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进步师生的问题等一等,你们先把方案做出来,我来跟李主任沟通”
会议室大门打开,李学武迈步而出。
张松英走在他身边,一边问着下一步工作的关键点,一边做着记录。
“尤其是管理团队和服务方案”
李学武看见沙器之带着面色有些紧张的彭晓力站在门口等着自己了。
目光扫了两人一眼,脚步不停,继续同张松英交代着下了楼。
“团队搭建的不好,後面你自己别扭,服务方案定的不好,後面招待起来别扭……”
彭晓力看着领导从自己眼前走过,搭都没搭理他,心还是有些失落的。
可还没等他多想,沙器之便推了他後背一下,示意了楼梯方向道:“愣着干什,跟上”。
“哦~是”
彭晓力在汪副主任办公室同沙副主任谈话结束後,身子就一直都有些僵,思维都迟钝了许多。
甚至他现在还没搞明白,自己怎就被选为了李副主任的秘书。
事情来的太突然,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探究清楚,在得到他的答复後,人就被带回了会议室门口,等着领导。
老金刚才看他的眼神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具体什意思,彭晓力没太明白,但很复杂。
他连自己的事都没时间想明白,更来不及搞懂其他。
刚才李学武从会议室走出来他就有些发蒙,对李学武的印象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不是李学武变了,而是他看李学武时所站的角度变了。
以前他是办公室的秘书科员,虽然对接保卫处,在李学武手也吃过亏,可那都过去了。
就算是李学武再厉害,对他再凶,一天又能见着几回。
再说了,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也懂得该如何跟这位难搞的领导相处了。
可是,现在的他将要以秘书的身份跟对方共事了,难免的有些胆杵。
从前不是很远的那次挫折,到现在还在他的心理残存阴影。
在跟李雪相处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的拿对方跟自己的阴影对比映衬。
为啥李雪被分给他带教以後,他是那的尽心,後来李雪被景副厂长选做秘书,他又是那的尽力。
人家都说他是为了拍李副处长的马屁,也有的人说他图谋不轨,暗度陈仓。
其实这些原因多多少少的都有那一点。
李学武是保卫处的负责人,是李雪的亲二哥,人都分给他带教了,哪能不想着沾点关系。
再一个,李雪长得属实好看,他也是正常的大小夥子,爱慕之心,实属正常。
他又没做出什出格的举动,更没有冒犯到她,这有什?
可是,在彭晓力的内心深处,对於带教李雪尽心尽力的原因还真是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每每看到李雪,他都会被心的阴影所困扰。
一方面通过带教李雪,在这个过程中寻找快乐,另一方面也是想着“报复”李学武。
你的妹妹都是我教的,你有啥可牛的!
你的妹妹都在我手了,你牛什牛!
“晓力,来”
“哎~是,领导”
听见沙副主任叫他,彭晓力赶紧应了一声,小跑着到了车跟前儿。
刚才李副主任同其他几位领导在谈事情,他也没敢上前。
等领导们散了,指挥车也开了过来。
沙副主任让他等一下,自己先一步去了领导那边,看样子应该是在介绍他的情况。
也就三两句话的工夫,彭晓力却是觉得十分漫长。
尤其是领导扫过来的眼神,更让他心有些没底。
好像,不是李副主任选的自己?
“晓力,领导要去京城电视机厂,你做好服务工作”
沙器之一边交代着,一边将手的笔记本递给了他,叮嘱道:“这是领导的行程安排,以及重点工作备注,你拿好,车上看”。
彭晓力一边郑重地接过笔记本,一边仔细听着沙副主任的安排。
这哪是笔记本啊,这是秘书的接力棒啊。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接手李学武的秘书工作了。
心虽然有些激动和紧张,手的笔记本都有些颤抖,但他还是注意到,在自己两人说话的工夫,领导已经上车了。
不知道为什,彭晓力觉得李副主任并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对方没有选择自己当秘书的意思。
他当然没有听到领导这说,可凭借慢慢恢复的理智和直觉,事情好像有些复杂。
“好了,暂时就这些”
沙器之拍了拍他的胳膊,帮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子,示意他上车。
“等你回来找时间,咱们再仔细聊”。
“沙……沙副主任”
彭晓力看到沙器之这照顾自己,很是感动,想要说些什,却是被对方点头制止了。
看着沙副主任脸上的微笑,他又重新拾起了一点点信心。
他是新秘书,沙器之是“老”前辈,这扶上马送一程的动作真的很是讲究。
沙器之主动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再次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耽误领导时间。
两人做了个简单交接,彭晓力便走马上任,沙器之也是站在原地,目送了吉普车远去。
……
“他倒是挺仁义的”
三楼,有人正在用戏谑的语气评价着刚才沙器之的所作所为。
“就是不知道做的这些给谁看呢,他真以为送上马的人会记他一辈子恩情?”
“一辈子谁敢想,一年两年都是赚的”
另一个声音虽然没有戏谑的意味,可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听见他如此说,先前那人挑眉故意问道:“您是正的,他是副的,您就没给提提意见?”
“我?我哪有资格说话”
原来站在窗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保卫组综合办主任孙健。
孙健听得出来对方是在故意挑拨他的神经,可他并没有在意,视线仍在楼下沙器之的身上。
送走了吉普车,沙器之正站在楼下同对外贸易办的人在谈话,好像也要出门似的。
“我这个正的,有的时候还要看副的脸色呢”
他的视线从楼下收了回来,看向对方,微微一笑道:“树倒猢狲散,形势不由人了~”
“哼~”
对方显然也不是什善茬儿,被孙健的话语一激,有些不屑地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不信他是什好心人”。
“哦?”
孙健故作意外地抬了抬眉毛,问道:“此话怎讲?”
“您可别套我,一个科室那长时间,我就不信您看不出来他的深浅”
对方不是小年轻,虽然被话语所激,可没失去理智。
都是老机关了,互相挖坑都成了常态,今天你坑我一次,明天我坑回去,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嘛。
“我还真没看出来”
孙健脸上的笑容愈浓,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往楼下去了。
那人仍自站在窗前,看着孙健老狐狸似的模样,又是冷哼一声,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嘀咕什。
孙健倒是没在意他走後对方会怎说他。
有句老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
“孙主任,正想找您呢”
他刚从主办公楼出来,正在院子站着说话的沙器之便发现了他,主动打了招呼。
“正治组那边有点事,怎了?”
孙健解释了一句,随後看了看沙器之,以及他身边的几个机关干事。
这还真就不全是轧钢厂的人,也有华清来实习的学生。
这是应李学武的要求,从来工厂实习的大学生抽调一批懂外语的,能力强的,充实道对外贸易办的队伍中来。
沙器之本身懂一点俄语,但也就那日常的几句,当年毛子哥来支援,他可没落着接待的工作。
对外贸易办,要是没有翻译,那可真是挂羊头卖狗肉了。
这不嘛,沙器之从综合办叫了两人帮忙,又选了几个大学生,想要去外事部培训学习,家的事得交代一下啊。
他是李学武的秘书,可也是综合办的副主任。
以前主要工作是为李学武服务,孙健并没有给他很多工作安排。
可现在的他,不需要跟着李学武往外跑,实打实的副主任,哪能说走就走的。
三言两语,解释了要忙的工作,语气更是谦虚地表达了歉意。
孙健倒是很和气,笑地连声说着是好事,让他先去忙,综合办的工作都有他呢。
不过就在沙器之将要离开的时候,孙健又叫住了他,很意外地叮嘱了一句:“交接工作还是要做好,不要出现纰漏”。
“好,我知道了”
沙器之眼神微微一动,顺着孙健出来的方向一撇,目光扫过,却是在三楼闪过一道身影。
也许是看到孙健同他说话了,或者是对他的目光比较敏感,那人慌忙躲避,可还是被他看了个正着。
保卫处的干部,在李学武的带领下,哪个不是练就了一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夫。
是他啊~
沙器之收回目光,再去看孙健,发现对方已经走进了保卫楼。
常言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总被人惦记着,这心也是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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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从电视机厂开出来就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彭晓力从沙副主任交给他的笔记本上了解到,李副主任中午加了个行程,是去化工厂。
这本笔记他拿在手,就跟行动指南似的,尽可能的学着沙器之的工作思维去理解日程安排。
可是……从轧钢厂出来,领导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呢。
包括去电视机厂的路上,同对方会面、寒暄、开会、道别,这一路上他好像是个看客一般。
说不受领导待见还不是很准确,可李副主任就是没搭理他。
要说该做什,该说什,这些他也不是没见过。
为了早日能走到今天这个岗位,他不知道私下做过多少功课和努力。
甚至在心已经模拟好多次,如果自己被杨书记选为秘书应该怎做,被杨厂长选为秘书应该怎做。
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当时杨书记,或者谠委任何一个领导选他做秘书,他都能做到无缝衔接。
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啊,他模拟了那多,想了那多,唯独没有想过要给李学武当秘书。
他就像是个没头苍蝇一般,不知道该怎对李学武下手。
刻意的判断对方是否为厂领导身份,那就太傻太绝对了。
可要说自己一步登天,从此人前显贵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从汪副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到跟在李学武的身後下楼,他已经感受到了不一样。
什不一样?
他,他的心态,或者说其他人的心态,看他的眼神和目光中带着点意外,或者叫意味深长。
狐假虎威?
也许是这样的吧,现在的轧钢厂,谁敢跟李学武叫板,谁敢说他不是厂领导。
如果李学武不是厂领导,那被他叫过去开会的,指挥的忙上天的那些组长、副组长又算是什?
威风?
是,从楼上下来,彭晓力就感受到了李副主任的威风。
以前还真就没注意过,他都是那些主动打招呼的人。
而今天,他成了跟在领导身後,被别人礼貌微笑的那一个。
真的,彭晓力在今天才终於感受到了被打招呼的特殊感受。
虽然面对李副主任的时候依旧是压力山大,可跟在对方身後,他又觉得与有荣焉。
这是什感受?
奇怪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可能这就是他日以继夜追求和梦想的那种体验吧。
几个小时过去了,他的内心还是难忍激动。
但捧着沙副主任交给他的笔记本,又在回忆着对方的工作态度和日常习惯。
秘书的习惯,多半是跟服务的领导有关系,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之中,就不难看出领导的喜好。
沙副主任这人平时不太爱说话,可幽默风趣,语言诙谐,跟他们打交道,出手也很大方。
而李副主任的大方不用刻意去探究,基本上是所有人的共识了。
从今天跟沙副主任的谈话,到後来交给自己的笔记本这几件事,不难看出对方的善意。
虽然彭晓力也清楚对方这做的深意,可还是要从正确的角度去看待对方的为人,进而了解到李副主任的为人。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岗,沙副主任并没有带他几天的意思,交代也很简单,完全信任他的样子。
可能有人会说了,这是沙器之故意的,就是想要让他在领导面前出错,好回头帮他处理这些问题,进而获得他的人情。
沙副主任有这打算的吗?
彭晓力不知道,但就算是别人说了,他也是不会信的。
很简单,他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更不是不懂业务的二把刀。
他是协调和负责对接保卫处的秘书,就算是没具体执行过保卫处的任务,可经过他手的文件,他又哪能不看的。
出错是一定的,两口子在一起都需要感情磨合呢,更何况是领导和秘书呢。
後者的关系比前者还要复杂呢,远了不是,近了也不是。
你看现在,领导坐在後面看资料不说话,他又哪敢主动搭茬。
真像街坊邻居那样相处,回头去跟领导说:“嘿,咱中午整点啥”?
甭说他没这个胆子,就算是有,他也没嫌自己命长呢。
开车的这位他早就有所耳闻了,一个司机腰上卡把手枪,平时说话都没有放屁多,你说他吓人不吓人?
小车班早就有过排名,韩建昆是所有小车司机说话最少的那位,以绝对的优势领先第二名。
甚至一起共事这长时间了,还有人没跟他说过话的。
人家都说韩建昆心藏着事,对他爸的死耿耿於怀,所以心甘情愿的给李学武开车报恩呢。
再加上最近都知道的,韩建昆结婚,李学武亲自到场,对象是招待所所长秦淮茹的妹子。
你就品吧,越品越有滋味。
李学武是干嘛的,保卫组副组长,身上带着好多条人命呢。
真有不开眼的惹到了他,说不定先开枪的可能是沉默不语开车的这位。
沙副主任当秘书的时候日常是不是也是这样,他不知道。
可现在开车的司机不说话,坐车的领导不言声,他这当秘书的,只能当哑巴。
好在是去京城化工厂的路程不是很长,彭晓力忍受尴尬的能力还不错。
车辆稳稳地停在了距离门厅台阶一步远的位置,方便领导下车後同对方接待人员握手寒暄。
彭晓力以前还想过如何给领导开车门,可跟着李学武出来,他很清楚,对方平时不要秘书给开车门的。
这会儿看着李副主任同对方握手寒暄,一片和气,他也尽量保持礼貌的微笑,同跟他打招呼的接待人员回应着。
“哎呀,你可是真难请啊”
京城化工厂副厂长白长民主动迎出了楼门,在同李学武握手的时候还抱怨道:“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去轧钢厂堵你门去了”。
“哈哈哈~”
李学武爽朗的笑声穿过门厅,回响阵阵:“你去了也没用,我都不知道下一刻要去忙什,人在哪!”
他很是歉意地拍了拍握着的白长民的手,道:“白厂,我要说自己忙的脚不沾地,你一定觉得我在自抬身份,一个副处长能有多少工作是不是?”
“哎!我可没这说!”
白长民笑着点了点他,道:“你的情况我能是不了解的嘛,不了解能请你来协商合作?”
“哈哈哈,那得了”
李学武笑着松开了他的手,示意了楼门,道:“朋友贵在相知,还是你懂我”。
“我懂你还不成,一会儿你得让朱主任也懂你”
白长民故意玩笑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拒绝了两次,可真是伤了我们朱主任的心”。
“领导生气了?”
“怨我~怨我~”
李学武一边往走,一边在嘴歉意地念叨着:“一会儿我自罚三杯”。
“反正是不老大高兴的”
白长民走在他身边笑着逗趣道:“真要是鸿门宴了,你可别怪我”。
“哪~哪~”
李学武嘴笑闹着,道:“就算是你白老哥要留下我,我还能说不行啊,今天我舍命陪君子,好好表示一下”。
“你别玩不起~”
白长民就怕李学武提酒,上次就喝伤一次了,刚才李学武就在提自罚三杯的事,他故意遮过去了。
没想到李学武又提,这不是明摆着仗势欺人嘛!。
“哈哈哈~”
笑声太过於魔性,从一楼大厅,到三楼会客室,一路上彭晓力都在感受着他的社交能力。
这是在车上沉默不语的那位?
人家都说干部其实就是最好的演员,以前他感悟不是很深,现在倒是身临其境了。
从一下车见面,包括李副主任也好,对方的白副厂长也罢,两人的明争暗斗,时时刻刻都在激烈的进行着。
你看他们是寒暄,是客气,是打招呼,是笑闹着,可实际上,关於合作的交锋早就开始了。
轧钢厂需要汽车工业,需要同化工厂合作,否则前段时间也不会主动来这边商谈了。
现在化工厂被对方拖着参与到了三产工业和联合工业的项目开发,倒是成了对方占据主动权了。
可这种大厂之间的合作,又哪是你一直赢的场面。
昨天是李学武主动登门拜访,今天就是他们主动邀约会谈,互有胜负而已。
谁主动,谁吃亏。
李学武反正不会主动登门了,非要等三次才行,学诸葛茅庐呢。
第三次了,他自然得了势,可人家也不愿意吃亏。
先是安排了饭局,可却是在中午的。
又安排了相熟的副总在门口接待,可又口口声声说领导在意了。
最後就是谈判,人家是主任牵头,就是想扳回劣势。
李学武呢,自然是不想丢了阵地的,可人在屋檐下,总不能不低头。
低头也不能低太过,怎办?
插科打诨,无事生非,顾左右而言他呗。
你不是说领导生气了嘛,那好吧,我自罚三杯,到时候咱们酒场上见。
生意嘛,有来有往,对方谈的绝对是对你不利的,那你就转换一下,谈对你有利的不就行了嘛。
李学武走在前面笑的热闹,後面的彭晓力却是看着门道。
要不怎说徐斯年曾经点了他有灵性呢,很多机关的事情,他是一看就会,一点就通。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以前吧,他也老跟人听说这些事,有嘴勤快的秘书在小圈子也会讲一讲领导的趣事,但都是正面的那种。
彭晓力敬陪末座,光听着人家讲领导出去怎风光了得,怎为人处世,怎圆滑世故。
秘书嘛,成长都需要学习的,给领导当秘书,自然是见的多,学的也多。
你看沙器之,以前是个啥,给李学武当了半年多的秘书,你看他现在。
这就是机遇的魅力,彭晓力以前羡慕死那些人了,可以跟在领导後面学习。
今天轮到他了,对比以前听过的那些故事,他觉得李学武的交际能力,更胜一筹。
尤其是在利用自身优势,四两拨千斤这方面,他是真的能感受到领导的能力和魅力。
跟化工厂一把手朱小林主任见面的时候,彭晓力真的以为对方会给脸色看。
可实际上,朱主任特别的客气,完全没拿李副主任当外人,更不像是在楼下白副厂长所说的那样生气。
瞧瞧,这就是套路。
彭晓力很清楚,人家绝对没有为了李副主任来访做个彩排啥的,这就是机关的默契。
你就说,如果你在楼下听着白副厂长说了那些话,心是不是有些忐忑。
等到了楼上,遇到礼遇有加的对方领导,你是不是有些小感动?
你能说人家是故意的嘛,是为了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给你戴高帽吗?
就像他心想的那样,交锋,其实从一见面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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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喝点,没关系的”
白长民笑着给刘永涛说了一句,实在是李学武主动敬酒,他说不喝也过不去。
上次就是办公室副主任刘永涛接待的轧钢厂一行人,结果他是最先被撂倒的。
这一次宴请来访的李学武,负责接待工作的刘永涛面对李学武的客气,实在是心打怵。
可他越是打怵,李学武越是拿他开刀,借着说话的工夫,已经干了两杯了。
刘永涛太知道自己的酒量了,小杯滋喽着还成,一斤多不成问题。
可上次的酒场他还记得这位李副处长的能耐和套路。
先用盅,後用杯,用完小杯用大杯……
他可遭不住对方的收拾,所以早早的就投降了。
刘永涛说下午还有重要工作,不敢喝醉了。
李学武自然不会为难他,可目光转向了白长民。
白长民见状,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你有重要工作,我就没有了?
你不想一睁眼就明天了,难道我想失去人生的一个片段嘛!
谁让你是副主任呢,你先上吧,今天李学武的火气很大,自然是车轮战,生死局。
没见朱主任都下场了嘛,今天争取李学武不倒他们也不倒,李学武倒了他们喝正好。
上次李学武是带着队伍来的,这一次就他一个,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中午化工厂的酒局就开始了戏剧性的一面。
众好汉围攻光明顶,曾阿牛一力降十会,撂倒众人。
也就是後来朱小林主任看大势已去,人心涣散,脚底抹油,及早跑路,否则化工厂一下午就得“没头没脑”了。
事情已经谈好了,否则怎可能在中午喝酒呢。
就算是李学武敢喝,他们也怕耽误事啊。
喝了酒不能谈事情,这是机关干部的共识。
在酒桌上吹的牛皮,酒醒了都不算数,这也是共识。
所以不要相信酒桌上的誓言,否则你就跟吹牛皮给你作保证的对方一样,都是二傻子。
要说傻,坐在副驾驶,偷偷用眼睛余光往後面瞅的彭晓力是要傻了。
他可亲眼所见,或者说他都仔细查了,李副主任今天中午最少喝了二斤半的白酒。
别说是二斤半的白酒了,就是特凉白开,人的肚子也受不了啊。
可是呢,李副主任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晃的,上了车,出了化工厂大门口,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你就看他眼清目明的拿着文件看得样子,像是刚才喝醉酒了?
彭晓力见过能喝的,可没见过喝这多酒没啥反应的。
“你瞅啥?”
“啊?对不起领导!”
彭晓力偷摸儿观察着後面,心想着事情,忘了注意回头的尺度了。
被李副主任突然点破,他不敢狡辩,立马道歉认错。
李学武却是瞥了他一眼,抬了一下头,道:“把上午电视机厂和化工厂的谈判结果整理一下,形成报告,明天上午交给我”
嘴吩咐着,目光扫过有些尴尬的彭晓力,怀疑地问道:“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没问题”
彭晓力是真的有些紧张了,嘴的话都开始发飘了。
李学武再次打量了他一眼就没搭理他,继续看文件。
坐在前面的彭晓力心直打鼓,刚才答应的痛快,可他没给李学武写过文章,如何知道对方的喜好。
你可别说打铁自身硬的傻话,就他们这些在办公室这个大油锅滚了这长时间的,又有哪个不是老油条。
写文章绝对没问题,报告、记录、调查等等,他们都能写。
可写这玩意儿得分给谁写,要是面对下面各单位的,那按照格式,抓住重点,随便十多分锺他就能写出来。
现在是领导要看,还是要用来当资料用的,他哪敢随便。
摸不清李学武的文风套路,搞不懂他的思维模式,如何写出让对方满意的文章啊。
是,今天上午李副主任同京城电视机厂就电子工业产业发展、电气系统与通讯系统开发合作等项目进行了深入讨论研究。
又同京城化工厂就联合企业市场布局,深化三产工业发展,大力推进油漆、塑料、泡沫、海绵、人工橡胶等项目投建投产工作进程。
事情就是这点事情,可你真就写这两句话?
你当这是新闻简报呢,领导明显是要谈判报告,是基於谈判记录,结合双方合作的共同优势和愿景,深层次解读这一合作的报告文章。
这可能是作为工作记录被留存,更可能是交给厂领导们考阅、评估的。
他以前过手这样的文章无数,可都是别人写的,他负责对接领导和处室,从来没有自己牵头,或者负责写过。
你说他不会写吧,他又阅尽无数这类文章。
你要说他会写吧,他又无法判断自己的能力,以及领导的要求。
这就叫关心则乱,越是在意,越是迷茫。
指挥车回到了轧钢厂,彭晓力在车停稳的第一时间跳下了车,赶在李学武下车前打开了车门子。
“领导,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忙你的”
李学武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迈步就往保卫楼门厅走。
彭晓力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身後的主办公楼,又看了看李学武的方向,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韩建昆坐在车上,看了一眼车下的“菜鸟”忍不住嘴角微微扯动。
这就是沙副主任说过的机灵小夥?
小夥是小夥,机灵的机是哪个鸡?
“包”
“?”
彭晓力正在迷茫着,突然听见车司机给他喊了一句。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却见对方扭头示意了一下身後座位上领导的皮包。
“啊,谢谢,谢谢”
彭晓力像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样,见着谁都问好,谁跟他说话都谢谢。
打开车门子,从座位上整理了领导看过的文件,装在包提着。
刚要关车门子,他又想起了什似的,微笑着伸出手,跟韩建昆招呼道:“你好,以後咱们就是同事了,我叫彭晓力,以後多关照”。
韩建昆像是看二傻子一样打量着从右後座位伸手要跟他握手的彭晓力。
彭晓力见对方不说话,也没回应自己的礼貌,就忍不住的尴尬。
刚要找个借口收回自己的手,关车门子,没想到对方这个时候开口了:“沙副主任不是说你是办公室的老人了嘛”。
“……”
彭晓力的手跟脸上的微笑一样,都被对方这冰冷的话冻僵了。
我已经很尴尬了,咱们初次合作,你又何必如此无情。
韩建昆可不吃他的“含情脉脉”,更没理会他那无比幽怨的眼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那边的车门子。
这意思是你该干啥干啥去,关门让我走人。
彭晓力这个瘪吃的实在是噎得慌,欲哭无泪地关了车门子,看着对方潇洒离开。
他有想过给李学武当秘书一定很难,对方一定很难伺候。
没想到啊,对方的司机都特这有个性,以後的日子该咋过啊!
说实在的,他现在有些後悔了,上午沙器之一问,他为何答应的那草率。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沙器之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
“彭哥,刚回来啊?”
“啊?啊~是,出去啊?”
彭晓力还发愣呢,没注意到有人跟他打招呼。
再见来人,却是办公室的同事。
特的,丫的刚才跟自己叫什?
彭哥?
自己是第一天来轧钢厂上班嘛!?
一个办公室坐了这长时间,你特今天才知道叫哥啊!
他拎着李学武的包站在保卫楼门口,应付完一个叫哥的,随後有更多的“哥长哥短”叫了过来。
以前他怎不知道自己在轧钢厂还有这多的弟弟妹妹,更没见过这多的笑脸和亲切的问候。
他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热切的目光,以及巨大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想起刚才的那个问题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沙副主任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大喊一声:您怎才来啊!我都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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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发动机和变速箱的生产线要交给机械一厂来做?”
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彭晓力很不理解,毕竟厂是有合作熟悉的机械厂的。
他的不满也是来源於李学武对这件事的态度。
下午回来没多长时间,管委办那边便过来请示,与京城第一机械厂的谈判会可以开始了。
彭晓力亲眼所见,当时李副主任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也给来请示的管委办秘书吓了一跳。
秘书找他求救,可他也是新来的,哪敢去捋李学武的虎须。
要说起来,这件事是机械厂做的不对了,这不是分不清大小王嘛。
轧钢厂所有三产和联合项目,包括贸易和新兴生产项目,可都是在李学武的手攥着。
机械厂来谈判,可跟京城电视机厂这些李学武去谈的单位不一样。
李学武先前去谈的都是联合企业,或者是三产,或者是贸易项目配套的工业基地项目。
双方是以合作为基础进行谈判的,可就是合作,那也是互相尊重着,谈判前要见个面,打声招呼的。
第一机械厂这算是什?
他们可不是来合作的,是来接活儿的,是轧钢厂有项目需要机械设备,他们主动来推销的。
什时候来的一声招呼不打,来了以後面也不见,直接去会议室等着了?
不能够吧!
李学武是很有涵养的,自然不会为难管委办的秘书,更不会让会议组织人员难堪。
可从楼出来,他的不满就摆在了脸上,尤其是彭晓力快速打探回来的消息,对方到厂後,直接去拜访的程副主任。
现在,同第一机械厂的采购谈判会,就是由程副主任促成并亲自跟进的。
李学武到了会议室以後,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主位上的程副主任,以及坐在他身边,亲切地交谈着的机械厂干部。
程开元很明显的能看出李学武的不满,可他还是主动介绍了机械厂的带队领导,并且强调了对方是副厂长。
李学武看似很给面子的同对方握了握手,还礼貌的微笑问候了。
可一落座,他的獠牙便伸了出来。
就在机械厂汇报流水线工程机械方案结束後,李学武也没顾程开元就坐在这,直接发了火。
“汽车工业流水线机械采购方案给到贵方已经超过一个多月了吧?”
李学武看了看手的文件,抬起头看着对方的副厂长,语气不满地问道:“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们就给出了个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