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燕倾是希望端木煜翰辩解一句的。
他却连她的这一点念想,也彻底地抹杀。
只给了她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和一个字——“是。”
水燕倾的眼眸微动,有绝望的流光溢出,遮蔽着他身后的白光之冷,扩散着她身后的火舌之热。
她久久停滞,似那一秒,横亘过了永恒的天际,将他的微笑,定格在此一处,永远,不愿再提及。
终于,她缓缓点头,道了一声:“好……”
接着,她便突然从右手的手袖处滑落一方匕首,逼近一步,狠厉逼近他的咽喉之处!
端木煜翰却缓缓闭眼,眼中滑出一丝苍凉,寸步未让!
终于,她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处的肌肤,一点妖艳鲜红的鲜血破肤而出!
他未动,她的手,却在轻微地颤抖。
终于,水燕倾冷冷问道:“为何,她是多少触怒了你?要这样赶尽杀绝?还是说,有一天,你会杀了我?”
端木煜翰的双眸微微张开,眼中已有苍凉之色,冷冷如坚冰玉一般,他轻轻道到:“你若是有这种怀疑,现在,你便可以取了我的性命。”
水燕倾手中匕首轻微颤动,随之,她手腕一动,“当——”的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水燕倾埋头,长发遮掩住了她的面庞,看不清她的神态,只是玄色披风之下,她的身影单薄得近乎纸片,而被拖长的身影,又是那么地,疲惫落寞不堪。
“你走吧。若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水燕倾轻轻抿唇,淡淡却是带着恨意而说出。
莺歌于她有救命之恩,而他,却是这般无情地要陷她于不仁不义,还妄图杀人灭口。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眉间几缕愁的端木煜翰,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幕后魔鬼。
是时候,该离他三分远了。
只听得端木煜翰轻微一声笑,似在嘲笑自己一般,疏离般说道:“在你眼中,我确实,就应该是这么一个人,对吗?燕倾?”
水燕倾蓦然抬头,却撞见了白日光冷冷地斜穿过他的墨棕色如瀑的发间,他的背影落寞而孤寂,只剩下了一条米黄色的束发玉带在风中轻扬,带给她无尽的苍凉。
他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离去,而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去不言亦不语。
她低头默默望向了地上的匕首,恍然间,已有迷蒙之色,只剩下了那刀尖之上的一抹妖艳极致的鲜艳红掺杂着属于他的味道,血腥传来。
“燕倾……”
她的身后,一道颀长的身影以伫立的姿态,不打扰亦不靠近,仅仅就是保持着三寸之地的距离,默默相守,默默而望。
直到,她一个旋身,回头,报之以粲然一笑,他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
即墨泽缓步走到她跟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在她耳边说道:“燕倾,有时候,你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有时候,又该去怀疑。”
“你是在替他说话?”水燕倾于他怀中,感到深深的慰藉。
即墨泽,初见是那么的令人讨厌,再顾,却总是给她以满心的安全感和保护,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以怀抱和支持。
“不。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燕倾,也许,是时候,该让你学一些防身的武艺了。你这样,着实令我担心。只不过小走了会儿,竟令我魂飞魄散。”即墨泽低低在她发间侬语。
他已经知道了,她入火海的事情。
既然挡不住这潮式,那么,只有去让她迎面而击。
他会是她最强的后盾。永远都是。
“即墨泽……”水燕倾轻声有些咳嗽,却忽然犹如抽心一般咳得愈加剧烈!
她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指尖,只见那原本一点的血丝缠绕已经成了一个雨滴般的大小形状,在其中盘旋缭绕,成怪异的姿势,吞噬着她的血。
这一番入火海,这一番置气,这一番动情,竟牵动了这蛊虫肆意妄为地扩大。
看样子,那药方之中的毒性,也起了不少的作用。
见即墨泽的目光扫来,水燕倾亦飞快地将指尖藏于了身后,一脸笑嘻嘻,不让即墨泽看出个端倪。
而即墨泽却飞快撇过了那一抹血红丝絮状的物质,眉间一皱,继而亦似没有看到一般,云淡而风清。
“燕倾……”跌倒在地面之上的莺歌终于强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勉强开了口,气若游丝。
“莺歌!”水燕倾喜出望外,她竟然醒了过来!
水燕倾一把托住了莺歌的身子,急切地问道:“莺歌,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竟然对你下如此重的杀手!”
“越国……五毒门……”莺歌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一向将这个秘密誓死埋得很深很深,从不向他人透露过,却于今日,生死之际,终于看透,五毒门,不过是拿她当死物一般,没有什么区别。
“五毒门?”水燕倾皱了皱眉。
“五毒门,乃是越国的一个江湖组织,却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间,以下毒能力天下第一著称,却同时又以解毒能力天下第一著称。是为,被人称赞无数的是它,被人唾弃无数的,也是它。”
即墨泽淡淡一笑,似早便知道一般,一个腥风血雨的组织,便被他轻而易举地从口中说出。
“那么……莺歌,你是五毒门的人?”水燕倾皱了皱眉,她不认为自己这个推断是正确的。
果然,莺歌艰难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是越国朝廷的人,与五毒门无关。”
“朝廷的人?那为何……”水燕倾惊诧不已!
她是朝廷的人,那么,端木煜翰,到底又是在这中间,充当了何种身份!?
莺歌刚想说出口,却突然眼间似瞥见了什么一般,欲言又止,恐惧地顿在了原处。
水燕倾在她墨色的眸眼里看到了倒映出的一个树冠,而树冠之上,竟有一道人影,飞掠而过了茫茫火海和苍茫的天际!
“谁?!”
水燕倾瞬间回头,欲去捕捉那道人影,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身影,剩下的,无非是,树叶的沙沙作响和一间烧空了的厢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