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朝着盛都返回,速度虽然不快,但是也并不慢。
楚璃吻和燕离两个人始终都坐在马车之中,今时不比往日,燕离不能再随意的抛头露面,尽管眼下外面有无数明卫,但也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换了衣服,楚璃吻略懒散。靠在马车里,她听着车轮轧轧的声音,也几分昏昏欲睡。
而另外一个人,则早就躺在了她的腿上睡过去了。
燕离明显是个恣意随性的妖孽,只要自己舒坦,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躺的随意,而且马车有些狭窄,以至于他躺在那儿的时候腿也是曲起来的,看起来倒是几分委屈。
手放在他的身上,楚璃吻不时的抚摸一下他的身体,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身体手感有多好。
太阳逐渐偏西,队伍也顺利的进入了驿站。燕离终于睁开眼睛,凤眸流光,看起来好像他一直没睡似得。
“起来吧,到了驿站接着睡。我的腿都被你压得麻木了,像猪一样。”把他推起来,楚璃吻敲了敲自己的腿,缓解那麻木的感觉。
看着她,燕离边笑边伸手,抓住她的腿想帮忙。
哪知楚璃吻立即挪开,“你别碰,越碰越难受。”
“成,不碰。”燕离收回手,一边笑,显然觉得她那模样有意思极了。
缓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下车,燕离在前,明卫首领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的禀报着什么。
楚璃吻和流荷并肩而行,进入驿站,那些小兵都跪在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显然他们没想到,这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皇上。
“老大,回盛都后,我是跟随你进宫,还是直接回小皇宫?”流荷不知她得带着身上的药到哪儿去。很明显楚璃吻不想燕离知道这药,带到宫里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去小皇宫吧,送到金先生那儿。告诉他很珍贵,别浪费了。”楚璃吻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流荷点头,这事儿她绝对能办好。
两人往前走,正好燕离也停下了脚步,流荷从旁边绕开,话不多说。
“有些饿了,赶紧上去吧,用了饭,睡觉休息。”仰头看着面前的人,楚璃吻说道。
垂眸看着她,燕离蓦地低头,凑到她脖子附近闻了闻。
楚璃吻不由得皱眉,歪头躲开,一边看向他,“你是狗啊,闻什么呢?”
直起身体,燕离看着她似笑非笑,“你那个跟班受伤了?”
“哪儿跟哪儿?听不懂。”楚璃吻双臂环胸,很难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每次她经过,我都能闻到一股药味儿。”燕离如是说。
“那你闻我干什么?”这妖孽,鼻子真够好使的。
“你们俩神神秘秘的,我以为你也受伤了。只不过一想,这些日子又不是没看见你的身体,并无伤痕。”所以,她那个跟班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么?
“你这鼻子真灵,脑子也挺好使的。流荷是身体不舒服,所以金先生给她配了一些药,她正在吃。药效确实不错,但就是药味儿太大了,她自己也觉得很难闻,可也没办法。”楚璃吻顺着他说,张嘴即来,很是镇定。
闻言,燕离微微颌首,“那也用不着神神秘秘,我以为,你们又背着我在做些什么呢。”抓住她的手,顺着楼梯往楼上走,燕离一边笑道。
“你这人就是有被害妄想症,人家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风声鹤唳。这女人得病,大多数都是妇科,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尤其是男人。你刨根问底的,就不怕被流荷知道了尴尬么?亏得流荷不是那种会胡思乱想的人,换做别的女人,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呢,这么关心。”楚璃吻冷哼着,一边说道。
“成,我日后不说了还不行么?一个小小的疑问而已,就惹来你这么多的话,怕了你了。”燕离赶紧告饶,说不过她。
继续冷哼,楚璃吻顺着他的力气走到二楼,面色仍旧不太好看。
“还生气呢?我只不过好奇而已,毕竟我关注你过多。所谓关心则乱,祖宗就别气了。”搂着她的脖颈,燕离一边叹道。
“我听说,有一种兔子,专门吃窝边草。”楚璃吻眯起眼睛,淡淡道。
燕离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思,无奈的笑了一声,然后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我的妖后这般狠厉,我哪有那个胆子?”
“这吃窝边草的兔子,向来没什么好下场。会被和它同窝的兔子活活咬死,扒掉那层皮,再把血肉吃了。”盯着他,她语气依旧。
“明白。”燕离郑重点头,却又笑个不停,她实在太有意思了。
歇了一夜,队伍再次出发,这一次速度明显加快,因为今天就会抵达盛都。
因着速度快,下午时分,便看到了盛都的影子。
盛都三百多年的历史,幽幽古城,却依旧挺拔岿然,让人看着便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敬畏来。
进了城,明卫开道,街上的行人退避两侧。
骑马跟在后面队伍中的流荷在进城后便离开了,她的确听从楚璃吻的话,直接返回了小皇宫。
马车直接进宫,在城瓮之中停下,马车里的两个人才下了车。
又回到这个地方,楚璃吻倒是几分感慨,这辈子是离不开这地儿了。
燕离很顾及她的情绪,毕竟他一向知道,这个小人儿最不喜被束缚了。
“回卫露宫等我,晚些时候我便过去。”看着她,燕离一边低声道。
在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的时候,他必须得保持帝王的姿态。
“忙吧,离开这么多天,想必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你处理。想做个好皇上并不容易,得做好英年早逝的准备。”抬手拍拍他的后腰,手上略微用力,拍的燕离不由蹙眉。
“不管我有没有英年早逝,只是你再这般用力,非得被你拍的吐血不可。回去沐浴,然后歇息吧,我处理完便过去。”说着,他举步便走了。
一直等在前头的内侍随即跟上他的步伐,边弓着身子疾步走,边说着什么。
楚璃吻不甚在意,举步离开,回了卫露宫。
宫女准备了热汤,供楚璃吻沐浴。
这些宫女的手艺比东宫的侍女要更好,梳洗按摩,做的十分好,小心翼翼,却又让人很舒坦。
折腾了好一阵,楚璃吻也昏昏欲睡,然而,她这觉还没睡呢,退出去的宫女又进来了,跪在床边向她禀报:“娘娘,东宫那边有人进宫了。禀报说,金妃娘娘忽然小产。金央大人以及太医院的太医,眼下都已经被调派到东宫去了,好像陛下也过去了。”
睁开眼睛,楚璃吻清醒了一下大脑,随即坐起身,“小产?”拖到这个时候,这金妃还真是受苦了,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真是同情她。
宫女看着楚璃吻的脸色,一边点头,“应该就是下午时候的事儿。听说东宫的人第一时间就去请金央大人了,但,还是没保住。”
“准备一下,我过去看看。”想了想,她若是不露面的话,好像说不过去。这金妃为了演这出戏可是受了苦,其实也是因为她,她自然得去看看才是。
宫女应声,随后快速的起身给楚璃吻准备衣服。
天色暗下来,坐着软轿,前后十几个明卫以及十几个内侍宫女随行,快速的出宫直奔东宫。
东宫灯火通明,依旧是别处比不得的。因着燕离登基为帝,这东宫忽然间也冷清了下来。
进了东宫,朝着金妃所住的寝宫而去,这里果然有很多人。
秋霓一直都在东宫这里服侍金妃,她手底下有几十个侍女和内侍。也难怪别处那么安静,原来人都在这里。
随着楚璃吻到来,奴才自是皆跪地。
一群太医也停止交谈,向楚璃吻拘礼。
楚璃吻看了他们一眼,径直的顺着大殿走向偏殿,哪知刚进门便瞧见了一个木盆摆放在前方的地上。木盆里都是血,还有一个明显是人形的东西泡在血里面。
一眼看到那东西,楚璃吻就停下了脚步,脸色也变得几分难看。
瞥开眼睛看向别处,金央站在几米之外,面色淡漠。
秋霓也在,除却他们俩,这偏殿里没有其他人了。
秋霓迎上前来几步,随后跪在地上,“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话落,楚璃吻脚下一动,朝着金央走过去。
路过那木盆,楚璃吻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血糊糊的,是个胎儿。但鬼知道那胎儿怎么会那样子,看着真是瘆人。
“就不能把这东西摆到一边去么?”走近金央,楚璃吻压低了声音斥道。
“这不是给你看的,是给外面那些人看的。”金央声音也很低,垂眸看着她,淡淡道。
“你从哪儿弄来的?”楚璃吻皱眉,莫不是这人从哪个孕妇的肚子里剖出来的?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我是大夫,不是刽子手。这是我买的,青楼里每天都有很多堕胎的。只不过,像这个月份的并不多。”看她那眼神儿,金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闻言,楚璃吻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服了你了,这玩意儿都能买来。太恶心了,弄到外边去。”这偏殿里都飘着一股血味儿。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金央反倒郑重道。
“跟我装什么哲学家?他们都看到了就弄走,摆在这儿当标本呢。”即便她铁石心肠,看着木盆里那小玩意儿也仍旧觉得残忍。晁氏几百年来,就为了木盆里那东西,折腾的代代不成样子。如今,更是轮到了她,如此一想,心下更是几分烦躁。
绕过金央,她直奔卧室。
卧室里,几个侍女跪在地上,那身体好像还在隐隐轻颤,惧怕的模样。
床边,一身素色华袍的人坐在那儿,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但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是谁。
走过来,那个人也同时抬头看向她,妖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而床上,长发披散的金妃躺在那里,面色苍白,看起来极其的虚弱。
对视了一眼,楚璃吻就挪开了视线,看向金妃,说实话是佩服她的。
为了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这般折腾也心甘情愿。
“好好休养吧,过些日子就能下床了。”楚璃吻开口,其实在她看来,金妃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忽然下床走动的话,估计腿都不听话了。
“谢谢皇后娘娘。”金妃也回话,声音真的很虚。想起之前燕离说金妃每天只吃一点东西,楚璃吻就觉得她这痴情已经到了发傻的程度了。她这么做,那个死鬼又看不见。
“客气什么。过些日子身体好些了,就离开这东宫。皇宫太大了,你去住着更静心。”每天烧香念佛的,估计也没人打扰,又不用看别人脸色。
金妃微笑,可笑起来的样子仍旧是虚弱至极。
身边,燕离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那凤眸幽暗,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两个人在这卧室停留了很长一会儿,才走出来。
外面,那个木盆已经不见了,楚璃吻无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她真没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可怕的,即便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她也能冷眼相待。可是想想刚刚木盆里那血糊糊的东西,她身上窜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深吸口气,楚璃吻看向金央,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金央自是也看见了,冷漠的脸上有些松动,似乎是在笑。
燕离分别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后道:“金央明日进宫,朕有要事。”
金央静默了两三秒,然后颌首,“是。”
没做停留,燕离便走出了偏殿。
外面,那些太医跪在地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怎么说。尽量的让头低一些,免得燕离忽然发问。
不过他们明显多虑了,燕离径直的离开了。
随着燕离一同走出那寝宫,楚璃吻不由得舒口气,空气也变得好闻多了。
“你找金央做什么?”边走,楚璃吻一边问道。
燕离斜睨了她一眼,“给他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