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过的极其慢。
这段时间,盛都自然也发生了许多的大事。其中,便有皇上允了南晋顾大将军的求婚之事,答应他迎娶康郡王的郡主。
而且,康玉敏也因此被封为南成公主,算是褒奖她为国嫁入南晋吧,使得两国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了。
顾沉毅给楚璃吻写了信,告诉她婚事成了,待得他娶亲之时,希望她能回南晋。
而这婚期,是定在明年了,虽说迄今为止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但对于等待出嫁的人,却是格外短暂。
这些事情,其实得益的反倒是皇室,从开国至今,这联姻的枷锁便一直套在皇室的身上。如今,打破规矩,而又让康郡王理亏,楚璃吻认为,皇上肯定在偷着乐呢。
不过,如此一来,大卫和南晋两国之间的关系倒的确更紧密了,并非嘴上说说。
而且康玉敏嫁的不是皇室,是顾沉毅,这顾沉毅又是顾之问的哥哥,绕了一圈,皇室和康郡王又亲上加亲了。
但也幸好,顾沉毅和康玉敏的婚期是在明年,这若是就在当下,她连西朝都去不成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过了十五启程了。
楚璃吻并不打算带着这些人,倒是燕离告知,他们可以跟着,到时在粟城等着就可以了。
混入西朝,自然是人越少越好,免得引起注意。而那些想跟着的人留在粟城,正好可以做接应,免得再调派人手了。
燕离这般说,楚璃吻也就答应了,她这也算给足了他老大的面子。
盛夏难熬,楚璃吻也搬进了含凉殿。这名字不是白取的,自踏入含凉殿的地盘,一股清凉之气从脚底下冒上来,天上的日头再烈,这里的清凉也散不去。
含凉殿的下方便是这东宫的冰库,在地宫时也经常路过这冰库,虽是隔着厚重的墙,但也完全感受得到冰凉之气。
这个时节,住在这里正正好,即便是晒着太阳,也不觉得燥热。
“太子妃,你这次去西朝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不然的话,你把奴婢也带上吧。不管怎样,在路上奴婢还可以照顾太子妃啊。”跪坐在软榻边,碧珠给楚璃吻捏着腿,边说边瞅她的脸。
单手撑着头,膝盖以上搭着一个薄毯子,楚璃吻盯着一处,看起来正在发呆。
碧珠没得到回应,不由得叹口气,看来自己还得等在这儿,是别想跟着去了,没戏。
楚璃吻在考虑的,仍旧是这个身体的真实身份。综合一切得到的线索,似乎和前朝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但让她觉得诡异的无不就是自己的名字了,这个璃字,让她颇为头痛。
而且,她隐隐的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上来。
“碧珠,你把我之前用的匕首还有你之前手工缝制的裤子拿来,这次,我得带上。”她手腕上的兵器虽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了,她用的十分顺手。但,还是不放心,再把匕首藏在身上,她心里能好受些。
“好。”碧珠一愣,随后起身快步离开。
那裤子是穿在裙子里面的,很贴身,而且上面有绑带,正好可以把匕首藏在里面。
裙子挡在外面,这样谁也看不到了。
终于过了十五,也准备出发了。燕离这次是秘密离开,对外的理由是身体有恙,所以需要在东宫静养。
这个理由,真是无懈可击,不管是谁,有了事情大概都是用这种理由。同理还有暴毙这个词儿,从古至今诸多人用,但每个暴毙的人,都有许多的内幕,甚至不可见人。
“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在宫中出出入入,这忽然的就说有病了,你说谁会信?”看着正在整理队伍的明卫,楚璃吻微微歪头,问道。
燕离一身白色的华袍,虽不如往日穿的那般华丽,但料子上乘,在阳光下泛着流光。
低头看了她一眼,燕离下颌微扬,“爱信不信。”
点头,“太子爷有理。这世道,就是谁得道谁有理。”她双手负后,一身黑色的男装,终于他们俩的衣服不再相似了。
只不过,这种天气,穿黑色还真是热。
“所言极是。”尽管她话中有话,但燕离却不以为意,已习惯了她总是这般说话。
“咱们怎么出关?我听康玉卓那小子说,在粟城想要出关的话也很容易,只要能混入经常出入关口的商队,就能混出去。”看着即将整理好的队伍,楚璃吻一边问道。尽管她知道燕离会安排,可还是想问问。毕竟她心里有那么几分不安定,若真的因为那给她带来危机感的事情引发什么意外的话,她自己也好跑路。
“商队并不好混进去,但是,可以混入镖局。但凡镖局,皆带兵器,咱们混入其中,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燕离自然已经安排好了。
听着他说,楚璃吻倒是认为有些道理。来回运货的商队也有护卫,但也仅仅那么一些,想来是有什么限制。但镖局就不是了,镖局运货,向来都是练家子。
队伍整顿好了,前后马匹近百匹。中央有一辆马车,极为朴素。明卫穿着普通的劲装,这么一看,倒是看不出他们是哪个府上的。
随后,两个人上了马车,毕竟是熟脸,还是坐在马车里较为稳妥。
明卫在前开路,后面的,则是死卫营的一些人。没有出任务,又想跟着去的,今日都如愿跟随了。
天京和流荷,周烈,以及小鸡,还有另外几个死卫,都一并跟随。
他们其实是实打实的生脸,一直都在地宫里待着,鲜少露面。如今大摇大摆的骑马随行,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队伍离开东宫,便拐进了巷子,然后再顺着不太起眼的巷子拐上主街,这样一来,他们忽然出现,也没人能猜出他们是从哪个府邸出来的。
队伍很长,上了主街,引得街上的行人退避观瞧。可瞧着马车还有那些骑马之人的穿着,还真是让人难以猜测他们来自何处。
在马车里完全听得到外头的议论之声,这些百姓们对于这盛都之中的门阀士族还是很了解的,只看马车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听说这几日你一直在研究西朝的地图,研究的如何了?若是孤身一人,会不会迷路?”倚靠在那儿,燕离忽然问道。
眸子一转看向他,楚璃吻不由得眯起眼睛,这个妖孽,真是晃眼,晃得她眼睛都要花了。
“太子爷尽管放心,带着你跑上几圈的话,也不会迷路。”他这话问的,更像是试探,他好像猜到,她有独自行动的想法。这厮啊,果然脑子好用。
“太子妃准备的真妥当。”燕离笑看着她,像是在夸奖。
楚璃吻却眯起眼睛盯着他,“少阴阳怪气,我是着急找到古镜,可是也不会单独行动。与太子爷在一起才安全,遇到了危险,也可以把太子爷推出去做人肉盾牌。”
轻笑,燕离抬腿缓缓的在她膝盖上踢了一脚,“那就看咱们俩谁的速度快了。”让他做人肉盾牌,他还想让她做人肉盾牌呢。
眼神儿不善的扫了一眼他的脚,“你快,你快。”
可是这种话,听在燕离的耳朵里是极其不好听,他微微皱眉,惹得楚璃吻反倒笑了,“又不爱听了?那你到底是快还是不快?”
“你试试?”面对如此恶意挑衅,燕离眯着眼睛,然后动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动作也充满了挑衅。
楚璃吻轻笑,微微歪头看着他,然后点头,“好啊。找到了古镜,我就试试你。”
她这忽然的就把日期定下来了,燕离也不由得皱眉,听起来着实奇怪。但是不可避免的,又让人有些期待。
瞧他那阴晴不定的脸,楚璃吻笑着闭上眼睛,这厮又开始琢磨了。
这古镜还真把他折腾的够呛,一直想知道其中因由,却又总是不得法。她不说,他又调查不到,单是想想就让人恼火不已。
队伍顺利的出了盛都,然后便加快了速度,不止马儿在飞奔,连马车都好像要飞起来了似得。
所幸官道平坦,坐在马车里的两个人在不说话之后,居然小憩了起来。
一路向西,这次不比上次,虽走的仍旧还是那条官道,可却不比上次张扬。
路过官驿也没有停留,反而都是在路过的城镇里解决食宿。
明卫的安排比较紧密,基本上到了傍晚之时就会瞧见城镇的影子,由此可见白天行路的速度都是有过刻意的计划。
终于,用了四天的时间,队伍靠近了粟城。
进入西朝自然不能全部都跟着,只有燕离和楚璃吻以及二十几个明卫。
其余还有一批明卫会在他们之后进西朝,人员分的较散,毕竟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而其他的人,则全部进入粟城,一是做后援,二是等待消息。
队伍就在官道上分开,要进入粟城的人全部离开,这队伍立即空了大半。
瞧着他们走远,楚璃吻也不由得吐出一口气,“咱们什么时候走?”
若是进入西朝,自然越快越好,在这边关拖沓,也没什么好处。燕离这个妖孽的模样,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日升镖局的镖队马上就要过来了,混入他们其中,明日一早就能出关。”燕离自然是早有安排,时间紧凑不浪费。
闻言,楚璃吻点头,“太好了。”
“把你急的,现在即便到了西朝,也未必就能马上找到古镜,这一点你需要明确。”燕离现在很担心她过于焦急,而坏了他们的事情。毕竟他们秘密潜入西朝,是有些危险性的。
“我知道。”眸子睁大,这还用说么,她当然知道。
“抓住了前朝的余孽,你打算怎么做?”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
“反正余孽那么多,不说就打死,总有问出来的时候。”如此简单。
“那就看太子妃的了。”燕离倚靠着车壁,笑看着她,她是真着急。
“别总太子妃太子妃的,出门在外,你也打算叫我太子妃,我叫你太子爷?”楚璃吻认为,很有必要把两个人的称呼定一下。
“小璃。”燕离立即改口,而且十分顺溜。
尽管楚璃吻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下万分怪异,不过却也同意了。
“那太子爷打算用什么称呼?燕公子?”看着他,楚璃吻倒是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不过姓燕,这也很可疑啊。
“在下,三爷。”甩了下头发,燕离告知。
撇了撇嘴,楚璃吻几分嫌弃,“好吧,三爷。”还真是会给自己取名字,相比之下,她的小璃就没什么气势了,听起来像个跟班儿。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镖队出现在视线当中。镖队大旗招摇,押着二十辆马车,每个马车上面都捆绑着货物。
镖队的人却不多,算上那骑着高头大马的魁梧镖师,也一共六七个人而已。
正常的镖队,哪会只有这么几个人。
由此可见,这镖队正是来给他们打掩护的。
镖队接近,明卫头领迎了上去,那镖师从马背上跳下来,对明卫的态度很是谦虚。
两人交涉了一番,然后明卫便将镖师准备好的衣服拿了过来,然后一众明卫便开始换衣服。
瞧着他们的行动,楚璃吻看了一眼燕离,随后摊手,“咱们俩呢?”
“上车吧。”燕离将所有人都观察了一遍,随后便返身上了马车。
楚璃吻不懂这是何意,便也跟着上了车,不过片刻,明卫便来了,将两个包裹送进了马车。
楚璃吻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把那两个包裹拿过来,分别打开,两套衣服在里面。
一个是和那镖师身上一样的衣服,显而易见,这是燕离的。再看另一件,居然是个丫鬟的粗布裙子。
拎着那裙子,楚璃吻很是不满,“你没搞错吧?哪个镖队走镖还带丫鬟的?”
“任何一个镖师都在江湖上有名号,所以他们也很讲究。走镖之时,大都会带一个通房丫头贴身服侍,可以照顾饮食起居,夜晚之时也不会太寂寞。”燕离笑看着她,一边解释道,颇为好心。
冷笑一声,“你这意思,我现在是你的通房丫头呗?你应该看看自己的脸,你做这个通房丫头才合适。不然咱俩换换,我做镖师,你服侍我。”
“不要闹,不然的话,三爷就把你送给他人。他人可不如三爷温柔,到时哭都来不及。”说着,燕离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让她闭嘴,别那么多的不满。
盯着他,楚璃吻最后只得冷哼一声,算他鸡贼。
在马车里换上衣服,随后便混入了镖队,燕离和那镖师骑马在前。尽管燕离不如那个镖师魁梧健壮,不过穿上镖师的衣服,倒是也有那么几分走江湖的气势。
墨发只是很随意的绑在脑后,几分颓废。嘴唇上方,还粘了一片假胡须,让他的妖孽之气立即大打折扣。
而楚璃吻这个小通房丫头,只能坐在最后一个镖车上,因为这个镖车上装的不是货物,而是粮食。有时镖队会夜宿野外,所以自带粮食很需要。
倒坐着马车,楚璃吻看见的也只是行在后面的明卫,百无聊赖,她倚靠着装粮食的麻袋,一边摸着自己头上的布条。
还真是不值钱的通房丫头,身上是布裙子,脚上是绣花鞋。就连捆扎头发的,都是破布条。
若不是她白白嫩嫩,还真会以为她是被从街上捡来的乞丐。
居然让她扮演通房丫头,想一想她就心里一股气。
总得有个机会报复他一下,她要做女王,让他做女王的面首,羞辱死他。
镖队直奔关口,这一夜都没有停下,直至天亮时,瞧见了远处的关口,队伍才缓缓停下歇了口气儿。
坐在麻袋上,楚璃吻往那远处瞧,过了这个关口便是西朝,她新生的希望也尽在此。希望此次会不虚此行,找到古镜,然后离开这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空气中也飘着草木的气味儿,原始的古代虽是狂野又安宁,但她还是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