磨练的,新船厂在这方面更是挑战。
营城造船厂第一批选出来的技术工人已经前往滨城造船厂学习锻炼去了。
下个月会组织第二批、第三批,甚至是第四批…
徐斯年给安德鲁将了营城造船厂的技术储备能力,主要来源于船厂本身,其他包括滨城船舶、轧钢厂、炼钢厂,还有华清大学等等。
而人才培养和机械改造能力,更多的要依靠船厂本身的发展和进步,带动新的机遇,创造新的能力。
安德鲁听后沉默了许久,微微叹气道:“就算是如此,可我的工程师队伍和技术工人队伍不可能24小时倒班工作的”。
他看了看船坞里勘查现场的队伍,很是认真地说道:“在西方,这种劳动程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很理解发展中国家的诉求”。
“但是”
安德鲁微微摇头道:“我们公司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
“我们并不强求”
李学武笑了笑,对着安德鲁说道:“我们更讲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包括现在的船厂,乃至是炼钢厂、轧钢厂、汽车厂等等”。
“我只能说,你们的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安德鲁太满意这种劳动和管理模式了,更满意工人的这种发展诉求。
在他的工厂里,要让工人如这般工作,他是要上绞刑架的。
甭说会被行业抵制,就是造出来的船舶也会被社会所抵制。
西方世界不允许有卷王的存在。
码头上气氛一派祥和,互相敬佩,码头下的船坞工区就没那么的和谐了。
吉利星首席工程师态度很是激烈地在翻译的帮助下跟造船厂副总工程师赵宏图讨论着他们要用哪个船坞作为游艇生产专用坞,方便接下来的设计施工和改造。
营城造船厂有三大一小四个船坞,按照赵宏图的意思是给他们小的,方便游艇施工。
可大卫并不同意,他想要个大的,这样可以多艘船舶同时施工,快速且方便,节约工程时间。
安德鲁听着下面的争论,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学武一眼。
而李学武却没管下面技术人员的争论,手指点了点停在远处码头上的那艘豪华游艇,问起了意大利的造船环境。
“其实是不如你们造船业这么健康的”
安德鲁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介绍道:“意大利的海岸线虽然没有你们国家的长,但造船厂一定比你们国家的多”。
“我不是在攀比和骄傲”
他抬着眉毛认真地看着李学武问道:“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理解,竞争激烈嘛”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就像你们发达国家胖人多,但大多是穷人,不健康,瘦人少,可却是富人的专利,正好在我们这反过来了”。
“哈哈哈”
安德鲁笑着摆了摆手,虽然这么说很意外,可他仔细想想,好像还有那么点儿道理。
他说内地造船环境健康,竞争压力小,可不就是因为内地现在缺少造船能力和发展潜力嘛。
说一个字,穷,并不过分。
意大利很富有了,但却是船厂臃肿,竞争激烈,成本居高不下,造船环境不健康了。
他微微摇头,苦笑道:“你知道我父亲送我这艘游艇的目的吗?”
“其实是无奈之举!”
他很是叹息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果不是竞争压力大,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亚洲发展,又要与你们合作呢,对吧?”
“呵呵,有利有弊吧”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竞争激烈代表了技术更新迭代的速度加快,谁先掌握了先进技术,谁就赚第一笔”。
“就是这样”
安德鲁点点头,手指点了点机加工车间道:“像你们这般造这么大的车间,我是不敢想的,太浪费了”。
他转回头看着自己的游艇说道:“我们家的造船厂更多资金都用在了技术研发和优势领先上”。
“所以,你要走另外一条路了,对吧?”
李学武笑着点了点脚下,道:“以不算领先的技术优势,寻求超低成本制造工艺和机遇,向下试探游艇的销售空间”。
“哈哈哈!”
安德鲁丝毫不在意李学武的话,大笑着点头道:“这也是我来跟您谈合作的基础嘛!”
“没错!”
李学武也是笑着说道:“我们需要技术,需要订单,需要这份工作,咱们这就是双赢!”
“我喜欢你的这种思想!”
安德鲁点了点李学武,笑着说道:“在很多年轻人身上我都没见过有你这般思维能力,更兼具开拓进取的先进管理”。
“您过奖了”
李学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我们这,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遍地都是”。
“哈哈哈!”
安德鲁显然是不信李学武的话,他知道中国人喜欢自谦,不太喜欢表现自己 他虽然跟李学武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次数不是很多,但看人还是很准的。
与其说他是在投资营城造船厂,倒不如说他是在投资李学武罢。
他看了看远处大海,嘴里感慨道:“现在只是造小游艇,未来还会有大游艇的”。
“就像是我那艘一样”
安德鲁笑着对李学武指了指自己的游艇,话里的意味深长就连身后那些随行干部都听出来了。
李学武带着徐斯年站在这陪着意大利人吹海风,吹牛哔,打机锋,目的要多不纯就有多不纯啊。
而意大利来的这位老登能漂洋过海到亚洲闯荡江湖,也不是个傻鸟,回答的无懈可击,甚至还点出了李学武偷师学艺的小心思。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就像安德鲁也没在意他的看破一般。
“您能不能讲一讲港城的船舶制造情况”
他笑着给徐斯年等人示意道:“我们这足不出户的,还想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包括对面的鬼砸和难韩”。
得!这不仅仅是偷师学艺的意思了,还特么包藏祸心,想学完了饿死师傅!——
看完现场回来,天色已经黑了,众人在海风中冻得嘶嘶哈哈的。
但看工程师队伍那边争论的气氛依旧是很热烈,好像他们不冷似的。
晚饭前,造船厂这边安排了一个讨论会,方便各方发表意见。
会议一开始,双方的工程师代表便开始了积极的发言,是必要给接下来的商务谈判创造更有利优势。
最先开始争论的主要是船坞的选择和技术设备的投入。
营城造船厂这边给出的意见是,对方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
项目部独立人事管理,独立材料管理,独立设备管理,这特么不等于卖厂了嘛!
副总工程师赵宏图的意思是,这样的管理办法会造成技术设备和人力浪费。
应该站在营城造船厂的角度上统筹兼顾,协调所有力量。
吉利星给出的解释是,独立项目部,需要独立的权利,是担心合作后期造船厂这边会以这些条件来威胁他们。
就算是造船厂不会主动威胁,如过遇到突发事件,或者不可抗力因素,拒绝给付建造力量,他们不是亏了嘛。
双方从这一问题开始,焦点逐渐从造船技术扩展到了所有问题层面,关键点是一步一步的抠,一步一步的算,谁都没打算让谁。
这玩意儿就跟打仗和谈判似的,打仗是为了更好的谈判,所以打的越很,谈的越容易。
你看李学武和安德鲁有下场参与或者调和的意思吗?
打嘴仗又不伤身体,花钱养人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徐斯年倒是老奸巨猾,且等问题吵的差不多了,这才站出来当和事佬,言及晚饭准备妥当了,先吃饭,吃了饭再谈这个。
营城造船厂这边的工程师还有些义愤难平的,可你看吉利星造船厂那些工程师们。
刚刚说散会,这些家伙瞬间卸下了可恶的嘴脸,对于造船厂的招待一个劲儿地表现着友善。
这倒是给造船厂这边的人弄懵了,不知道对方玩的是什么套路。
还是徐斯年私下里给解释了,人家都是给资本家打工的,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工资就那么多,不至于工作上斤斤计较,生活里也横眉瞪眼的。
这不禁让一直针锋相对的赵宏图等人泄了气,颇觉得刚刚的争论更像是一场闹剧。
都特么是打工的,较个什么劲啊!
今日的晚宴依旧很丰盛,山珍海味倒不至于太凶,可依旧别有风味。
因为吹了一下午海风了,又打了一下午的嘴仗,大家伙都累了。
尤其是刘少宗三人,中午心里有火没吃饱,饿了一下午,晚上这一顿要好好补偿一下了。
他们都没发现,原来造船厂的伙食是这么的好。
可能是到了晚上,没有公务了,桌上出现了白酒。
李学武试探着请了安德鲁,这老登还挺喜欢白酒的。
看他愿意喝,桌上的气氛就火热了起来,有服务员开始给倒酒,大家的脸上有了红润,话也说得开了。
安德鲁在饭桌上主动分享了在港城遇到的酒文化,说那边的人更讲究,都开始研究中西结合的酒桌特色了。
就在这一桌上众人听得可乐时,几名随行秘书却突然走了进来,当欢乐的气氛为之一顿。
彭晓力同其他几人的秘书一般,走到李学武身后,在他耳边轻声汇报道:“领导,魔都出事了…”
就在彭晓力汇报的同时,徐斯年、刘少宗、高雅琴、周干城等人齐齐抬起了头,目瞪口呆地看向了李学武。
在秘书的汇报中,这场风波涉及到了十几万人,从刚刚传过来的消息上看,这场风波绝对不会止于魔都。
此前大学习活动还表现的很温和,就算是有些激烈,可也在控制当中。
但现在骤然向激烈且充满不确定的方向发展了,未来如何,不可确定。
对面坐着的刘少宗三人麻了,不知道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看李学武,是因为他们都在怀疑,这世上是否有未卜先知,还是早有预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