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未升,薄雾尚存。
这个时节的御花园,正是重瓣海石榴炽盛之时。玉白与桃粉的娇嫩花朵,盛开在郁郁葱葱的幽绿枝叶中。整个园子中,弥漫着清甜的暖香,甚为迷人。
清浅的迷雾中,隐现一个身穿蓝灰色长袍的男子。
他半坐半卧在一棵隐蔽的老树下,厚厚的花叶在树下铺成了天然的毯子。他慵懒的一边喝酒,一边闭目闻香。从枝头坠落的花瓣,悄然落在他的肩上,高高束起的黑发上。他却意犹未尽,十分享受。
一隅玫瑰粉的绮罗裙角,稍纵即逝。男子信手一揽,那花朵般的美人应声落入他的怀抱。
他们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小妖精,姗姗来迟,别有用心吗?你知道,本座最不耐烦……等待。”男子伸出手指,在女子腰肢上捏了一把,不吝暧昧。
“谁让你给我用了桃花魅影香,让他时时刻刻缠着我,我哪有时间来……私会你呢?”女子趴在他的怀中,与他极尽纠缠与辗转。她魅惑道,余音带着一丝入骨的妩媚。
“逸仙……”女子用红艳艳的唇瓣,游离在男子的耳垂,与长长的脖颈上,湿漉漉的带着炽热。
“行了,今日本座乏了。这是新的魅香,给你……尽快回去吧,免得他对你生疑。”男子唇畔扬起一抹,微微不耐烦的情愫,低低道:“尽快找到六叶福寿草,本座撑不了太久。”
“明白,这东西肯定在紫涵手里,门主和柳氏并不知情。这紫涵,也并非等闲之辈。等东西到手,我们就远走高飞,反正银子我倒攒了不少,足够咱们下半辈子逍遥快活的了。”粉衣女子贪婪的吻住男子的唇瓣,两人又热力纠缠了许久。
男子终于推开了女人,带着几分疲惫道:“回去吧。本座内伤未愈,心累了……”
女子微微蹙眉,眼眸中不吝心痛与关切。她把身旁的铁笼子推了一步,又掀开了罩在笼子上的黑布,原来里面装了好几只年幼的灵兽。有貂兽、狐狸以及雪兔。
“我让人在媺园偷来的,十分不容易,你省着点儿用。”女子叮嘱着男子。
“知道了。”男子蹙眉,显然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来,从笼子里抓出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后者因为惊吓,正奋力挣扎着。
“走吧,本座要一个人呆一会儿。”男子贪婪的盯住小狐狸的脖颈,再也顾不得与女子周旋。
“好,你注意安全。明日此时,再见。”女子警惕的打量了四周,一个闪身消失在海石榴花丛中。
男子根本无暇顾及,他伸出颀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皮毛。他的眼眸与狐狸碧绿眼眸直直对视,充满了贪婪与食欲。后者被吓得便溺起来,把骚气的狐狸尿,尽数撒了男子的乌底靴面上。
男子嫌弃的将小狐狸往树干上猛力掷去,眼看这小家伙就要被活活撞死在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玫瑰灰的披帛从茂密的花丛中飞出,缠住了小狐狸,又转眼间就消失在树冠中。
男子惊愣间,从树冠中射出了几道火油飞蝗石。他敏捷的闪开,暗器在地面上摩擦划过一道璀蓝的火焰,差一点儿就烧到了他的衣踞。
“什么人?”男子厉声大喝,与此同时已经飞身冲向树冠。他掌风犀利,连续几掌,竟然直接削掉了半树海石榴花叶。一片玉白与粉红的花雨缤纷落下。一个身穿玫瑰灰色胡服的蒙面女子手持双剑,迎面而来,直取他的要害。
两人错身而过,他的掌风震落了她的银灰色面纱以及半缕长发。她的双剑也挑破了他肩上的衣衫,划出了一道清浅伤口。
“你是谁?竟然敢偷袭本座!”男子抚住自己的伤口,心中暗暗吃惊。虽然自己因为内伤只余三成功力。但这普天之下能伤他的女子毕竟少数,更何况,还如此年轻。
“让你偷窃我媺园的灵兽,该死!”少女仗剑,伺机再次出手,那只小白狐狸扒着她的肩头,瑟瑟发抖。
“你是媺园的宫女?”男子回身一望,发现笼子已经被少女的暗器劈开,里面的灵兽已经尽数逃脱。他心中登时暴怒染起,伸掌就劈向少女。
少女并不畏惧,她扛着狐狸,双剑直取男子的双眸。两人近身相向,各自吃了一惊。
“明媚?”男子看清少女的容貌,眼眸瞪得很大,勉力硬生生撤回了掌风,尽数反噬在自己身上。
明月夜微微惊愣,只见面前的人容貌俊秀,肌肤如玉,一双眼眸竟是罕见的鸳鸯眼,一蓝一黑十分诡异。
她手中双剑可没客气,直接冲过去,一剑命中男子的脸颊,划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她肩上的小白狐狸则趁机朝着那男子的口鼻,不客气的喷了个极臭的屁。男子防不胜防,连连后退,重重靠在树干上。
明月夜也捂着了口鼻,郁闷道:“雪球儿,你放屁前敢说一声吗?会伤及无辜的……”
小白狐狸不好意思的把尾巴挡住自己的脸,却不忘记朝着那男子呲了呲牙。
“你是谁?竟敢偷窃媺园的灵兽,不怕死吗?”明月夜收起双剑,她眼见男子的脸颊与肩头都鲜血淋漓。而他自己因为硬生生撤掌,已然伤了自己经脉。看来,他本已身负重伤,如今更加不堪一击。
“苗逸仙……你忘了?”那自称苗逸仙的男子,勉力站住腿脚。他抬起头来,直直瞪着缓步而来的明月夜,眼神古怪而充满了期待。
“苗逸仙!我应该认识你吗?”明月夜走近苗逸仙。
太阳升起了,晨露从叶尖儿滑落,薄雾渐渐褪去。苗逸仙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少女。
玫瑰灰胡服,不同于粉红,而是一种玫瑰即将燃尽的灰色。比粉红更清冷,隐藏在海石榴花中,简直相得益彰,无法分辨。她束着长长的马尾辫,用同色的丝带拴住。白皙的脸颊犹如玉兰花瓣。近山远黛,眉目如画。她的容貌确实很像明媚。但显然她的年纪不过二八豆蔻,而且她比明媚更加英气而……娇艳。
“本座的另一个名字叫……鬼眼神医苗大通。是常皇黎珏请来的御医官。你是明堂什么人?”苗逸仙抹了一把脸颊上的鲜血,目光犀利。
“明堂的医官,媺园照看灵兽的医女。你敢偷窃念媺长公主的心爱灵兽,不想活了吗?信不信,我喊来守卫。拿你个人赃俱获。”明月夜长眉一挑,似笑非笑道。
“若非本座旧伤复发,你一介小小宫女,又能奈何本座?再说,你在双剑上淬毒,双倍的曼陀罗,心肠也够毒辣啊。”苗逸仙连声咳嗽道,显然气力不支。
“我说媺园的灵兽近日怎么少了好几个,原来被你这偷儿盗走。你要灵兽何用?若不我循着味道而来,你就把小雪球生吃了吧?禽兽!”明月夜胡噜了一下小白狐狸毛茸茸的脑袋,不客气道。
“本座……”苗逸仙话未说完,身体一软,靠着海石榴花树缓缓瘫倒下来,貌似毒发晕了过去。
明月夜拍拍白狐狸的脑门,宠爱道:“别看热闹了,赶紧回家。”
小白狐狸点点头,从她肩头跳落,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明月夜小心翼翼走近昏迷的苗逸仙。她先用脚尖儿提了提他的身体,见他无声无息,便更靠近一些。用树枝扒拉扒拉他的脸颊,不客气道:“大名鼎鼎的鬼眼神医,竟然这么不顶事儿。也是,一百多岁的老头儿了,见血就吓晕了。”
明月夜思忖片刻,终归用手指轻轻握住苗逸仙的手腕,按压一阵,脸色一沉:“你居然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恐怕一般人都要死了。不好,万一你死在这里,本姑娘岂不要被人诬陷谋杀?不行,不行,你可死不得。”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赤红伤药,轻轻掰开他的唇瓣,想要把药丸送进他口中。
忽然之间,苗逸仙睁开双眸,璀蓝深黑,熠熠闪亮,隐匿着一丝得意的魅惑之笑。他吞下她手中的药丸,又顺嘴叼住了她细白的手指,舌尖顺势就缠绕起来。她吃惊,本能的想要收回手指。他却顺势用力咬住,稍微用力。
“啊,好痛。你属狗的吗?”明月夜眼疾手快,收回手指,但还是慢了半分,被他咬伤了指腹,不吝鲜血淋漓。
“你的血,真甜……”苗逸仙靠着树干。他伸出舌尖,轻轻舔掉唇边的血滴,意犹未尽道:“本座很想知道,你的嘴唇,会不会……更甜!小丫头,既然你说本座禽兽,本座似乎不该辜负了你的心意……”
话音未落,明月夜一记飞踢,正中苗逸仙的下颌。这回,鬼眼神医是真的晕了过去。
明月夜狠狠连踢了他几脚,见他真的并无半分挣扎。她一边咬着牙,晃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一边又用另一边手掌握拳,狠狠集中他的眼睛和鼻梁。看着他在昏迷中鼻血长流,眼眶青紫,她终于心满意足了。
“属狗的神医,有胆就来媺园寻仇吧……本姑娘再帮你好好松松骨!老禽兽,最适合用来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