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一如李学武所想的那般热闹。
“这……这怎么会这样!”
“这……”
“冯副主任呢?!”
“快去找冯副主任!”
……
“听说冯副主任是皱着眉头处理的这件事”
沙器之将厂办昨天转来的文件一一进行处理,同时也将昨天没有处理好的文件交给李学武处理好。
嘴里轻声汇报着今天的早上听来的“消息”,最劲爆的当属工作组的了。
就沙器之所说,工作组办公室门口的墙上、走廊、门、窗,都被贴了大字告,门口还堆了一小堆儿举报信件。
要说大字告也就算了,能说出来的事,能贴出来的事还能叫事?
十张里面能有一个真事都算合格了,纯属瞎胡闹,更是给他们的工作添麻烦。
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查起来极为费劲,更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可是不如举报信来的实惠。
起初工作组的人想了,昨天李怀德都“自首”了,那今天的举报信还不都是冲着他去的啊。
看大字告就知道了,都是写李怀德怎么怎么样的,什么对工作不负责了,什么管理不到位了,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反正说的都是闲扯淡的话,工作组的人满心期待的打开信件的时候,却是发现这一小堆七十多封信都是举报聂成林的。
嘿!这可真是小和尚上房梁,奇了妙了!
昨天聂成林刚出了事,今天就有“落井下石”的,到底是聂副厂长人缘太次,还是特么轧钢厂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这速度也太快了,墙倒众人推是有这么个理儿,但也不能这么干啊。
所以当冯副主任看见这些举报信的时候也是愣了神。
没别的,昨天聂成林的事他都知道,更知道聂成林同个聂成林。
得!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
虽然很奇怪,但冯道宗还是决定调派一部分人手去调查聂成林。
查聂成林没别的原因,主要还是这些举报信里的东西比较实惠,好像真有这个事儿似的。
最关键的是,这些事都是从正治角度出发的,从聂成林大家长工作作风开始说的,甭问了,一查一个准。
就连刚上班的厂长杨凤山都听说了,同书记好一阵沟通。
本就是聂成林主管工作的问题,业务上是没有对错的,只是做事的方式和方法不对,且做出的处理态度也是不好,这才搞大了。
要是搁以前,谁会举报他啊!
可现在不成了,工人正寻求情绪发泄口呢,聂成林这下算是一脑袋撞在车间那些技工身上了。
昨天是杨元松找聂成林谈的话,严肃批评了聂成林关于两个处室所管项目的干预手段不合理,没有做调查,也没有询问相关负责人和群众们的意见,独断专行。
这在组织工作中是最不可取的,更是没有群众基础的,很影响其威信。
聂成林也是在书记那边,同工作组成员,同相关的领导同志做了解释说明,也对这一次的不理智决定进行检讨。
而在另一边,杨凤山同谷维洁等人同生产管理处和设计处的管理人员开了办公会,严肃批评了两个部门的负责人。
在处理相关工作中没有充分领会上级的意图,更没有认真思考上级决定的意义,盲目的上传下派,将问题矛盾化,复杂化。
尤其是个别负责人和干部,在这次的矛盾中进行了站位,这在正治上是不允许的,更是违反了纪律的。
杨凤山强调,主管领导同正治站位,领会和贯彻主管领导的意图,不能消极对待,更不能站错了位置。
这话批评的就是邝玉生和夏中全了,主要还是他们站在了工人的那边,将这件事推向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如果不是杨凤山及时出现,搁置了矛盾,制止了更加激化的行动,那昨天的闹剧就没法收场了。
因为杨凤山将两个处室大小干部都叫了过去,当着大家的面把问题说了出来,那就是要打板子的。
邝玉生和夏中全是部门负责人,自然是要站出来主动做检讨,承认错误的。
两边的事情都搞定了,最后都是下班时间了,杨凤山也没耽误其他同志下班,便叫了邝玉生和夏中全去了书记的办公室。
这边聂成林还在谈话,两边一汇合,杨元松和杨凤山又交叉着同各自的谈话对象进行了安抚和叮嘱,也由主管谠组人事工作的谷维洁给双方做了组织工作。
昨天三人也是互相说了话,做了检讨,轧钢厂这边和工作组都觉得这件事就这样了,却是没想到干部队伍稳定了,
这件事还真就是个事,昨天工作组尊重轧钢厂的领导,并没有在会上说什么,可现在有了举报,他们就得做工作。
如果不做工作,那群众的意见就会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所以,冯道宗也是按照组织纪律以及工作要求,对这一件事进行例行调查。
从早上开始,工作组的人员便撒出去了,按图索骥,依照举报信统计出来的问题一一对举报人进行核实,也对相关的线索进行调查。
这就是个大活儿了,调查李怀德的工作还没完呢,这又开始调查聂成林了。
冯道宗已经从部里要了一回人了,总不能再要了,那成什么了,轧钢厂这边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其实杨元松和杨凤山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昨天搞了李怀德,今天搞了聂成林,厂办公会议就剩杨凤山和景玉农了,这是要干啥?
杨凤山这么想一点儿错都没有,因为聂成林早上来了以后,因为这件事,再加上昨天的事,已经递交了请假手续。
理由也很充分,身体不适,要去医院做检查。
明明轧钢厂就有医院,明明轧钢厂医院就是顶好的医院了,可聂副厂长偏偏要去城里看,还是看中医。
这就已经很明显了,聂副厂长“不干了”,耍赖不上班了。
就机关众人想了,原因无非就这么几个,一是没脸上班了,让手底下人给掘了,昨天差点挨了打,咋好意思就来了。
二一个便是举报信,聂副厂长定是觉得昨天跟他道歉的那些人不服气,连夜搞了这个害他。
嘿!今天早上听说聂副厂长请了病假,邝玉生和夏中全比谁都惊讶。
这聂副厂长是老工人出身了,身体就跟车间里的铁疙瘩一样啊,咋说病了就病了?
再一个,咋就这么巧啊,赶着他们跟聂副厂长顶起来之后,就有了举报聂副厂长的信件?
而更巧的是,聂副厂长听说了这件事就病了,连给他们解释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你说这叫什么事。
机关里的人都知道,昨天领导给协调的关系白费了,聂副厂长同两个部门的矛盾没个解决了。
本身就是被领导说合着,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信任和默契,就像两口子打架,现在突然出来一群人说一方骂了另一方,这还了得?!
所以,杨凤山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他将要面临二选一的问题了。
要么给生产管理处和设计处大换血,将不服管的干部进行调整和打散处理。
要不就是在即将到来的年中工作会议上进行分工调整。
无论是选哪个,都会对当前的轧钢厂生产工作和整体和谐的环境造成损伤,更会对当前稳定的正治生态造成影响。
杨凤山想过后勤处会出事,想过保卫处会出事,就是没想过他的大本营会出事,还一出事就是全军覆没。
通过昨天同邝玉生和夏中全的谈话中了解到,这两名干部的思想都受到了某些人的影响,有朝实用主义方向发展的倾向。
更注重把实证主义功利化,强调生活、行动和效果,经验和实在归结为行动的效果,知识归结为行动的工具,真理归结为有用、效用、或行动的成功。
实用主义的要义体现在:认识的任务,是认识行动的效果,从而为行动提供信念。
也就是说,杨凤山现在看到的,两个处室,甚至是更多处室的负责人,通过同某些人的聚会和谈话中有了这方面的思考和正治倾向。
他们关注行动是否能带来某种实际的效果,也就是关注直接的效用、利益。
简单来说就是,有用即是真理,无用即为狗屁。
杨凤山知道,这理论不要太李学武。
他和杨元松聊过李学武的正治思想和倾向,得出的结论就是,李学武并不靠向任何一边,完全就是实用论实践者。
杨凤山也是搞了多年组织工作的人了,自然清楚厂里群众更多的是唯xIN主义者,而他所在的组织是讲究唯wU主义的。
那么在两个主义之间就会有一个矛盾冲突,这种矛盾冲突是根本性的,是不可融合的。
但现在就有一股思想在调和两者关于科学和生活等对立的理论。
这股思想并不拘泥于亚里士多德的主语-谓语的逻辑形式,而是试图改变思维方式,为思维活动建立一种新的逻辑框架。
这种思维方式不是就概念本身而论概念,而是探究它会产生什么效果。
实用主义方法反对首先设定最先存在的事物、原则或范畴,它只关注最后的事物。
说起来很复杂,但总结起来很简单,就是以人为本。
做这件事开始前,要先考虑几方当事人的诉求,以实际出发,协调和调整相关的方式方法,进而达到妥协后的产物。
这么一说杨凤山也清楚,其实就是机关里的生存法则,更是机关里做事的潜规则。
虽然这些规则都是存在的,也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但是,这怎么能作为一种思想放到正面来呢,这是不能说的,也是不提倡的。
现在讲究的是……
轧钢厂出现这种思想的根本原因杨元松同杨凤山也讨论过,并不能因为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出现而做出定论。
要反思在当前的组织工作中是否有漏洞,是否有工作没有做到位。
比如宣传,比如管理,比如学习和监督。
这也为轧钢厂办公会议,以及谠委接下来的工作做了方向性的定义。
这种思想是根本,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处理这件事的前提是要解决表象。
表象就是聂成林同志同生产管理处和设计处之间的矛盾,李怀德同志当前遇到的问题。
两件事都是杨凤山和杨元松当前的工作重点。
两人也是分别在上午就这两件事同工作组冯道宗等人做了沟通。
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在工作组这边都是必须重视的,但在具体工作中,两人也是不能干扰工作组工作的。
现在李怀德的问题正在查,聂成林的问题群众反应热烈,也得查,这就是他们下来的工作,也是稳定轧钢厂,寻求轧钢厂在大学习、大讨论工作中的破局嘛。
冯道宗说的好像是有道理,但在根本问题上的态度是同轧钢厂的两个班子对立的。
杨凤山等人寻求的是稳扎稳打,逐步解决问题,而工作组不同意这个意见。
工作组的工作是有时限的,他们等不起这个稳扎稳打的时间,他们要的是挖破无毒,祛除毒根,固本清源。
这种做事方法自然是没有顾及到轧钢厂是否会伤害根本,也没有顾忌相关的影响。
因为生产任务、思想动态、干部管理等等,这些都是轧钢厂班子的事,跟他们又没有关系。
双方各执一词,矛盾已经显现。
中午在招待所吃饭,李学武便见着服务员往楼上送餐食了,并且见着杨书记上了楼。
可没多一会儿,又见着杨元松下来了,且面色不对头。
因为大字告和举报信的事,今天中午的这顿饭吃的很是安静,大家都在想着心里事,也就没有了往日里的谈论。
吃过了午饭,得了张松英示意的李学武开口约了几个正副处长去招待所游泳池游泳。
因为今天实在是热,又因为聂成林的事,大家都想有个说话的地方。
以前还能是中午茶的时间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现在却是不行,因为这会儿的太阳太毒了。
有着李学武的张罗,那边张松英已经推销起了泳裤,这些有心之人便都化身游泳健将,去楼上的房间换衣服了。
李学武是回的自己房间,张松英也跟了过来,给李学武带了一个消息:
李副厂长就在楼上,是被工作组强制审讯中,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合眼呢。
李学武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却也是不意外。
是李怀德自己要这么做的,他也不知道就刮了这股风,所以工作组着急是应该的,增加对他的审讯力度也是应该的。
张松英将李学武的泳裤拿了过来,就看着他换衣服。
等李学武回头的时候,便见着张松英正盯着他看着。
张松英见着李学武的眼神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将手里的泳裤递了过去,同时去卫生间拿了李学武的浴巾和浴衣。
这个时候的游泳裤也就是那么回事,跟后世的各种材料完全没法比,穿着就跟穿内裤似的。
这个时候也有不买泳裤,而是直接穿内裤游泳的。
那就会出现于老师的那种情况,游得快了,裤衩就追不上了。
内裤和泳裤最主要的区别就是泳裤有个系带,扎紧了不会掉,内裤可没听说有系带的。
也不知道是内裤小了,还是李学武的某些地方大,别的地方倒很合适,就是前面不经意的会露出来一小块。
在给李学武穿浴衣的时候,张松英用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并且把多出来的那一块塞了回去。
李学武耷拉着眼皮扯了扯嘴角,他明显看出张松英脸上的坏笑了,这不是在趁机占自己便宜?
待下了楼,李学武便见着中午吃饭的那些干部们一个个的也都换了泳裤,有讲究的还不知从哪找了游泳眼镜。
这可真是差生文具多,就他们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用得着游泳眼镜保护眼睛?
能游的多快?
等从大厅门出来,大家说笑着拐了弯,来到了招待所旁边的游泳池,便见着游泳池跟大锅似的,里面的人就跟饺子似的。
“这天可真是热啊~”
徐斯年也同李学武一样,穿着浴衣,趿拉着塑料拖鞋,见着泳池里的场景也是感慨了一番。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看他,问道:“不耽误您徐主任与民同乐吧?”
“去你的吧~”
徐斯年就知道李学武的嘴里没好话儿,瞥了李学武一眼,由着服务员的带领,众人越过检票口,来到了服务员准备好的休息位上。
没多少人,一起吃饭的那些人里就来了十几位,甭管下水不下水,全套的游泳设备都搞上了,很专业的样子。
李学武站在岸边的棚子底下脱了浴衣,开始拉伸筋骨。
徐斯年见着李学武做准备动作,他也跟着学,使得其他人也跟着做了起来。
说是游泳,不就是出来一起泡澡嘛,还真准备游啊。
但见李学武动真格的,他们也不好来了就往椅子上坐,只好跟着准备下水。
徐斯年趁着李学武活动身体的时候走近了低声问道:“李副厂长怎么样了?”
“噗通!”
还没等徐斯年反应过来呢,眼巴前刚才还做跳水动作的李学武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游泳池里,随后徐斯年便见着李学武跟鲨鱼似的,肆虐起了游泳池。
这个时间,来游泳池里游泳的多是半大小子们,或者是年轻的同志。
上了岁数的游不动,也懒得来这边晒肚皮,大中午的也就只有孩子们和年轻的小伙子们、大姑娘们不怕热。
中午就这么会儿空闲,有爱这个的,先去食堂打了饭菜,端着就来了这边。
来了游泳池先不吃,游上几个来回,必定是饿了的,到时候再吃,这饭菜更香。
尤其是坐在游泳池边上吃,看着其他人游泳,惬意地吃着饭菜,觉得这就是生活。
等到时间了,收拾干净回去上班,正合适。
李学武他们现在赶的时间就是工人们来游泳的时间,所以水池里的人也特别的多。
别看人多,但真正会游泳的,或者说真正在里面游的不多,都是泡在水里解暑。
大家都是静态的,只有一条鲨鱼是动态的,自然是受到了关注。
大家都在猜测和讨论那条鲨鱼是谁的时候,有人已经说了,并且指了游泳池边上的干部们,道是各处的一把手来了。
有机灵的已经过去打招呼,并且帮着那些人下池子游泳了。
有嘴笨的也都过去看了热闹。
更多的是在泳池里给那条鲨鱼让个路,不至于撞了自己。
甭问了,这么猛的游泳健将,还是处室干部,定是最年轻的李学武了。
等李学武游了几圈,姿势换成了仰泳的时候,大家便都认出,这是保卫处的一把手李学武。
最明显的就是李学武脸上的疤,以及肩膀上的疤。
一个是撕裂伤,一个是圆形的弹孔伤,剩下的伤疤都不太明显,但也是有的,都是李学武以前攒下的。
有知道的以为是李学武从南边带回来的,其实不少都是小时候自己淘的。
等游了一会儿,重新回到岸边的时候,这些老同志们已经上了岸。
没辙,在水里泡着也是要消耗体力的,尤其是他们刚吃了饭,胃里不舒服呢,所以都跟椅子上坐着聊天。
不知什么时候,服务员给端了水果和雪糕过来,李学武没从爬梯上来,而是手撑在泳池边上,一个蹿跳上来的。
等挪着步子站起来,由着服务员小金给披了浴巾,这才漫步走回了休息区。
“嘿,小金同志,我可是要提意见了”
徐斯年坐在藤椅上抽着烟,示意了跟着李学武进来的小金说道:“怎么就见你给李处长服务,我们怎么没这个待遇呢?”
“哈哈哈~”
“就是!”
见徐斯年用这个玩笑作为谈话的开场白,众人也都是笑着起哄,其实就是在烘托气氛,为接下来的谈话做铺垫。
小金有些不知所措,她就是见着李学武上来了,便拿了浴巾过去帮忙,也没想那么多。
没帮这些人拿浴巾,是因为他们上来的时候都是一起上来的,且有好多溜须拍马的跟着,她哪里挤得上去。
现在面对几位处长的“指责”,小金也是慌了。
“嘿,是在等我的这个吧?”
李学武将桌上的雪糕拿了起来,这是给他准备的那份,示意着递给了小金,随后笑着说道:“明知道我不吃雪糕,是不是故意的?怕我不给你,又故意献殷勤,惹了几位领导误会和埋怨了吧”。
小金有些脸红的接了雪糕,她自然知道李处长是在帮她解围,雪糕什么的她还是吃的起的。
在准备水果和雪糕的时候自然是要准备全了的,领导不吃是领导的事,没给准备,那不成了“二桃杀三士”了嘛。
不过现在得了李处长的帮忙,又得了他的雪糕,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往日里没少占李处长的便宜,每次遇到她值班的时候,李学武都是把雪糕给她吃。
她也听说了的,别人值班的时候可没得着李处长的雪糕。
今天得李处长的维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看着李处长健硕的身材,满是“勋章”的身体,她更是想多了些。
正常,十六七八的岁数,正是情窦初开,心事多的时候。
伸手接了李学武的雪糕,小金甜甜的一笑,给李学武道了谢,随后跟几位闹笑的领导们微微躬身示意了一下,便笑着离开了。
众人就是起个哄,闹闹气氛,并没有在这件事上不依不饶的,那不没品了嘛。
等李学武坐下,徐斯年拿了一块哈密瓜递给了他。
“不凉,放了一会了,知道你不吃凉的,特意给你留的”
“谢谢诸位,有心了”
李学武笑着接了过来,一边吃着,一边给众人道了一声谢。
其实也就是闲扯淡,徐斯年的嘴里哪有准话,他们是先上来的,这水果自然是不能等着李学武上来再端过来。
所以现在盘子里的自然就是“特意留的”嘛。
李学武并没有在意这个,在众人的闲谈中将瓜吃了,也听了他们说了一会话。
话题无非就是厂里这些事,有前几天的水果、居民区项目、联合企业,以及工作组的调查。
“武叔!”
“来!”
棒梗远远的便见着武叔正跟自己招手,噼了扑隆地游了过来,等从爬梯上了岸,又光着脚丫跑到了李学武身前。
李学武从桌上拿一块西瓜递给他,轻声说道:“慢点吃,别呛着”。
“谢谢武叔!”
棒梗很是开心地接了过来,听了李学武的话,就蹲在李学武的椅子边上啃起了西瓜。
李学武的动作和棒梗的到来其他处长自然看见了,但也都没在意,继续着嘴里的话题。
徐斯年看了一眼棒梗,问了李学武是不是秦淮茹的孩子。
见李学武点头,便也是对着棒梗笑了笑。
李学武这边一直听着大家说话,也正是因为他认真听着,大家说的也都比较认真。
棒梗见徐主任跟自己笑,便也咧着塞满西瓜的嘴笑了笑。
他是听不懂武叔这些人在讲什么的,但他知道武叔周围坐着的这都是什么人。
别看他人小,但懂的可多,也认识厂里的这些人。
人事处的处长、调度处的处长、厂办的主任……
反正都是厂里的中层干部,都是牛哔的存在。
他刚才这么开心接武叔的西瓜,并不是因为西瓜好吃,也不是因为他游泳游累了、渴了,而是因为面子。
他也到了要面子的时候了,他也知道啥是好,啥是赖了。
全游泳池人的目光恨不得都看向这边,大家或有或无的都往这边游,还不是因为这边的领导在开会。
这是简单的休息区嘛?
这是轧钢厂权利圈子啊!
没看见刚才伺候着这些处长们游泳的家伙都没走嘛,全都跟游泳池里泡着呢,就等着这些干部们再下来游泳,好抢着去帮忙。
这些人伺候了好半天也没得着一块瓜,他人小,却是得了保卫处处长武叔的照顾,更是站到了众人目光的中心,能不高兴嘛,更不开心嘛。
这吃的是瓜嘛?!
这吃的是面子啊!
这吃的是人脉关系啊!
棒梗光着脚板,蹲在一旁,觉得这瓜分外的甜,尤其是众人羡慕的目光,更让这瓜甜极了。
等他依依不舍的将西瓜吃完,却是见着刚才冲自己笑的徐主任又给自己拿了一块哈密瓜。
这瓜他昨天吃了,母亲带回家的,可甜了。
只是他跟这位徐主任不熟,自己的肚子也吃不下了,便嘿笑着说道:“谢谢徐大爷,我妈不让我多吃,说撑爆了肚子缝不上”。
“哈哈哈哈~”
众人的谈话正告一段落,就被棒梗的话给逗笑了。
徐斯年也是笑着说道:“那就拿了,给你妈送一块儿去,就说徐大爷给的”。
棒梗看了看徐斯年,看了看他手里的瓜,最后把目光看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则是将手里的烟盒捏瘪了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示意了棒梗说道:“还不谢谢你徐大爷”。
“谢谢徐大爷!”
棒梗见武叔应了,便笑着接了徐主任手里的瓜瓣,舔着嘴唇说道:“我妈说这玩意儿老甜了,吃多了牙长大虫子”。
“哈哈哈哈~”
众人见他童言无忌的模样,便又都笑了起来。
这边的互动自然是惹的游泳池里的人关注,也都把羡慕的目光投向了棒梗。
都知道这小子没爹,只有妈,他爹是车间的工人,出了事没了。
现在他妈成了招待所的所长,他这个小不点也成了众人的焦点。
尤其是当厂里这些处级干部们逗着他玩,众人更是羡慕的哈喇子都要下来了了。
他们馋那些水果,更馋这些人脉关系啊。
李学武笑着对大脸猫示意了招待所的方向,道:“去帮我们拿两盒大前门,知道是啥烟吧?”
“知道!您就抽大前门!”
棒梗倒是记得这个,他老见着李学武抽这一个牌子的。
只是这会儿答应完却没挪动脚步,瞪着眼珠子看着李学武。
李学武故意逗他,问道:“咋还不去,等啥呢?”
“武叔~买烟得有钱啊~”
棒梗故意抖了抖自己的裤衩子,说道:“我兜里可比我脸干净,总不能我去抢吧”。
“那我不管!”
李学武点了点棒梗的肚皮,笑着说道:“伱刚才吃了我们的西瓜,这会儿又拿着我们的哈密瓜,总得给我们还回来一点儿吧”。
“啊!!”
棒梗惊讶出声,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李学武,又看了看桌上的西瓜皮,最后看向了自己手里的哈密瓜,拿着就要往徐斯年的手里送。
“徐大爷,您还是收回去吧,这瓜我可吃不起喽!”
“哈哈哈哈~”
众人看着这大胖孩子更是笑的欢了。
徐斯年没有接棒梗的哈密瓜,而是笑着示意了李学武的方向,道:“你还了哈密瓜,西瓜怎么还给你武叔啊?”
“这……”
棒梗也是犹豫了,看着李学武试问道:“武叔,您需要西瓜汁嘛?”
“哈哈哈~”
“呵呵”
李学武没等众人笑完,轻笑着瞪了棒梗道:“赶紧去,记账,晚了我打你西瓜汁样儿”。
“哎!”
棒梗也知道这些大人在逗自己,这会儿也不说还给徐斯年哈密瓜了,抱着就往招待所跑。
众人见着他这副调皮模样,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断过。
游泳池这边的人无不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个小黑胖子。
这几天棒梗就在游泳池玩来着,晒黑了,可不就是小黑胖子嘛。
刚才领导让他买烟的话,离得近的都听见了,当见着棒梗犹豫的时候,他们恨不得爬上岸,跟李学武主动请缨去买。
什么钱不钱的,这个时候能跟领导要钱嘛!
傻不傻!
让领导欠你的钱才是正确的道理啊,这欠的不是钱,是人情啊!
一个是保卫处的处长,一个是厂办的主任,都是处级干部,这人情得多大啊,全让那个小黑胖子浪费了啊。
他们也不想想,这人情如果不是因为棒梗是个孩子,也落不到他的身上啊。
再说了,谁就敢说他们买来的烟,这些领导就会抽了。
李学武的话比钱好使,只有李学武从招待所拿来的烟他们才会抽,因为这对众人来说也是个人情。
只是这份人情关系比较隐晦罢了,他们不会说出来,不会像张国祁一样因为喝了李学武的酒就四处张扬。
“嘿呀~这才几天啊~”
谠组部的处长韦再可看着桌上的瓜说道:“这可是千辛万苦,越过千里之遥,从边疆送到咱们桌上的味道啊,就没人提了?”
李学武看了韦再可一眼,没有说话,徐斯年主动开口接的话茬。
“韦处长,这瓜果在肚子里最多待一晚上,隔了夜都不记得自己吃没吃了”
徐斯年的解释很恶心,但是大实话,也让在场的众人暗暗皱着眉头。
“这瓜果是辛苦,可辛苦谁了?还不是咱们轧钢厂自己家里人”
徐斯年敲了敲桌子,道:“自己人吃了知道说一声辛苦,可有些人吃了呢?谁知道你是谁啊?”
韦再可看了徐斯年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却是一直坐着没有发言,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
几个人几次试探,都没有让他开口,直到傅林芳拿着两盒烟走了过来。
“领导们好,李处长好”
傅林芳先是跟停下话语的几位领导打了招呼,随后跟李学武说了话。
“秦所长正管孩子呢,让我把烟送过来”
“嗯,棒梗挨打了?”
李学武伸手接了傅林芳手里的烟,嘴里问了一句。
傅林芳收回拿烟的手,顺便理了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微笑着回答道:“没,就是挨说了,光脚丫危险呢”。
“呵呵~你呢,在招待所干的怎么样,适应了吗?”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话题从棒梗转向了傅林芳。
这是让周围众人没想到的,也是傅林芳没想到的。
她是临时被秦淮茹示意了来这边的,丝毫没有被这些领导注视着、被关心的准备。
傅林芳也是顿了一下,这才回答道:“适应的很好,这里的工作环境很适合我,感谢李处长,感谢韦处长”。
韦再可微笑着看了看傅林芳,他对这个大学生的印象还停留在服务处,很安静,很谨慎个女学生,就是路有些偏。
也不知道怎么就偏到了招待所,偏到了李学武这边。
尤其是当李学武说要给她求个关系,解决一下实际职务问题,他还想着这里有没有啥复杂的情况。
现在看,这个大学生还真是了不得,不白锻炼,更不白吃那份苦。
都说李学武看人准,用人更准,现在看来这话真是不虚啊,就连这样的人都能利用起来,真是让人叹服。
他这边没说话,李学武扬了扬手里的两盒烟说道:“道谢不能用嘴说啊,来点实际的,回去把这两盒烟钱付了吧,我们俩一人一盒,算你还了人情了”。
说着话把手里的一盒烟扔向了韦再可,韦再可接住了,拆开了香烟分给众人笑着道:“我这人情可真实在,还能抽”。
傅林芳也是愣住了,她是没想到李学武会这么说,更是明白李学武在给她减压,维护她的面子。
这两盒烟已经被秦所长记在了李处长的账上,李处长在这边存了钱的。
现在这么说,就是拿他自己的钱,帮着她解决人情关系呢。
不说以前对李学武的印象如何,也不说最近的一次李学武帮她解决工作问题,就说这一次,傅林芳真是觉得李学武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成为了最高点。
李学武给自己点了烟,将手里的打火机递向了愣神的傅林芳,示意了周围几人。
傅林芳忙用手接过,这才反应过来,李学武是让她给这些处长们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