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十分钟后,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和冯老一起走出来,并且正式成了陆氏集团的一员。
上岗第一天,唐言蹊临时被派去展览会场做一天苦力。
忽然,会场外面一阵骚动,一个样貌精致的女孩众星捧月般地走了进来。
唐言蹊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她迎着午后的阳光而来。
不知怎么,心口突然掀起一阵说不清的悸动,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一把,几乎窒息。
见她发愣,身边的员工不由得笑道,“那个小洋娃娃是陆总的女儿,金枝玉叶,别看她长得漂亮,听说脾气相当古怪,明明才五岁,可是智商高得犯规,我劝你离她远点,别去触霉头了。”
唐言蹊抿着唇没说话,眼神却暗了。
陆仰止的女儿吗?他和……庄清时的女儿?
长得真像庄清时。
眼前冷不丁地又浮现出五年前手术台上鲜血淋漓的一幕,她仿佛能回想起肚子里的血脉一寸寸流失的感觉,恐怖得让她手脚冰凉。
当年逼她引产,却允许庄清时来为他孕育后代。
呵。
她唐言蹊的感情,就是这样拿来被轻贱的。
虽然陆相思走到哪都会引来一大片人的瞩目,不过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盯着她发呆发这么久的人,看了唐言蹊两眼,骄横道:“你看什么?”
保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同情了唐言蹊一把,心道大小姐怕是又要滥觞无辜了。
场上的负责人是个老江湖,打圆场的本事很有一套,“大小姐,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叫个机灵的过来陪您下棋好不好?”
“不好!”陆相思小脸一别,气鼓鼓的。
过了两秒钟,她的眼睛转了转,“也行,不过要她来陪我下!”
她扬手一指,就指到了唐言蹊身上。
负责人擦了擦冷汗,赶紧扯了唐言蹊一把,低声警告道:“发什么愣,小心丢饭碗!”
唐言蹊吃痛地回过神,只见那骄傲的小公主已经被保镖抱着坐上了一台电脑。
很难想象渊渟岳峙的陆仰止会培养出这么一个目中无人、不懂礼数的女儿。
因为是庄清时的女儿,所以格外宠爱吗?
唐言蹊讽刺地掀了掀唇角,坐在了对面的电脑前。
行至中盘,她有些吃惊——这个孩子虽然才五岁,但她的逻辑思维能力比二三十岁的成年人都不枉多让。
旁边没几个真正懂棋的,都不知道局势如何,只有陆相思攥着鼠标的手越握越紧。
她遇上对手了。
还是个战胜不了的对手。
无论她如何进攻,对方都能不急不缓地轻易化解。仿佛站在山巅,居高临下地俯瞰她,甚至一招一式都在试探她的棋力。
是和爸爸下棋一样,束手无策的感觉。
眼看着就要收官,陆相思彻底挫败了,咬着牙,趁着别人不注意,调出了一个窗口,“啪啪啪”地输入了好几行文字。
紧接着网页上就出现了“白子向黑子投降,等待黑子接受中”的字样。
唐言蹊愣住。
执白子的是她,可她并没有点过投降!
难道是……
脑海里迅速划过什么不可思议的念头,她眉眼一沉,调出服务器端的修改记录,果然看到几秒钟前有人和她现在一样,侵入过服务器。
陆仰止的女儿,一个五岁的孩子!
她智商到底有多高?!
陆相思得意洋洋地探出头看着她,还吐了个舌头,“投降啊,好丢人哦。”
唐言蹊目光一闪。
继而含笑,“你好好看清楚。”
陆相思看向电脑,却发现上面弹出来的窗口不见了,被人换成:“黑子犯规,游戏结束。”
她瞪大了眼睛,不仅是她,周围所有人都见了鬼一般。
“你!”陆相思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拍案而起,“你耍赖!我要告诉我爸爸,让他来收拾你!”
“要收拾我,你身边这几个人就够了。”唐言蹊看了眼她旁边几个面露凶相的保镖,不以为意道,“不过,你爸爸没告诉过你,下棋等同于做人,要光明磊落,坦荡诚实吗?”
要是让墨岚听见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恐怕又要笑她,“时下哪种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病毒不是出自你手?堂堂毒祖宗舔着脸教育别人光明磊落,你良心不会痛吗?”
若是五年前,她大概还会插着腰怼一句:“我们仙女不需要良心。”
不过如今……吃亏吃够了,人也就学会收敛了。
陆相思被说得涨红了脸,“你”了半天你不出下文来,气得甩手就从最近的侧门跑出了展厅。
所有人大惊失色,唐言蹊也没想到这小姑娘性格竟然和她当初一样烈。
在保镖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紧接着身后却传来男人低沉而含威不露的嗓音:“出什么事了?”
保和负责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来,“陆、陆总……” 陆仰止深眸一扫全场,黑漆漆的眼底没什么内容,却足以让人胆寒。
发现本该和保镖在一起的女孩不见了,陆仰止的眉头蓦地皱了起来,冷声问:“相思呢?”
……
唐言蹊在会场后面的花园里找了半天,才在草丛中找到那位爱耍脾气的大小姐。
她旁边还有个小女孩,半蹲在陆相思的脚边,正被她咄咄逼人地骂着:“这么点事情半天弄不好,你给我走开!离我远点!”
女孩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哭出来,跑走了。
陆相思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抿了下唇,终于低头开始处理缠在自己蕾丝鞋上的野草。
可是无论她怎么弄都没办法弄断,反而越绕越乱。
被杂草缠住,动弹不得,陆相思心里愈发焦急,再这样下去……
唐言蹊叹了口气,走过去,“放手,我来。”
陆相思听到她的声音,身体一僵,小脸更冷了,“不用,你走!”
唐言蹊没搭理她,往草丛里扔了块石头,在她身边蹲下身子,视线刚好和陆相思一般高。
四目相对,女孩倔强地瞪着她,几次吞吐,才僵硬道:“草里有蛇,你不想活了?”
唐言蹊垂眸,一根根梳理着女孩脚下的杂草,“我知道。”
她看见了,所以蹲下身子之前扔了块石头过去,短时间内它应该不会回来。而且一般的草蛇也没什么毒性,咬不死人的。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刚才那孩子离开的?”唐言蹊问。
陆相思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穿的尴尬,凶巴巴地回道:“怎么可能,我是嫌她笨!”
“小屁孩这么喜欢虚张声势。”唐言蹊笑了下,“心倒是善良。”
“胡说什么!少自以为是了!”
女人面无表情,“你再跟我呛,我就把你丢到那边去喂蛇。”
“……”
陆相思咬牙切齿地蔫了。
这女人,刚才在会场里赢她赢得一点面子都不讲,让她出尽了洋相,现在又开始威胁她了!
她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让着她?!
陆相思越想越委屈,可是又怕她真的说到做到,把自己丢去喂蛇——这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最后一根稻草被扯断,陆相思的脚立马轻松了很多。
正踟蹰着是不是说句谢谢,便听那个女人没有抬头,淡淡道:“投机取巧不是制胜的法宝,别把自己的聪明用在歪道上,以后下棋输了就是输了,作弊很难看。你的爸爸妈妈肯定也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唐言蹊原本以为大小姐根本不会理她,谁料陆相思收回了脚后,麻木地说了句:“他们本来也不喜欢我。”
唐言蹊怔了下。
以她对陆仰止的了解,他一定会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而庄清时那个人,温柔又贤惠,见到孩子就母爱泛滥,更别说对自己的女儿了。
不过……他们两个的女儿,怎么会是这种性子?
“陆相思,我才一会儿没让人看着你,你要翻天了是不是?”身后传来一声冷冽的呵斥,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哆嗦了一下。
陆相思是真的哆嗦,而唐言蹊,则是心脏猛地蜷缩了起来。
——这道嗓音,她就算死了被人烧成灰烬也不会忘记。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