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过地下一包房一定是来了什么棘手的客户,所以同事才跟她换的房间。但誉西一走到包房门口听到里面吵闹的人声,脚步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再也迈不出去一步——
男人的声音放肆到熟悉,“来来来……下注,快下注啊……”
迎合的女声柔媚故作乖巧,“亲爱的,你太厉害了……公司里今天赔的那些钱,我看你一个晚上就能赢回来……”
“谁叫老子运气好,”男人得意忘形,冷哼一声,“升官,发财,死老婆。哪一样都被我占上了,你说是不是……”
女人不满撒娇,“讨厌,你说谁死了?”
“哈哈哈,当然不是你我的宝贝,我说的是那个蠢女人。”男人笑的很大声,毫不避讳,“还没轮到咱们出手,她就失踪了,说不定还死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咱俩,你说是不是……”
隐匿在黑夜中的地下赌场,藏着一个城市最肮脏不堪的一面。这里,所有的人性丑恶暴露无疑,所有的黑暗交易也不去隐藏,人们甚至已经习惯了同一个赌桌上的人轻描淡写的谈论一桩杀人交易。
但在所有人的附和中,誉西的脸越来越白,身子越来越抖,呼吸控制不住的急促起来!
她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宋子翼。
他们身前,右侧摆着高高的筹码,左侧是一摞一摞的现金,如果筹码不够了用来随时兑换筹码。看的出今晚宋子翼手气很不错,桌子上的大部分筹码都堆在他和楚薇面前,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不加掩饰。
钱,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四年间,因为没钱她挣扎在生活的最底层,变成一个怯懦自卑,敏感的女人,失掉了所有的梦想……
也是因为钱,那个曾经儒雅温润,文质彬彬的大男孩,成了现在这个满面红光,疯狂庸俗的男人。
“喂!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过来收筹码——”被人在背后猛推一把,誉西踉踉跄跄冲到赌桌前,头埋的很低,去收拾桌子上的杂物和筹码。
看她温吞吞的动作,宋子翼脸色露出嫌弃,但是因为刚才赢了不少钱,也就没说什么。
誉西收拾完筹码便站在一旁等新的赌局。
宋子翼赢得太顺了,不舍得从赌台上,站在他身后的助理看了看手表,上前一步低声提醒他,“宋总,已经很晚了,我们马上就赶不上今晚回南城的飞机了,明早还有宋氏的股东大会……”
宋子翼低低“嗯”了一声,“知道了,我心里有数,机票往后改签两个小时。”
整整一夜,一桌子的男男女女猩红的双眼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牌。
直到,那起初最春风得意的人盯着自己身前空空如也的桌面,一脸不能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宋子翼一个胳膊砸向那空空荡荡的桌面,顿时从刚开始那种狂热的状态清醒过来,那张本来还算英俊的脸上扭曲着粘稠的恼怒和不甘心。
全输了。
他取了一千万现金,一个晚上,输的干干净净。
“一开始我明明一直在赢的,怎么会……”
“早就听说宋家家财雄厚,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啊……”与他同桌对赌的商人扯着油腻的笑容,看着自己位置钱摞得高高的筹码,全是刚刚从宋子翼桌子前面赢过来的,“张某多谢宋总承让,让张某白白占了这么大便宜啊……”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宋子翼手指指着他便要冲过去,另一个商人立马拦住他,呵呵笑着,“诶宋总宋总……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张总又没恶意,就是赌赢了钱开心而已,刚刚……宋总不也是这样吗?”
一想到刚才宋子翼赢了钱得意猖狂的样子,一屋子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来。
“宋总不要输了钱,再输了气量。”
“就是,宋总一看就是刚刚接触这种场合,一时失态也很正常,没关系,宋总,以后就习惯了……”
“……”
房间里都是意味不明的奚落嘲讽声,宋子翼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明显憋着火。楚微漂亮精致的脸蛋上也沾着恼火,忍不住在一侧火上浇油,“刚才就叫你收手收手,你非要玩,这下好了,公司的账本来就填不上,你自己想办法补这些钱吧!”
“你急什么!”宋子翼气急败坏,“那笔钱,还不是你花的,非要投资那三线电影!”
楚薇一下子炸毛,“好啊宋子翼,你现在倒是怪起我了!我走,你自己在这玩吧!”
她说罢扭头就走,宋子翼面子挂不住,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行了行了,还怕拿不出那些钱吗?大不了,就把城南那两栋别墅卖了——”
“呵,说的容易,”女人冷笑一声,“别墅在姜誉西名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卖了,不过没有她签字,根本卖不了。”
“以前是卖不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失踪了,花点钱,把她的户口清了,她的财产转移到我的名下,不难……”
誉西听着他们的对话,猛地抬起头来。
城南的姜家别墅是誉西自小长大的地方,封存着誉西和父亲最美好的记忆,也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她还没死,他们就又打上了那套别墅的主意——
两人厚颜无耻的言论让姜誉西浑身止不住颤抖,托着水的手扶不稳,男人一转身跟她撞了个满怀,杯子里的水顿时溅了两人一身。
“你干什么,长没长眼睛?”宋子翼一把推开她,慌张擦着自己身上的水,“你知不知道我这套衣服多少钱……”
钱,钱,又是钱……
那个曾经才华横溢的南城大学艺术系学生会主席,已经被金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唯利主义者。
这一瞬间,誉西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恨忽然没有那么强烈了……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报应,他所失去的东西,是远比一个姜家,一大笔金钱要宝贵的多的东西。
但他仍然不自知。
这大概是老天爷对这个男人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