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囊多杰与几名羌人远去的背影,马仙童砸吧砸吧嘴,扭头看向罗一,“费这么大周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作用。
总觉得没有从那囊氏那里多诈些财帛来得合适。”
倒了碗茶水递给马仙童,罗一笑眯眯道:“全军上下又不缺钱,让那囊氏送米粮过来又不现实,没必要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目光瞥了一眼那囊多杰离开的方向,罗一继续道:“也不算多大的麻烦,只要他能安稳地回去,没准哪一天就能起大用。”
那囊氏掌控着多弥各部,又与弥药的党项羌是邻居。
两者与川西的边境线并不算短,这里将是从南疆攻向吐蕃的最佳之地。
就是稍稍折腾了些,埋下这样一颗暗子,利远远大于弊。
那囊多杰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这样的人比单纯的利己主义者的危害性更大。
利己主义者好歹是明着来,丝毫不掩饰唯利是图与自私贪婪。
加了精致两字那就大不相同,永远一副笑嘻嘻的人畜无害样子,嘴上也是说着时刻为他人着想的话。
实际上每一个举动的背后或是有些精明的算计,或是为了获得利益最大化而采取的伪装。
如果那囊多杰真有机会能爬到吐蕃的高层,罗一甚至觉得得主动给送去些功劳都划算。
到时候将其控制好了,绝对会是插在吐蕃心脏上的一把利刃。
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不过马仙童有些漫不经心地态度,让罗一有些不放心,脸色一正,继续叮嘱道:“特意挑出的这几个羌人,连杨阿烈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可以说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两人知晓,万万不能传了出去。
真出了什么差错,那囊多杰就会暴露。
他若是死了,你同样跑不了一个泄军之罪。”
听闻这话,马仙童缩了缩脖子,赶忙保证道:“您放心,属下绝对不会传扬出去。”
罗一微微颔首,手指一边在案几上轻扣,一边沉思了一阵,缓缓开口道:“杨阿烈与在嘉州的昆明军以及宁远军,你希望将谁调拨给你,仔细想过以后再答复我。”
马仙童不假思索道:“该想的老早就想过了,肯定是要老杨那八千羌兵。”
杨阿烈领着的羌人与嘉州那几军在兵力不相上下,但战力上却差得太多太多。
这八千羌兵各部是半农耕半放牧,骑马与射箭是半个生存必备技能。
同样是新兵,起步阶段就甩出去那几军二条街。
另外马仙童与这些羌兵磨合了小半年,又一同并肩作战过,这个选择在罗一的预料当中。
之所以还要问一问,是一旦确定下来,涉及到各军番号的问题。
当初崔圆或许是出于招募的新兵士气与状态上的不同。
把本该放在雅州的宁远与昆明这两军给放到了嘉州。
现在宁远与昆明两座军城都已经夺回来,驻守人马的番号就得对的上才行。
如果嘉州那两军的人马不过来,就只能把番号给调换过来,这样会麻烦许多。
并且这些羌兵在可靠性上罗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虽说羌人各部同意杨阿烈领兵加入剑南军,但最初是用钱把这些家伙给诱惑过来的,属于纯纯的雇佣兵。
并入剑南军,在财帛上就要全指着剑南供养。
眼下这几年都是以防守为主,战阵上的缴获估计不会太多。
光领取每月的军禄,这些羌人在心理上落差会比较大。
而且不光是钱领少了,相应的规矩也多了起来。
习惯了散漫,突然受到约束,一时间也不会习惯。
最重要的一点是,俘虏地那些党项羌给罗一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虽说弱小者做个墙头草是无可厚非之事,但杨阿烈的这些远亲们有些太过明目张胆,很有种我是墙头草我骄傲的感觉。
杨阿烈他们各部的姓氏与这些远亲们虽然不同了,可血脉却是一样的。
万一真觉醒了这项血脉技能,到时候连哭都没处哭去。
不过只要大唐能够一直坚挺,这个概率应该不会太大。
并且领兵的是马仙童,主要还是要看他怎么考量。
“既然你应的这么快,那就如你所愿。”端起茶碗在喝上一口之前,罗一呵呵一笑道:“但是以后出了差错责任也得由你来担。”
马仙童嘿嘿一笑,眼冒精光道:“知晓你在担忧什么。
可您觉得他们见识了您领军的谋略,还有匪夷所思的要人命的法子,他们会生出别的心思?
另外他们可不傻,像设伏这样的虏获虽说以后不太好遇,吃军禄这碗饭得来的财帛不多。
但只要新团不走,就意味着每战都至少有一半的胜算,就算打不赢也能从容的撤走。
小打小闹的多了,分得的虏获同样不少,比他们放羊和耕种要强的多。”
罗一抬手摸了摸下巴,光顾着琢磨人性,倒是把这个给忽略了。
时间长了不好说,可眼下这几年这帮家伙在火药的震慑下,还是能老老实实的。
打消了这层顾虑,罗一放下茶碗对马仙童调侃道:“看来你是老早就打杨阿烈的主意了。”
马仙童摊了摊手,“没办法,宁远与昆明两座军城直面蕃人。
总不能次次都倚仗新团,不驻守些可战之兵可不行。”
罗一点点头,“这么想就对了,打仗可不能依靠别人,性命握在自己手里才最稳妥。
更何况过不多久或许你就是统领万人的军使,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听闻真的会册封他为昆明军使,马仙童激动的眼圈一红,刚想起身恭敬的就要行礼,却被罗一摆手打断了。
“听了一天那囊多杰的誓言,你就别弄这么一出了。
况且你若是没这个统兵之才,就算想当这个军使也当不上。
毕竟这里是边地,领兵的若是个庸人,遭殃的不光是边军,百姓们也会跟着倒霉。”
马仙童先是揉了揉发红的眼圈,随后咧咧嘴笑道:“使君放心,只要还有口气在,属下就绝不会让蕃人踏过两城一步。”
这番话并不是马仙童随口保证,而是跟着罗一小一年,让他看到了希望。
确切的说,是看到了平民出身的低阶将领能够出人头地的希望。
而这份希望不单源于他投靠了罗一。
还源于罗一的所作所为,让他看到不是所有高高在上的那些贵人们都在忙着营营苟且之事,还有人在一心为大唐为百姓做事。
有罗一这样的人在,大唐早晚会再次如立国之初一样,值得用性命去守护。
罗一不知道马仙童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这货能做出保证可不容易。
“不管这话是不是在我临走之前挑好听的说,都是让人听了大为开怀。”
“属下可不是挑好听的说,使君能替出头说话,就值得把命留在这里。”
起身郑重行了一礼,马仙童面带凝重地继续道:“日后使君不管到哪,若有需要只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