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宾利车急速开出魅莊,以时速一百二十里的速度在公路上飞驰,后面的那辆车几乎有些跟不上。
因为早已打过招呼,一路畅通无阻,一刻钟后便到了距魅莊本有半小时车程的市医院。
后面的车里,林泽臣一脸不解的看着那始终闭眸倚在车座上的男人,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享受慵懒姿态,忍不住爆粗,“桑疯子,你是真他妈疯了,那种药你也能搞到,还给活人吃了?你知不知道弄不好会出人命?”
车窗没有关,一声轻笑,被风淹没,接下去的话,断断续续:“我疯……你是第一天知道么?从四年前起……我就彻底疯了……”
从裴颐朵死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疯了,至今都没有清醒过。
四年前……
像是想起什么,林泽臣表情微微变了一下,刻意转过脸去不看她,像是想掩饰什么的只轻轻嘟哝一声,“我真是服了你的,拍个电影而已玩这么大至于么?”
“至于么?你问我至于么?”衣领却被一把拽过去,林泽臣猝不及防,几乎差点摔桑井身上。那骨相极美的男人勾着唇,说不出的阴鸷狠厉,“林泽臣,你们是把我当傻子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害死裴颐朵的凶手——”
林泽臣身上的汗陡然一凉。
还没想到说什么,桑井已经笑出声来,嗤嗤的笑着,像是看到全天下最有趣的笑话。笑的浑身颤抖,连点雪茄的动作都有些不稳,“你看见刚才裴纪廷的表情没有,嗯?可笑……真他妈可笑……可笑至极……”
他抽的东西很烈,两口下去眼神已经不太清醒,本来就白的皮肤已经看不出任何血色,如同透明,“看裴纪廷的样子,难不成,他看上害死她妹妹的凶手了不成?哈哈……”
看上了姜誉西?
林泽臣心里叹口气,懒得搭理旁边神志都不太清醒的疯男人,扶额看着窗外,只心道,原来真的是疯子和疯子之间,才有共鸣。
……
昏沉……
像是在海上漂浮了几天几夜,脑袋昏昏沉沉一片,胃里翻滚剧烈的不适,又渴又饿,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恍恍惚惚,白炽灯光线刺眼恍惚,照的一双眼睛生疼……只能紧紧闭着,避开那些愈发清晰的现实,沉浸在她不愿离开的幻觉里。
幻觉中,煦煦在朝她笑,对她炫耀今天在育儿院学到的东西,吃到的好吃的……可忽然一转眼,那张笑脸就变成了一张涨的潮红,呼吸困难的小脸,满脸汗水的哭着喊她……
然后那张脸变成了另外一张脸,苍白的,娇小的,湿漉漉的脸……
虚弱无力的开口喊着:纪廷哥哥……纪廷哥哥……
病床上的女人挣扎了几下,猛然睁开了眼睛……恍惚了很久,才认出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你醒了。”秦经理站在她床前,见她醒来,给她递过一杯水,“起来喝点水。”
“经理……”誉西一张口,才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秦经理拿起一块枕头扶她起来,“你刚刚做完洗胃手术,少说话。”
忽如其来的关切给誉西心底染上一丝温暖,她小心的接过经理递过来的水杯,小口的啜了几口,这才问出心里的疑惑,“秦经理……我……怎么……”
“是裴先生送你过来的。”秦经理知道她要问什么,“桑先生喂你吃的药是走私来的微量毒素,如果再拖一段时间,估计你就没命了。说来也奇怪,你是怎么得罪了桑先生……”
誉西沉默。
她不是得罪了桑先生,她得罪的是裴纪廷……
裴纪廷送她来的医院,大概也是觉得……如果她这么快就死了,太没意思了……
他还要继续折磨她,直到厌倦了为止……
誉西正在床上愣着,放在床头的帆布包忽然又震动起来,她强撑着身子把手机掏出来,看见屏幕上的号码,急得一把要从床上下来。
“你做什么?”秦经理扶住她差点摔倒在地的身体,皱眉,“刚做完手术,你这是急着要去哪?”
姜誉西急的说话都不清楚了,扶着秦经理的胳膊,连连颤抖,“秦经理……我求你,我现在有急事要马上出去一趟,你……你能不能帮我叫辆计程车……”
“你不要胡闹!”秦经理脸色一下严肃起来,眉头拧得更深了,“裴先生说过,没有她的允许,你不能离开病房。”
“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去哪?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你先躺下,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只能叫裴先生过来了!”
听他说要叫裴先生过来,誉西心里有一丝慌乱,但她听得出来,秦经理严厉的语气里,有着对她的关心。誉西从没想过一向冷血的经理也会这样在意她,心里渗出一丝温暖和感动,让她忽然就没有那么难受绝望了。
可是想到煦煦,她却不敢多耗费时间留恋那在她生命里极不易出现的温暖,仍是急切的求他,“秦经理,我求求你,我很快就回来……请您不要告诉秦先生,让我离开一会儿吧……”
秦怀良低头看着那张惨白憔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哭的时候总让他心里生出不忍来。
包裹在这脆弱不堪的外表下的誉西骨子里那抹不服输的劲,真是像极了他妹妹。
他在黑道里混了那么多年,爱慕的对象又是一个男人,把本来好好的一个家毁的不像样子,妹妹恨他,亦愈发长成了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孩。
只有一次,父亲的病不行了,她跪在黑道组织门口求他回去,也是像今天这女人这样……
“行了,你走吧……”他不再犹豫,生怕那些过去的回忆让他更痛苦,一摆手,“快去快回,别让裴先生知道。”
“谢谢……”
誉西几乎有些受宠若惊,拿起帆布包,踉踉跄跄的往外走,没有注意到,一枚银色的戒指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滚到病房的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