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地上,樱井明对这位源家家主,贵不可言的天照命说出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话。
“你们这种人不会理解的,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蛾子,遇到火就会扑上去。烧死别人无所谓,烧死自己也不可惜,烧掉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只是想要那光。”
“如果黑暗中的蛾子曾经体会过那么一点点光,它也不会不惜把整个世界都烧起来,只为了让自己暖和起来。你说对不对,源稚生执行官。”
“所以你问我值得吗,我的回答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值得,如果让我回到过去重新选择的话,我还会这么做,只不过我不会注射那个药剂,用自己的力量逃出去,如果我没有杀人,说不定还能多享受一些自由的时光,或许会当一个真正的魔术师也说不定,呵呵。”
源稚生感觉胸口很闷,樱井明的蛾子理论很真实,真实的让人难受。
他事先也调查过樱井明,几十年的好好表现并没有为他换来自由,所以为了那美好的自由,为了那美丽的火光,樱井明选择向猛鬼求助。
是樱井明故意变成恶鬼的吗?源稚生感觉不是,是那永远逃不出去的牢笼,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监管,把樱井明活活逼成了恶鬼。
樱井明此时已经停止了呼吸,寻找火光的蛾子最终被灿烂的火焰烧死,被高高在上,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天照命烧死。
他脸上的龙鳞脱落,露出有些白净的脸颊,他的嘴角挂着微笑,对于他来说,死亡并不是惩罚,而是一种解脱。
源稚生走过去,弯下腰捡起一个练习本,这是从樱井明残破的衣服里面掉出来的。
一页一页的翻看,里面的纸张有些已经被黑色的龙血沾染,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但是源稚生透过一页页纸张以及上面难以认出的文字和图案,看到了一个生长在牢笼之中的少年。
少年有着自己的理想,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等待自己获得自由的那一天。
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气,把练习本放进樱井明的胸口,沉默的走出这节车厢。
“少主。”乌鸦和夜叉迎了上去。
源稚生把蜘蛛切递给乌鸦,对夜叉叮嘱道,“把樱井明烧了,埋到樱花树下面。”
看出来自己少主心情有些不好,乌鸦和夜叉也就没有对着一身学生装的矢吹樱口花花。
没错,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绪方圆就是源稚生的美女助理假扮的,在平日面无表情,脸上总是冷冰冰的矢吹樱扮演起来其他角色惟妙惟肖。
点燃一支柔和七星,源稚生沉默的抽着,随风飘荡的烟气让源稚生目光有些恍惚。
从接手执行局之后,源稚生就开始追捕击杀失控的鬼,他给自己的解释就是,鬼都是会威胁其他人的家伙,杀鬼根本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樱井明的出现让源稚生陷入了自我质疑,鬼,真的都是邪恶的吗?鬼,真的都该死吗?
源稚生想不出具体的答案。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羡慕夜叉,在夜叉的脑袋中,永远不会有什么复杂的东西,要么杀,要么不杀,那有什么为什么。
叮铃铃铃……
“喂。”源稚生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稚生,虽然很抱歉,但是请你马上来本家一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我现在就回去。”源稚生挂断电话,掐灭手上的烟丢进垃圾桶,叫上樱,夜叉和乌鸦返回本家,这边的善后工作交给执行部的其他人。
如果那本练习本没有被龙血腐蚀,那么源稚生就能够看到一个幼稚,中二且美好的故事。
少年勇者在自己的旅途中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搭档,两人携手,一路讨伐邪恶,为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的生命战斗出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
很难想象,樱井明几乎一生都被囚禁在山里的那座“学校”之中,他的心目中的自己竟然会是拯救世界的勇者……
踏踏踏……
沉重却很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屋舍里面短坐着的老人抬眼望去,一袭黑衣的源稚生信步走了进来,十分随意的坐在老人的对面。
老人没有说话,早就已经被烧好的开水被他倒进两个杯子中,将其中的一个杯子推到源稚生的面前。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必要每次都这么麻烦。”源稚生在这个老人面前,脸色难得变得有些柔和。
老人轻笑一声,“这是规矩,是必要的流程。”
说罢,老人从身后拿出一瓶山崎酒,这是日本威士忌的一种,给源稚生倒了一杯。
源稚生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顺手把老人手中的一整瓶拿了过来。
“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喝,哪怕喝醉了都没有问题,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一定不要显露醉态,不然有损你源家家主的威仪。”老人的声音非常慈祥,就好像在叮嘱自己的儿子。
“老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蛇歧八家的正义到底是什么?”源稚生声音有些闷闷的,“我调查过了,小山隆造,一个在家族中的标记为非常安全的家伙,他所犯下的罪行足以让执行部杀他几十遍,但是如果不是这次猛鬼药剂暴露出来,他甚至还能够潇洒的活下去。”
“而樱井明,从被检查血统之后,他的档案就一直是危险的颜色,要被一直囚禁起来,但是在没有注射猛鬼药剂之前,他从来都没有犯过错误,所以我想知道,家族是怎么来判定一个人是否有危险的,难道只是看血统吗?”
说完,源稚生痛饮了一口酒,目光直直的看着对面的老人,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满意,能让他甘心继续做家主的答案。
面对源稚生的疑问,老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我们蛇歧八家的性质是黑道,所以对我们来说,正义的定义其实并不是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