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幺离凰陪着异国公主们,吟诗比拼赏看歌舞,喝了不少的葡萄酒。
汴京已经进入盛夏,本来天气炎热,加之她又饮了不少酒,便出了一身薄汗。微醺的她,并没有直接回乐凰阁歇息,而前往漓园的浣溪温泉,想要沐浴乘凉。
浣溪是天然温泉,能工巧匠从山上凿下各种瘦长的岩石,围在温泉周围,当做围挡的栅栏。山石之上还种了银色的星星草,垂挂在石头上,晶莹闪亮。映衬着夜空中的璀璨星空,便仿若天边的流星滑落在浣溪一般。这浣溪可是凰后独享的恩宠,她经常独自一人来泡汤休憩。
此刻,幺离凰微醺,她屏退了众位宫女,顺手将金钗发环之类,一一卸下扔在一旁。遂而,又脱下了繁琐的赤红蜀锦袍衫,仅仅留下一件胭脂红的合欢襟。不同于大常的袔子那般保守。这种大燕特有的合欢襟是一种丝锦抹胸裙,由后向前系束着细细的金色丝绳。又合身又妩媚,别有一番韵味。
幺离凰纵身一跃,好像一条玲珑的红鲤鱼,深入碧波荡漾的浣溪之中。薄薄的热气在水面上蒸腾着。转瞬之间,这浑身晶莹剔透的美人鱼,又从水面抬起了面颊和双臂。她的长发湿漉漉的,一半垂散在香肩上,一半则深入池水,柔软而蜿蜒的游离在碧水间。
她的脂粉被温热的泉水冲洗的干干净净,露出了一张稍微有些苍白的容颜,却依旧绝代佳人的美轮美奂。她微闭双眸,惬意的靠在一块光滑的山石上,尽情舒展着自己水中的身体。
浣溪的一侧,有一处高坡,坡上有座浅风亭,黑黝黝的隐匿在黑暗中,亭子顶上靠近着一轮新月,只不过暂时被游离的云朵给藏住了。所以,那里看起来漆黑一片。
或许,藏起来的,却不止那弯弯的残月,还有亭子里藏匿着的人。他一身暗黑衣衫,无声无息,伺机而动。
哥舒寒不动声色,匿身在亭子的阴影中。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她两个时辰,还好……今晚他没有落空。
温泉中的女人,有着太熟悉的花容月貌与玲珑身材。影影绰绰看着她,樱唇微启,脸颊沱红,洁白的肌肤上,流淌着闪闪发亮的水珠,他的内心一如既往燃烧起熟悉的炽热。昔日的激情涌动与柔情万千,让他片刻失神,心头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他微微蹙着眉,认真而仔细的凝视着,泡在温泉水中的女子。她的脖颈上并没有带着那颗,曾经从不离身的赤魂珠。她的胸前,亦然光滑洁白,没有任何被刀剑刺伤过的伤疤。他有些迟疑,以及几分失望。
霍然的一阵水花响动,温泉中的女人突然从水中跃上来。她整个人湿漉漉的,长发和合欢襟都紧紧贴在身上,益发凸显出苗条的曲线,令人意乱神迷。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的背影。他被她,后背上金色的刺青惊呆了。那是一双瑰丽的凤凰翅膀,妩媚的覆盖住了她的整个后背,栩栩如生般的振翅高飞,妖娆而艳丽的惊心动魄。他终归难再保持沉静,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
一丝惊动,她已经敏感察觉。
幺离凰微微蹙眉,她眸然回首,犀利的目光直直劈向木亭的阴影处。转瞬之间,她手指一扬,十二枚金色的羽毛暗器,以凌厉之势袭击过来。
哥舒寒着实吃惊,不得不闪身躲避。随即,金羽毛十之八九纷纷钉入了亭柱与围栏中。甚至有一枚,还割破了他的衣衫。
这女人,真毒。哥舒寒倒吸一口冷气。耳畔却传来那女人,傲慢而嘲讽的声音。
“王爷好雅兴,既然敢来偷看本宫沐浴,又为何不敢现身?”幺离凰一点不客气:“难道,要本宫再用金羽飞觞,请你现身不成?”
哥舒寒微微蹙眉,只得从亭子里闪身落下,他轻飘飘落入浣溪旁的空地上。
就在这片刻之间,幺离凰已经披上了一件宽松的罂粟红丝锦长袍。只是,湿漉漉的发还来不及擦拭,依旧垂散在身体两侧,发梢儿还滴着水珠,砸在地面上。她就像一个薄怒的美丽水妖,不吓人,反而会诱惑众生。
哥舒寒未及思考,便抓起山石上的一块月白布巾,他用布巾紧紧裹住她的湿头发,手法娴熟而迅速的擦拭着。
“不擦干头发,会头痛……”她耳畔,传来他宠溺声音。
这样的情景,在多年之前的湜琦苑,经常会上演。因为,她从来不喜欢擦头发,他却不许她坚持这样的坏习惯。每一次,都是他为她擦干湿发,还用内力帮她烘干长发。他手指为梳,摩挲着她柔软顺滑的发丝,白芍药与紫樱草的浅香便纠缠在彼此鼻息之中。紧接着,便会有更迤逦缠绵的后续。
往日恩爱,今朝鸠毒。幺离凰的心刺痛不已。她手臂一挥,白布巾在金刃之下,一分为二,颓然落地。他躲闪不及,脸颊也被她掌中的匕首,划出了一道细弱的血线。
“大胆哥舒寒,竟敢轻薄本宫。你……找死!”幺离凰圆瞪凤眸,不等他的吃惊与怀疑在重瞳散尽,已经再次出招袭击。招招凌厉,杀机重重。
哥舒寒退后一步,不得已出手反击。他心中的凛然越发凝重。如今,她怎么会变得如此强悍?无论内力还是招式,都远胜于从前,难道她真的不是十七?
恍惚之间,他已经被她击中了肩膀,随着钻心的痛蔓延开来,他终于妥协的跳退了一大步,双手摊开,笑吟吟道:“凰后饶命,本王认输了。”
幺离凰闻言收手,她拢紧自己的衣衫,冷冷的盯住他。
“西凉王,恐怕你要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偷窥本宫?”
哥舒寒依旧摊着自己的双手,脸颊上的血线有血滴滑下,他却似乎并不在意,艳若红茶花般的唇瓣,旋起邪魅的浅笑:“本王……迷路,不小心撞见凰后……沐浴。本想默默退下,却被凰后误会,差点失手杀了本王……哎呀……此刻本王胆战心惊,忐忑不安,几乎被凰后吓死过去……”
“胡言乱语。弈乾宫的守卫森严,王爷如何能误打误撞进漓园?”幺离凰咄咄逼人。
“是承影公主约本王在此相见,这是她给本王的令牌。”哥舒寒从自己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晃了晃。
幺离凰审视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本宫权且相信。天色已晚,本宫也要回宫歇息了。西凉王,本宫给你一个善意的劝告。没事儿别到处乱走,误伤是小,若一个不小心被误杀,实在得不偿失。”
她不待他回应,一展衣袖,将手中的匕首扔进了水池。她转身就要离开。她赤着脚,脚步走得又急又快。仿佛一刻也不想再与他纠缠。
幺离凰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身后的裙裾猛然被人踩住了。她惊惶中失去了平衡,趔趄着向前跌倒着。还好她身手敏捷,一个跃身让自己重新双脚平稳落地。但肚脐以下的衣衫因猛力挣扎,撕下了大半,而另一端正被哥舒寒踩在靴下。
哥舒寒故作吃惊的躬身捡起破碎的衣料,双手捧着奉上。幺离凰恼羞成怒,她低头环顾,还好有亵裤在身并算失礼。但腰间凉飕飕的,显然已经春色尽显。
她眸色阴沉,带着金色掌套的双手化掌,直接劈向哥舒寒的面门。这一次,被有备而来的他,轻松躲过。
“十七,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哥舒寒跃上一块山石。
这时候,恰巧云朵散尽,月光皎洁。他居高临下,长发飘扬,重瞳蛊惑。他笑望着她,一往情深的宠溺与如释重负。
糟了,幺离凰暗呼不妙,她赶忙捂住自己的肚脐之处。那颗赤魂正镶嵌其中,隐隐闪耀着赤红与璀蓝的光芒。
“十七的赤魂,从不离身。”哥舒寒从石头上悄然跃下。
他缓缓走近她,艳若冥王的容貌,风华绝代。她却恨得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攥拳。
“阴险狡诈如你,这天下,简直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