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夜晚的温度不比白天,太阳落下去,再加上周遭树木重叠,除却低温外,更是有一股湿气氤氲在空气当中。呼吸之时能够清晰的闻到那股湿气,时间久了,会觉得鼻子好像都不好使了似得。
其实,那不是因为湿气,而是因为这附近的草药。这些草药大部分都是金先生移植过来的,它们虽生长在山中,却影响了这里的空气,正常人长时间的待在这里,身体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茅草屋的窗子半开着,外面的空气也飘进了屋子里,躺在床上,能清楚的闻到那股湿气。
靠在燕离的怀里,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闻着那股湿湿的的气味儿,她也不由得几分昏昏欲睡。
燕离的手搭在她肩侧,不时的抚着她的肩膀,隔着一层布料,却仍旧能感受的到她的柔软。
“明日一早出发,我会悄悄的走,你也无需送我,安生的睡觉吧。”蓦地,燕离开口,语气很轻。
“我本来也没打算送你。我要养精蓄锐,争取早点儿离开这儿。”闭着眼睛,楚璃吻懒洋洋的回应道。
“你那身边的将军已经离开了,我听说,你已经决定了,到时回盛都。希望公主殿下说的不是空话,否则孤可要治你的罪了。”燕离捏着她的肩膀,一边说道,几多威胁。
闻言,楚璃吻就乐了,“要定我什么罪?”她还真想听听呢。
“戏耍孤,你可知那是多大的罪?”燕离看了她一眼,捏着她肩膀的手挪向上面,转而捏住了她的脸颊。
“我还真不知道。不如,太子殿下你跟我说说?”戏耍他?如今想想,她应当是戏耍了多次了。只不过,要给她定罪的话,有些难度。毕竟,但凡定罪都是大罪,而但凡定罪,都得连累族人,他也得把他自己算上了。
“一般来说,押入大牢等候发落。之后,便是漫长的牢狱生涯,然后才会定罪。这定的罪千万种,大都贬入奴籍,卖入大户人家做奴隶。若是公主殿下,孤会将你买回来,做暖床丫头。”燕离想了想,觉得这般发落很是合他的心意,因为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想的真是美。”楚璃吻笑了一声,随后仰起头,他的手还在揪扯她的脸颊,使得她的脸都变了形。
“我想的还有很多呢,想不想听听?”燕离可不认为这就算是想得美了,他已经很客气了。
“肯定很龌龊,我不听。”看着他那笑,楚璃吻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燕离叹口气,“没办法,因为得不到所以心心念念,无时无刻都在想,治不好这毛病了。不如,要金先生再给我来一帖药,治一治这‘想得美’的毛病。”
“不如直接阉了,一劳永逸。”楚璃吻觉得何苦费那力气,一把刀,就把一切都解决了。
“你还真是我的太子妃,对我真好。”燕离无言,这是亲媳妇儿么?
搁置在他腹部的手滑进被子里,缓缓向下,“整日胡思乱想,也影响你对其他事物的判断。索性不如把这‘万恶之源’割了,你就能安安心心的施展抱负。纵观我所知道的人物,欲创宏图霸业,都先切了自己。好汉,我这儿有把刀,动手吧。”
燕离动手把她的滑到他小腹却不再动的手往下扯了扯,“越说越来劲,你想守寡不成?”
“别说,这尺寸,要是割了还真可惜。”他压着她的手,楚璃吻想挣脱也挣不开,索性便成全了他。
燕离呼吸微变,另一手搂紧了她,“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禽兽不如。”
“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楚璃吻抿嘴笑,这太子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如此之夜,众人耳朵都好使的很,他大张旗鼓,可不就是禽兽不如。
燕离却不予理会,他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若是不给他一些安慰,他指不定会做出多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天色渐渐转亮,房间里,那两个人也几乎说了一夜的话。声音不大,悄悄细语。
外面,明卫开始整队。房间里,燕离也要起身离开了。
几分困倦,楚璃吻躺在床上,看着坐起身的人,手臂却搭在他的腰间不动。
“不是说连送我都不会,这会儿怎么了?”看了一眼腰间的手,燕离随后看向旁边的小人儿,她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别着急,慢慢来。若是事情很多,你就不用赶回来了。说不定,用不了几天我就回去了。”看着他,楚璃吻懒散的说着。
“我贴心的公主,得令。”说着,燕离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看着她闭上眼睛,他把她放置在自己腰间的手拿下去,这才起身穿衣服。
他衣服穿好,床上的那个人也已经睡过去了,最后看了她一会儿,燕离才离开。
一行队伍很快的离开深山,而余下的则还有很多人守在这儿。外面搭建起了茅草屋,外面的人都住在这里。
睡了一上午,楚璃吻也醒过来了,她是被刀子割后背疼醒的。睁开眼,流荷在身边,而金先生则坐在床边。
“我现在是不是很像待宰的猪?”趴在那儿,她一动不动。
“老大,猪很胖的。”流荷轻笑,她现在的身材可称不上猪。
“唉。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即便现在每天吃很多,但架不住每天都放血,想胖都难。”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应该瘦的没法儿看了。亏得燕离对着她还能深情款款,看来是真爱。正因为真爱,以至于智商下降,连视力都不好使了。
“你若想一日发福,我也有法子,想试试么?”金先生开口,他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带着几分瘆的慌。
“算了吧,你能有什么好法子。无外乎把一些催肥的东西炼成一颗药,据我所知,最催肥的就是大粪了,看看庄稼就知道了。”楚璃吻说着,引得金先生不满,下刀子的手也重了一些。
楚璃吻不由得哼了一声,流荷也皱眉,“金先生。”
金先生却冷哼一声,“出自老夫之手的,皆是精品,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是是是,既然你技艺这么高超,那就跟我出山。你躲在这里,谁知道你炼出来的药天下无二。即便到时你死了,也没人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会随着你腐烂成土。单是想想,你不觉得可怕么?”楚璃吻说着,又开始重复这事儿。
“老夫若随着你出山,确定能为我正名么?”终于,金先生松口问道。
“当然。”楚璃吻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好。”金先生也答应了。
楚璃吻眸子一亮,然后就笑了。
流荷也禁不住笑,这两天楚璃吻总是和金先生说这个,简直三句不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放完了血,楚璃吻顺着流荷的搀扶坐起身,然后下床。
刚下床,这肺腑有些疼痛,但是走了几步就好很多了。
流荷扶着她,缓缓的走出茅草屋,晨起的阳光照在脸上,楚璃吻也不由得眯起眼睛。
“阳光真好。”尽管并没有多想念,但是如今见着了,还是觉得舒服。
“那咱们就多走走。”流荷扶着她顺着木制的楼梯走下去。
转悠着,她也觉得舒服了许多,留在这儿的明卫暗卫站在不远处,看着楚璃吻来回行走,她好起来,大家都高兴,因为能尽快的离开这里了。
在外转悠了许久,本想回去,却不想忽然有人来了。
明卫警戒,不过随着来人出现了,他们也放下了戒备。
来人是从白马城过来的,多声门的每张面孔,明卫显然都认识。
“老大,是二爷手底下的。”流荷看过去,随后道。
“嗯。”停下脚步,楚璃吻看着那人快步飞奔过来,显然是有什么消息送来了。
果然,来人送来的是最新的消息,周烈在收到这消息后便快速的派人过来了。所幸白马城距离阳山很近,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赶来了。
流荷把竹筒拿过来,抽出里面的纸条,展开后送到楚璃吻面前。
视线从纸条上逐一而过,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又让他跑了。”
流荷看着,也叹口气,“这楚真实在狡猾,这次他出现在西朝境内,显然还是个障眼法,就像重复在粟城时的陷阱一样,他就是为了迷惑。”
“他在西朝出现,就是想让我们以为,他老巢可能在西朝。长孙于曳咽不下之前那口气,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这样正好中计,估计这次长孙于曳又损失了不少。”楚璃吻抬手把那纸条拿过来,视线多停留在纸条的下半部分。
“但是,楚真的老巢到底在哪儿啊?”流荷也迷惑了,他太会藏了。
“先不管,这个可以再查。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儿。”把纸条捏成一团,楚璃吻面色不是很好。
周烈奉她的命令,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清查燕离身边的人。他们之中必有楚真的奸细,所以,周烈的调查也格外的细致。
终于,过了这么久,他终于调查出了一个人和楚真之间有关联,尽管藏得很隐秘,可终究被查了出来。
这事儿,是楚璃吻坚决不能容忍的。
她那时就说过,甭管是谁,碍了燕离的路,就只有死路一条。
仍旧重复每日放血,但是流出来的血渐渐地不再凉丝丝。同时,金先生也开始熬别的药给楚璃吻吃,药吃进了肚子里,她立时觉得身体有力气多了。
“我想尽快离开这儿,回盛都。”痛快的喝完药,楚璃吻看向金先生,说道。
“可以。老夫要堪比金家的宅子,奴仆四十,我所要的药材定要填满药柜。还有,四个暖床的丫头。”金先生看着她,说道。
楚璃吻缓缓地挑起眉尾,“没看出来嘛,原来先生还有这个需求。”
“能做到么?”金先生不理会她的揶揄,问道。
“成,都满足你。暖床的丫头多没意思,我去青楼给你买四个花魁来,各个貌美如花经验十足,保准你享受。”楚璃吻答应,答应的十分痛快。
金先生扬起下颌,想了想然后点头,“我这便收拾东西,明日就可启程。不过,这山里还有许多我移植过来的草药,需得留下人看守才是。”
“成。”答应,这都是小意思。只要这个老头跟她走,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金先生转身离开,果然开始收拾东西了。
流荷站在一边,不由得摇头,“老大,咱们回盛都之后去哪儿?这东宫,金先生怕是看不上吧。”
“小皇宫,那里已经归我了。”站起身,楚璃吻看了一眼忙碌的金先生,不禁笑,“回了盛都,你赶紧去一趟青楼,买四个漂亮姑娘来,给金先生享用。隐居在这里这么久,他是憋坏了。”
“老大!”流荷无言,这金先生老不正经,楚璃吻也跟着起哄。
“七情六欲,情理之中。”楚璃吻却是十分理解。
流荷不苟同,哪有人每天想着这事儿的。
队伍收拾好,明卫开路,众人也离开了阳山。
金先生将一路上楚璃吻需要喝的药都打包好,他提的要求或许有些出格,但他该做的,却的的确确都做好了,一样不差。
出了阳山,楚璃吻才知这条路有多难走。当出燕离带着她进山,一路上她不能快行,所以走了三天才走到金先生所在的地方。
如今出了山,才知这山有多大。
山外有车马,楚璃吻上了马车,队伍开拔,直奔盛都。
白马城距离盛都并不近,日夜赶路,因着楚璃吻的命令,明卫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停下来休息。
虽身体还是有些疲惫,但每天喝药,她也觉得力量逐渐回来了。
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队伍抵达了盛都。
进入盛都的大门,一直在闭目小憩的楚璃吻睁开眼睛,听着这外头熟悉的嘈杂声,如今这盛都于她来说,意义重大。
“太子妃,回东宫么?”明卫刻意压低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们是想回东宫的,将楚璃吻安全的送回去,他们也完成任务了。
“你们把金先生送到小皇宫去,除了流荷,其他人都回去吧。”楚璃吻回道,随后举步走出马车。
马车停在了路边,她也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流荷紧紧跟随她,两个人不等明卫说话,便快速的消失在街巷之中。
明卫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随后便分作两拨,一拨送金先生回小皇宫,另一拨则返回东宫,向燕离复命。
东宫的地宫依旧忙碌,明卫暗卫在其中来回往复,连多余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一间密室里,一身血红的燕离倚靠在软榻上,正在看蜈蚣骨里流出来的消息。
竹筒之中的纸条各种颜色,随着查看这些消息,燕离的面色也几分不愉。
手指修长,那纸条在他手中似乎都变得更好看了。
蓦地,密室的门被从外打开,明卫快步的走了进来。
抬眼看过去,燕离便皱起了眉头,“这么快就回来了?昨日送来的消息明明说,还需三天的时间。”
“回太子爷,太子妃路上不休息,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明卫回道。
“她人呢?”放下手里的纸条,燕离微微皱眉,她这么焦急的赶回来,但显然不是为了来见他。
“回太子爷,太子妃命令属下将金先生送到小皇宫之后,她便和流荷姑娘离开了,不知所踪。”明卫也不敢随便跟踪她,她警戒很强,若是被她发现了,定然会生气。
燕离显然不解,她身体才刚刚好,又去折腾什么了。
快速处理完手头上的东西,燕离便回了东宫,但依旧没有楚璃吻的影子,她还没回来。
同时,小皇宫那里的明卫回来了,已经安置妥了金先生,楚璃吻手底下的小喽啰还跑到青楼去买了四个妓女送到了金先生那儿。
听到这些,燕离只觉得荒唐,这个小人儿,真是不知该说她些什么好。
在东宫之中等待,夜幕降临,终于,那个小人儿回来了。
而且,她不止是自己回来,手中还拖着一个死狗一样的人。
燕离起身看着走进寝宫的人,视线缓缓的落在了她的手上,不由得一诧,“闻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