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叫宁家听说之后,除了没心没肺只想着游戏的宁宗,上上下下全部气的全身发抖!
褚老婆子难得朝儿子发火:“你不是说去浇水,干什么还要跟那小东西聊天?!他们赵家人最歹毒不过了,那么多年了,你心里还没数?现在好了,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外人只要来村里随便打听下,没有不知道的,你说怎么办吧!”
宁光起先也很生气,但听了这话觉得不太对劲,因为村里虽然经常传各样的话,但热度也是有限期的,譬如当初宁光砍伤宁月娥的事情,闹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派出所都被惊动了,可这两年过去,不是就没什么人提了?
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问:“会有外人来打听?打听什么?”
褚老婆子没看她,直接吐了两个字:“出去!”
宁光咬着唇,磨蹭了会儿见太婆跟牙牙脸色越发难看,随时要发作出来了,才不甘心的离开。
不过她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估计跟自己很有关系,所以出门之后直奔后窗偷听。
她在后窗下埋伏起来后,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已经说了几句了,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听话尾还是褚老婆子在单方面训斥宁福林做事糊涂。
没过一会儿老婆子就切入正题,问宁福林,媒人那边有消息过来没?
“他听了咱们家的要求之后说找是找了个,但男方个子矮,可能跟小光差不多高。”宁福林就说,“而且长的也不好看,家里听说小光的条件后,倒是答应加彩礼……他就是怕咱们看不中。”
褚老婆子很担心谣言的事情造成宁光滞销,闻言不耐烦的说:“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踏踏实实,搞那么多花头有意思吗?而且花头越多越容易出事情!你看国庆那副腔调,月娥尚且不放心,非要亲自盯牢了他呢!男方长的不好看,这不是正好?会的定定心心跟老婆过日子,也不会在外头乱搞。”
至于说个子矮这个问题……说实话在农村的审美里这比长的丑还减分,主要个子矮看着不那么威武高大,威慑力不足,在很多野蛮的竞争里不占优势,而且以后来往的时候,宁家也挺没面子的。
但想到对方愿意加彩礼,老婆子很快又找到说辞了,“人几岁啊?牛佬家长的慢,就算现在跟家里这贱货差不多高,以后肯定还会长的。”
宁福林听了这话就知道褚老婆子急于打发宁光出门,对于男方的要求可以适当再放宽了,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甘心的,不是为了宁光,是觉得自己体面了大半辈子,就算现在被赵家压着,但对于这个村里其他旁姓来说,也是不那么好惹的,如果未来的孙女婿是个不上台面的样子,岂不是要被笑话?
到时候没准宁宗都要被嘲笑,有个又矮又丑的乡下姐夫!
他这么想着,就想先缓一缓:“其实村里头这种话也不要当真,他们嘴巴是不干净,但忘性也大,过两天说着没意思估计就不讲了。再说美头天天在咱们眼皮底下,到底跟赵建国有没关系,村里人还不看着吗?咱们更是不可能答应将美头给赵家人的……没凭没据的事情想讹咱们那不可能。”
褚老婆子说你知道个什么?之前赵学明过来胡搅蛮缠的时候,咱们怕他顺杆子爬,所以今天浇水的事情都没让美头出面,就你跟赵建国在田埂上坐了会儿,居然就扯到了咱们家要把美头嫁给赵建国的事情上头去,怎么可能?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放了口风出来,甚至找人推波助澜,想用舆论压着咱们弄假成真呢!
她脸色非常的阴沉,说宁光虽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总体做事情还算利索,而且也不是那种妖妖调调或者喜欢搬弄口舌的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有信心要比市场价高的彩礼钱了。谁知道赵学明父子是不是想不花钱将宁光弄到手?
偏偏之前没看出来这对父子的打算,叫他们逮着了点儿把柄,这村上大部分都是赵家人,没有不帮着赵家人的道理。本来人言可畏,女孩子的名声建立需要长年累月,摧毁却在三言两语之间,宁家如今人丁单薄的,在这种方面很难弄得过赵家,不赶紧把宁光嫁出去,万一日后谣言控制不住怎么办?
“这也是为了美头好。”褚老婆子见宁福林皱着眉不作声,就劝他,“咱们老了,宗宗还小,国庆跟月娥在外面打工也不方便回来,哪怕知道这事情美头是冤枉的呢,也护不住她。倒不如把美头许出去,到时候赵家要是再作妖,那美头的夫家不是有理由插手了吗?这其实就是多找个人帮美头。”
这话是否能够说服宁福林且不说,却肯定说服不了宁光的。
她又听了会儿,见里头褚老婆子已经自顾自的开始估算自己能换到多少彩礼,等拿了彩礼要怎么给宁宗张罗……这才蹑手蹑脚回屋。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女孩子当即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死死捂着嘴,无声大哭。
这个时候她真的有种冲动,就是不顾一切的跟沈安怡求援。
可是想这么做的时候,又想起来沈安怡千里迢迢跑来黎明镇,不吃不喝不走亲戚,就是跟自己在镇外的堤坝上,哭诉了一天,末了憔悴又疲惫的离开……都不知道这好友现在是什么处境,怎么能够再为她增加压力?
宁光哭到深夜时分,人都迷迷糊糊的了,苍凉的想,可能自己就是命苦吧。
甚至带坏了沈安怡的命。
因为如果不是沈安怡也遭受了家庭的变故,肯定会帮助宁光的,也肯定能够帮助宁光。
然而宁光似乎命定了脱不开这乡下,脱不开宁家,所以这种愿意帮助她也有能力帮助她的人,就会陷入各种困境里无暇顾及宁光……这么想着宁光都懊悔这些年来跟沈安怡保持通信了。
倘若一直不联系的话,沈安怡没准就忘记她了,她也想不到跟这个童年时候的好友求助。
那样沈安怡会不会一直好好儿的,无忧无虑,父宠母爱,没有离婚,没有女大学生,没有白金项链……她会顺理成章的拿第一,得到同学老师们得到所有人的喜欢,顺理成章的上大学,出国,念博士……都是自己的错!
宁光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晚上的事情,第二天差点没爬起来。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察觉到她的异常,心里有数,也没说什么,只是紧锣密鼓的物色着买家。
而村里的流言如褚老婆子所言,来者不善,过了几天之后非但没有消停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小孩子跑宁家门口,唱着改编的歌谣,说宁光跟赵建国已经怎么怎么,还有半大小子信誓旦旦的跟人说,见过宁光同赵建国在水坞边亲嘴。
村里人其实也未必真的全部相信这些话,但就好像当年宁光告诫沈安怡别跟异性走太近那会说的一样,反正宁光又不是他们的妻女,过的好他们沾不上光,过的不好也害不了他们,闲来无事参一脚取乐权当解闷了……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他们跟着一起哄,互相的一番添油加醋,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了。
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手忙脚乱的,数次跟人吵架,骂山门,却敌不过谣言汹汹,反而被扣了个“欲盖弥彰”的帽子。
不知道谁打听到的,宁家正找了外村的人给宁光找夫家,他们就推理出来,宁家长辈起了分歧,宁福林看中赵建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但褚老婆子记恨前事,打算另外给曾孙女找人。这会儿宁光竟仿佛要被许两家了……村里人顿时来了兴趣,都当个笑话各种说。
很快这种话就传到了外村,以至于褚老婆子的娘家人都知道了,专门上门来核实。
老婆子被气的当场落下泪来,拉着娘家人的手一五一十说完经过,末了潸然泪下:“赵家太歹毒了,他们不得好死啊!”
她娘家人弄清楚怎么回事后也是诧异,又埋怨宁福林不够机灵,中了赵家的计策,叫他们有了造谣的机会。
“这也不能全怪自己人。”褚老婆子也这么说过儿子,但在娘家人面前,她却要维护宁福林的,就说,“赵家起了那样的心思,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防不过来的。毕竟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她擦了擦眼泪说,“要怪只怪我想着家里就这么一个美头,从小到大养着不容易,要是把出去了,以后再见可就难了,所以没舍得早早给她说亲事……早知道就学赵家,给她定好亲,这样那些人绝了心思,也就不敢这么做了。就算要这么做,也要掂量下她夫家的人。就我们这几个老的老少的少,哪里弄得过他们呢?”
娘家人听出她是在委婉的求助,也有点为难,她娘家有人在镇上工作,在地方上也算有点身份地位的,问题是,赵家也不好惹,赵训勤是村支书,还有高嫁去县城的赵霞坐镇……十里八村都不怎么想招惹他们的。
特别这种关系婚姻、男女私情的事情,根本说不清楚。
这要是自己家美头那肯定不能吃这个亏,可褚老婆子的娘家人晓得她其实根本不重视宁光,平常走亲戚都只带着宁宗一个人的,所以娘家人比较熟悉的宁家小辈也就是宁宗,跟宁光没什么相处。
而且宁光沉默寡言的,不是那种会讨长辈喜欢的人。
褚老婆子娘家人对这美头的感情当然不可能深刻。
这会儿既觉得帮宁家出头挺麻烦的,索性转过来劝褚老婆子,说要是赵家给的彩礼高,那要不就把美头给他们呗?
反正美头大了,嫁谁不是嫁,那小伙子听说长的人高马大有力气,姆嫚跟人私奔,阿伯至今未娶,儿媳妇过门之后没有婆婆管着不说,关键离家近,家里忙不过来,随时喊回来帮个忙,都不耽误她给夫家做牛做马的。
“再说这个小子虽然念书也不怎么样,但他不是有个姑姑在县城?”褚老婆子的娘家人提醒她,“有这层关系在,比普通的泥腿子要强多了。当然赵家之前欺负过你们,这个大家都知道,可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局面都这样了,再争下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弄些实惠的好。”
又说,“你们不是打算让宗宗以后去县里上学吗?有个县里的亲戚,哪怕是转着弯的亲戚,总归比两眼一抹黑的好吧。赵家嫁城里去的那位,据说夫家是当官的,要是能讨好上,肯定能照顾到宗宗!”
赵霞面临婚变的事情赵家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用说,所以看赵家还是有着强大靠山的家族。
就算这个靠山对赵家不是很照顾,但毕竟血脉亲情,谁也不相信赵家真的遇见麻烦了,赵霞能袖手旁观。
所以娘家人这么一说,褚老婆子跟宁福林竟然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