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中走了许久,一座高耸的楼阁出现在江尘视野中。
楼阁九重,每一重都足有一丈高,阁体被风吹雨打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透发出古老的气息。
一方人高的石碑矗立在楼阁前,石碑表皮剥落,但上面“剑阁”二字却历久弥新,而且仍然有逼人的剑气流转其上。
对着剑阁拜了拜,江尘走上前去,推开一扇木门。
“咯吱”
木门年久失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道细缝被推开,江尘的目光透过那细缝,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嗡”
盘旋在他头顶的剑光徒然大作,打出一股莫名的气息没入木门后的虚空。而后那剑光化作一道流光,向废墟外飞去。
蒙天宇的这道剑光只能将他送到这里,剩下的路,便要江尘自己去走了。
手上稍一用力,那木门缓缓打开,与此同时,一股狂野的吸力从木门后席卷而出。江尘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那吸力卷了过去。
眼前一花,下一瞬,江尘出现在一片密闭的空间。
这像是一座封闭的建筑内部,四周是颜色漆黑的墙壁,不知道那是什么材料,但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江尘走到一面墙壁前,将一股元力汇聚于指尖,向那墙壁戳去。
“砰”
堪比的精铁的一指,灌入元力后,却仍被那墙壁狠狠弹开。
一股钻心的痛感从指尖涌来,江尘一阵龇牙咧嘴,连忙运转造化经,修复伤势。
待那痛感消弭,江尘再次上前,才发现他的那一指在墙上连丝毫痕迹都没留下。
江尘有些心惊,暗道这墙壁也太结实了吧。
要知道,江尘现在已经是泉涌境七重的修为,一指之力,足以点死一名武宗,但却连半点痕迹都无法在那墙体上留下。
突然,江尘的眼角扫到一道印记。
那是一道剑痕,嵌入墙体足有一指的深度。凝涩的气意在那剑痕中流转不散,离得近些,江尘的肉身都能感受到一种撕裂般的刺痛。
“这要多么强大的修为,才能斩出如此深的剑痕?”
江尘心中涌起波澜,那道剑痕太恐怖了,他估计即使蒙天宇全力出手,都不一定能斩出这般深度。
离开那道剑痕,江尘又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又给他找到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剑痕。
那些剑痕气息或凌厉无匹、或霸道异常,每一道都蕴含一种独特的气意,那是斩出剑痕的剑者各自的道,被他们以剑痕的形式烙印在这里。
前前后后,江尘一共找到十七道剑痕,最弱的一道,散发的气息都丝毫不逊色于蒙天宇。
“十七位武宗境巅峰的剑修,这就是天剑学宫的底蕴吗?”
江尘倒抽一口冷气,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些剑痕都是天剑学宫历代的强者留下的。他们将自己的剑道修为融为一剑中,化作剑痕,供后人参考。
古时,武者只有彻底修成了一种法,洞悉了其本质后,才能被称之为武宗。否则的话,纵使修为再高,也只是徒俱一身蛮力,战力上够了,但境界上远远不足。
但到了后世,武宗仅仅成了一种境界的衡量标准,只要能在丹田中凝聚出元力之海,便算是迈入武宗之境。
这种只拿元力作为唯一标准的划分方式,让一些武者为了迅速提升境界,抛弃对武道之心的淬炼,只一味地修炼元力。最终导致许多武者空有境界,但战力低下。而且因为根基不稳,后劲不足,在提升到了一定境界后,便无法再有精进。
有些武者看到了这些弊端,曾提出恢复古制,用古时的境界来划分层次,但却遭到了反对。
若是按照古法划分,当世的武宗巅峰,也只相当于古时刚迈入武宗的境界。
墙壁上的那些剑痕,每一道都有其独特的气意,这说明他们都将各自的法洞悉,并且登上了一定高度,能够回过头来反馈给身后人。这种道境,远超今日的武修。
这才是真正的武宗剑意,人人可开宗立派,名扬四海。
从头将那些剑痕看了一遍,江尘走到中间,盘膝坐下。
他要思索自己的法,那将是他日后唯一的道路。
造化经、丹经、天工开物……种种玄法在江尘心底一一流过,但他却心如磐石,丝毫不为之所动。
那些可都是传承自人族大帝的无上秘法,任何一部流传出去,都会引来全天下的目光,但江尘却不愿意选择。
他要走的,是自己的道路,这些帝法他最多拿来借鉴,而不会去盲从。
但想要创造一门法,这何其艰难。古来也唯有有些最惊艳的天才,能够明悟己心,堪破前路的重重迷障,从而创立出一道与自身契合的法。
这种法,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篇功法,而是一种方向,一条道路。
就像是黑白学宫的韩学道,他明悟了太极阴阳之力,祭炼出一副黑白太极图,便是寻到了一种法的门槛。只要勤修不缀,壮大道果,不是没有可能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来。
古来八大帝,皆是洞悉了世间万道,从中寻出了与自身最为契合的那一条,从而走上了巅峰。江尘既然志在武道巅峰,势必要走上寻法之路。越早明确自身的法,他的武道之心也就能越快完塑。
五感封闭,神念陷入空灵之境,诸多帝法演化成无形的意念,在江尘心底流转。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江尘沉浸在寻法的状态中,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十天转眼过去,这一日,蒙天宇的身影出现在剑阁前。
天剑学宫覆灭后,这世上对剑阁最了解的人,便是他了。
剑阁并非九重,而是十重。但有一重是埋在地下,被称之为“地阁”。里面凝聚了天剑学宫前人的感悟,能够勾动武者的武道之心。
想要进入地阁,必须有人接引。而当世唯一的剑阁接引者,便是蒙天宇。
而一旦进入其中,武者必须要找到自己的法,才能脱困而出。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看着耸立的剑阁,蒙天宇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哀伤。
那一日,就是在此,蒙天宇遇到了那个女子,她将蒙天宇接引入地阁中。在那里,蒙天宇经历了一次精神洗礼,武道破而后立,从此踏上剑道。
但蒙天宇一直没有告诉那个女子的是,地阁中十七种剑道,他选择的是侍剑道。
古有人族大帝名起源,号称武祖,书起源武经,铸诛仙剑。创立了人族第一座武者皇朝,功盖万古。
据传说,曾有一位惊艳女子一生追随起源大帝,但武祖却志在武道,无意男女私情。最终那女子成了大帝的侍剑者,执诛仙剑侍立大帝左右。
她的剑道,便是侍剑道。
一生守护,生死相随。
蒙天宇选择这种剑道,但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死去。
三十年过去,蒙天宇已经从当初的武宗三重,提升到了现在的武宗巅峰。但他的道境,却仍停驻在三十年前。
除非有一日,他能手刃那人,才有可能彻底升华。
“三十年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能靠你保护的天宇了,但……”
剑阁前,一声叹息响起,但却无人应声。
地阁中,江尘沉寂了整整十天。
他的气息变得飘忽不定,变幻莫测,那是他在运转诸多帝法,想从中找到自己的路。
但他失败了!
帝法何其玄奥,那是蕴含了大帝一生武道感悟凝聚出来的无上法,已经走到了那种道的极致高度。江尘作为一个后来者,只能仰望,而无法一窥全貌。
从那种状态中退了出来,江尘叹了口气,帝法的起点太高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舍弃那些帝法外,江尘能够借鉴的,唯有那些剑痕了。
十七道剑痕,每一道都是一种宗师高度的领悟。这种道境,堪比今时的武尊。
神念离体,尝试着勾动那剑痕的气息,不多时,一抹霸烈的气意从那剑痕上氤氲而出,直斩江尘的神念而来。
“不好”
江尘惊呼,连忙收回神念,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湿热的暖流从他前额滴落,江尘眉心,一道寸长的狭细剑伤凭空出现,深可及骨。与此同时,一阵深及灵魂的痛感袭来,让江尘有种神念崩碎的错觉。
那剑痕太可怕的,过去了这么多年,一旦被勾动,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威势。
只一道剑气,江尘便受到了神伤!
神念,无色无形,但对武者的修行却至关重要,一旦受伤,便很难修复。
江尘虽然知道有一些丹药可以温养神念,治疗神伤,但那些丹药品级都太高,炼制极难,找遍整个大燕国都不一定能找到一株炼制的药材。
“难道,真的要走那条路?”
除了丹药外,江尘还知道一个方法,能治好他的神伤,但那种方法,早已被他摒弃。
那种方法,需要借助天之眷顾者的力量,从冥冥中勾动大能者的意念,以此修复江尘的神念。
泥丸宫中,神念凝聚化成的光人,浑身布满狰狞的裂痕,看上去随时可能崩碎开来。
一旦神念崩碎,江尘将遭到重创,轻则武境跌落,修为丧失;重则魂灭身死,陨落在此。
“不会的,蒙前辈让我来此,肯定不会是想害我。”
江尘强行平复心绪,他的目光在那十七道剑痕上一一略过,最终锁定在最浅的那道剑痕上。
从那道剑痕中,江尘感应到一股和蒙天宇十分类似的气息。
“拼了!”
江尘一咬牙,泥丸宫中,那随时可能破碎的神念强行凝聚,向那剑痕打去。
受到牵引,那剑痕当即爆发出一股强绝的气意,江尘的神念中,募地呈现出一幕惨烈的景象:
一柄长剑散发着诛灭一切的剑气,横陈九天之上。长剑所指的前方,妖蛮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而在长剑后,亿万人族的身影浮现,他们跪倒在地,口中念叨着同一个名字:
起源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