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邛都大都督苴吉仁,拜见招讨使!”
虽然吃惊于罗一的年岁,但身为掌管方圆千里蛮人的大鬼主,苴吉仁脸上并未显出吃惊之色,更未生出一丝的轻视之心。
北谷的群山如何,他可是十分清楚。
唐人不但翻山过来,随后更是一口气在短短的三日间便连克四城。
这种被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眼前的这位年轻主帅偏偏就做到了。
这样彪悍的人物,苴吉仁哪里敢有半分怠慢,离着老远就拱手快步走过来,并且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
身后跟着的一众其他各部鬼主,见苴吉仁这样,自然不敢托大,有学有样的用蹩脚的汉话纷纷见礼。
并且把携带的礼品,也让赶忙让跟随的族人给抬了过来。
“各位都督这么客气做什么,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罗一有些吃惊于苴吉仁的汉话说得居然非常正宗。
穿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穿得锦袍带的幞头,根本看不出是个蛮人。
笑吟吟地与一众鬼主客套了一句,罗一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苴吉仁。
“使君可是意外我的样貌与说得官话?”
苴吉仁看出了罗一的疑惑,边跟着进入厅堂边陪笑解释道:“我勿邓部是白蛮,而非乌蛮。
两者间的区别不在于姓氏,也不在于地处哪里。
而是在于谁与汉姓人最为相像,谁就是白蛮。
另外,我的祖上也是汉时南来的正统汉姓人。
除了统属的五部乌蛮,我部可是人人都会说汉话。”
罗一在汉源时就恶补过各羁縻州的知识,对于白蛮与乌蛮间的区别自然知晓。
苴吉仁这个解释虽说没什么大毛病,但是罗一从中却听出了些意思来。
这样着重强调勿邓部与汉姓人渊源以及血缘关系,看样子还真是让他来给做主的。
南诏人想要拉拢他们,吐蕃人可不会。
尤其是东钦二部,以及昆明城旁的曲罗部,已经尽陷吐蕃人手中。
吐蕃人可不似大唐那么好说话,更不会发什么俸禄。
除了用以牵制大唐的南诏,其余攻陷的各族各部全都成了吐蕃人的奴隶或者是炮灰。
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样一对比,显然还是跟着大唐这个大哥日子过得更稳妥。
毕竟吐蕃人现在是止步昆明城,可以后怎么样没人能说得准,或许整个嶲州落入人家手中也不是没可能。
从吐蕃那横竖都是落不着好,既然剑南边军重新夺回越嶲城,这几个蛮部哪能不赶紧跟上。
既然是需要仰仗剑南边军,又主动将关系拉得这么近,那接下来商谈就有些意思了。
想到这,罗一哈哈一笑,拉着苴吉仁的胳膊,边迈步进了厅堂,边十分热情道:“难怪看着跟汉姓唐人别无二致,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既然身上都淌着汉家的血,那更该多多亲近亲近才对。酒菜马上就会备齐,你我定要一醉方休。”
虽然明知道说得都是客套说,但罗一毕竟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又是个能谋能打的人物。
能这样说说笑笑,一点架子都没有,这让苴吉仁还是生出一股受宠若惊之感。
原本打算着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可西边三部已经被蕃人欺辱的有些受不了,其他几部又人人自危。
不先摸清唐人的意思,这饭食是真的有些吃不下。
见苴吉仁犹犹豫豫地没吭声,罗一笑着摇头道:“到了这不管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吃了饭食再说其他的。
况且你心里装着的是什么事,我也能猜到几分,听我的安排就好。”
劝慰了一句,罗一又对其他一众蛮人首领指了指毡垫,“你们各部离得都不算太近,这么快能聚到一起,并且紧随其后的跟过来。
想必都累的够呛,都快坐下先歇歇,到了这就跟在家一样,别拘谨也别客套。”
吩咐于海龙给泡了红茶上来,罗一先给崔圆和马仙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带着其他将领好好陪着那些蛮人头领,随后在苴吉仁的对面了下来。
“这是炒茶之法制出的茶叶,只喝茶汤便可。”亲手给苴吉仁倒了碗茶,罗一笑吟吟道:“其他的先不要想,仔细品品这个茶的滋味如何。”
见罗一将话说到这了这个份上,苴吉仁苦笑一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茶水一去入口,苴吉仁就感受到了与以往浓重味道大不相同的独特清香。
“这滋味真是与以往不同。”放下茶碗,苴吉仁感慨道:“颜色褐红而又清冽,入口又甘醇无比,还是使君这等雅人会吃茶。”
“若是喝不惯,还有煮着的茶汤。”罗一目光扫了扫吸溜吸溜喝得挺过瘾的一众蛮人首领,哈哈一笑道:“这话看来是多余说。”
将苴吉仁的茶碗再次亲手满上,罗一眸中的精光闪动了几下继续道:“这次是突然袭扰过来的。
加之又将近一年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有,以为你们各部都遭了难,便没派人去寻你们。
前几日听了来人传信,我这心里是高兴的紧,见你们亲自过来,这算是彻底放心了。”
罗一这蕃话看似是对苴吉仁解释,其实是在让苴吉仁给他一个解释。
大军再次杀过来,并且快速光复了越嶲城,他们能知晓消息这样快。
那么去年南诏与吐蕃联手打过来,他们就别想用后知后觉或是消息不畅来敷衍。
受了大唐的封赏,不说主动派兵去打南诏,至少有人打过来也得出出力。
这事不给个说得过去的解释,那这次相聚就仅限于吃吃喝喝。
后边求着对付吐蕃,或是帮他巩固几部大鬼主的事情提都不要提。
大唐不是谁家的老妈子,喊一声就得过来帮忙,弄得好像是应该应分的一样。
另外,罗一也打算通过苴吉仁给出的解释来判断接下来与各部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苴吉仁显然是听懂了罗一话中的意思,放下茶碗起身作了一个长揖道:“使君如此挂怀我等,让人既感激涕零,又万分惭愧。
天朝待我等不薄,危急时刻我等却只顾担忧自家族人安慰。
踌躇犹豫不决之下,最终错失了驰援的最佳时机。
以至不但嶲州大好山河落入南贼与蕃人之手,我等也因自作自受而深受其害。
这次知晓天朝大军的行踪而拼命赶来,一是为了请罪,二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
此次我等定不会再当那蛇鼠两端之人,会竭尽所能协助天朝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