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王朝,国都咸阳。
一片连绵的建筑群中,无数道身影或持经卷、或执大器,此时俱都抬起头来,仰望苍穹。
儒家学院深处,一道苍老的身影已经端坐了不知多少岁月。此刻他站起身,花白的胡子垂落,被他随手一拨,根根断裂,化作飞灰。
“七国将乱,吾将周游,挽众生于水火。”
老者说完,走出阁楼,外面一架马车早已等待多时。
阁楼外,无数儒家学院的弟子身着白袍,行弟子礼,其中一人上前,恭谨道:“夫子何时回返?”
老者闻言,目光落在九天之外,而后道:“待走过人间,寻到那人再说。”
话落,老者上了马车,拉车的骏马抬起前蹄,一去不回。
“终于又出世了,这一世的气运,将会落在谁身上?”
一座深山中,孤零零地立着几间茅草屋。
茅屋前,一道身穿素袍的身影掐着手指,洞算天机。
“难道不是那赢氏吗?”
一名青年,唇红齿白,闪动着大眼睛看着那素袍老者。
老者摇了摇头,道:“杀机发动,龙蛇并起,不到最后一刻,一切就都有可能生出变数。你与我学了许多天机之数,也该出世了。”
“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青年脸色一白,“噗通”跪下来请求道。
“痴儿啊,这一世是万古难逢的大世,就算为师也不能脱身世外。”
老者说着,手掌拂过那少年的后脑,晶莹的指节湛发着玉质的光芒,莹莹夺目。
“你出去后找到这人,他与这天地气运相悖,早该命绝。不过却有人族造化加身,将是希望所在,你去代我辅佐他。”
说完,老者的另一只手掌在虚空一划拉,一道身影在虚空中显化出来,赫然是江尘。
青年听到这里,连忙叩了几个响头,脸上的泪水还没干,突然感应到空间荡开如水的波动。
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花,下一瞬,人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平原上。
“师父…”
青年悲呼,目光茫然地向着周围望去,很快便被一股浩瀚的天地波动吸引了过去。
“是谁在勾动天机,照见未来?”
顺着那股波动,青年踉踉跄跄跑了过去。
无边平原上,赢亥声音宏大,震动九天,响遏行云。
一篇《阿房宫赋》从他口中诵读出来,天机被泄露,这玄洲大地生出感应,有无形的力量降临在赢亥身上。
那是庞大无匹的气运之力,得到这种力量加持的人,莫不有大机缘、大造化,乃是天地的宠儿。
赢亥泥丸宫中,强大的精神力被瞬间糅合,凝出一道实质般的神念之躯,神威凛凛。
以往一些修炼时颇为晦涩的法,一时间变得无比清明,让他的道境骤然提升了一大截。
良久,赢亥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双眼中神光如练,散发着不可亵渎的神明气息,令人惊惧。
此时,他仿佛成了一尊降临在尘世的神,天地间万类生灵都只能在他脚下匍匐颤抖。
那《阿房宫赋》乃是一位神秘武者传授给他,告诉他其中有大气运。施展出来后,能够让赢亥得到极大的造化。
赢亥得到这篇赋文后,一直没机会施展,直到今日遇到了江尘,气急之下,才想到了这篇赋文,果然给他带来无比巨大的改变。
雄浑的天地元力从九天十地中源源不断注入他的体内,相较之前天地晋升时得到的还要磅礴。
他的气息开始急剧攀升,很快便要突破当前的武境,晋升武宗六重的层次。
“咔嚓”
像是有什么碎开一般,赢亥的武境顺利突破,而且随着那越来越多的元力涌来,他的气势还在节节攀升。
与此同时,赢亥的神念却仿佛被无限拉伸开来。蔓延过每一寸玄洲大地,飞上高天,他“看”到了几道身影,都在被大气运的力量笼罩。
他们是这片土地生出的真正人杰天骄,主宰一方气运,未来有可能与他争雄。
收回神念,赢亥心中有些明悟:只要将那些人的气运全部吞噬,他便可以成为这玄洲之主,以无上气运勾动冥冥中的大道,帮助玄洲再一次晋阶。
这是玄洲的灵降下的造化,它堪破了大势,凝聚出造化之力降在这些人身上,借人族之力助它突破。
明白了这一切,赢亥胸腔中涌动起睥睨的气意。有玄洲的造化加身,他便是这片天地的宠儿,未来谁能奈何的了他?
“七国雄州无数,人杰并起,我将主宰风云,横推一代人!”
张狂的声音化作风云,直冲斗牛星墟,在那些学宫弟子的心中留下浓重的阴影。
看着赢亥的身影,不知为何,江尘神念中那诸多法变得晦涩起来,就连那帝法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掩盖住,有些蒙尘。
这是天地意志作用的后果,除了那几位得到天地造化的大气运者外,其他生在这一世的人,都要被天地镇压。
纵使天骄人杰,面对那上苍的意志,也不得不低头。
人力,岂可胜天?
江尘武道之心蒙尘,法与经的光辉黯淡下来,丹田中那九十一个造化磨盘染上一丝浊气,连他的无暇丹身和琉璃器骨都逸散出腐.败枯朽的气息。
那是玄洲天地的万道规则降下的劫气,衍生出来,想要灭杀江尘。
逆生丹和天工开物,都是大帝所创的无上法,逆夺天地之造化,原本就为上苍所不容。
当初江尘修炼时,幸得众生念加身,洗去了劫气,蒙蔽天机,才让他免于一难。
而现在玄洲天地欲要凝聚造化奋力一搏,江尘这等忤逆天道规则的生灵,自然会遭到馈压。
劫气涌动,摧残江尘的身与骨。突然,一阵清明的道喝从远方传来: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道喝声落,江尘泥丸宫中,一缕无暇明光荡开混沌,照在江尘的神念之躯上。
武道之心上,那大道尘埃被拂拭,江尘心神练达通明,百般烦恼挂碍皆消。神念中诸法齐鸣,人族前人的不屈意志涌动起来,与那劫气纠缠不休。
一名青年,唇红齿白,貌美地让人无法判断性别。之前那道喝,便是从他口中发出。
青年迈步向江尘走来,身上流转着玄奥莫名的气息,让人不敢小觑。
“天机门的人已经寻到他了,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再去寻找了。”
离这片平原极远的位置,一架马车掀起帘子,之前儒家学院那夫子露出头来,看到平原上发生的一切,而后驱马折返。
丹身氤氲,器骨震鸣,两种同样极致的大帝气意流转,像是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与那劫气厮杀不休。
明光照耀泥丸宫,光芒炽盛,盖压那十八轮神日,洒落在江尘的神念之躯上,让他的心神愈发通明。
“轰”
大帝气意何等可怕,曾逼得万道退避,那劫气纵然有毁灭生灵的力量,最终还是抗不过两道大帝的意志,崩溃开来。
江尘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体内的气血有些萎靡不振。
“江兄。”
曾申惊呼一声,丢开那些妖尸,跑了过来。
江尘摆了摆手,示意他没有大碍,掏出一把丹药吞了下去。
看到那一把丹药,最低都是三阶中品,被江尘牛嚼牡丹一般吞入腹中。饶是那些学宫弟子见多识广,也被惊得眼皮直跳。
丹药入腹,磅礴的药力划开,绝大部分被那造化烘炉吞噬,只有少量的被炼化成纯粹的元力,壮大江尘的肉身血气。
刚平复下气息,就见那赢亥一脸狷狂,向江尘走来。
赶山鞭被他收起,他的武境突破到了武宗六重,若是再动用灵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说起来,我也算因为你才得到这般造化。既然如此,其他人我就不追究了,你自裁就行了。”
赢亥神态狂傲,得到气运加身后,他的武境战力暴涨。
回到阿房学宫闭关一段时间,将今日所得的诸般造化消化掉,他的实力还会有很大幅度提升,足以在这一代人中称尊。
一个小小的江尘,已经不被他放在眼中了。
“你只是有天命加身,还不是气运之主。七国中各有人杰出世,你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江尘身后,那青年像是无所不知,站出来对着赢亥说道。
闻言赢亥心中暗惊,那青年声音中有股神秘的力量,每一字都如天音般,让他身上的气运震荡。
眼底闪过一抹忌惮,突然,赢亥扬手一挥,那赶山鞭被他全力挥动,甩出一道鞭影向那青年打去过去。
凝实的山岳虚影显化出来,可怕重量的似乎能压塌虚空,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抗衡。
然而那青年却一脸平静,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在虚空连连点落,口中轻喝道:“天作棋盘星作子”
喝声直上九霄,白日间那天穹上浮现出点点星光,旋即那青年探手虚摘,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竟真的摘下了一颗星子。
那星子洞碎亿万里浩瀚星空,像是一枚棋子般被青年的手指夹住。随意一丢,靡靡气意席卷开来,那盖压而下的山岳虚影生生被定住在虚空中。
那青年手段堪称惊世骇俗,他的武境气息不过堪堪迈入武宗境,但连四阶灵器打出的一击都被他定住。
这般实力,年轻一辈中找遍七国也很难有几人能与之比肩。
“大争之世,龙蛇并起,蝼蚁竞血,我也无法干涉太多。尤其是那几个天命所归之人,他们有玄洲气运加身,我若是对他们出手,很可能导致天地反噬,所以,以后还要靠你自己。”
青年没有理会那诸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头对着江尘说道。
直到现在,江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青年来历莫名,实力高深得可怕,但为何要多次出手保护他?
不过,江尘能感觉到的是,那青年心性纯洁有若赤子,想来是修炼了什么玄妙的法。
一言一行只能遵从本心,无法做出欺瞒之事,这倒让江尘稍稍放宽了心。
无论对方是什么出身来历,只要对他没有恶意,江尘便乐得多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