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侯这一番骚操作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从明面上看, 明远侯的爵位被削了一档, 还赔了个娇养大的女儿,并心胸宽大的认了李静仁当女婿。
若是此后再有人弹劾他, 那就说不过去了。
最起码重景帝就不能真看着赵明这个三朝老将被人踩到泥地里去。
他还要出言安抚, 甚至金口玉言肯定这门亲事!!
重景帝语气温和地说:“赵卿果然心胸宽广,这门亲事甚好。”
然后重景帝问:“还有事吗?没事就退朝吧。”
群臣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于是今日大朝会结束了。
重景帝离开金銮殿后, 原本跪送的臣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起身。
镇国公哈哈大笑, 他上前扶起明远伯,笑呵呵地说:“既然老哥家里要办喜事,那大家不妨同乐嘛。”
明远伯顺势起身,他抬手弹了弹袍子上的灰尘,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文官队伍, 尤其是站在首位的宰相谢平川, 唇角溢出一丝微笑。
“那还等什么?”
明远伯虽然被削了一档, 可面上看不出丝毫阴郁和晦气之意。
他一甩袖袍, 转身跟上镇国公, 同时一些三四品的武将也跟着嘻嘻哈哈地走了。
看着本朝武将们全都扎堆出去吃酒,文官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宰相谢平川面色平静:“大家都散了吧。”
剩下的官员这才依次离开。
以明远伯将女儿下嫁给李静仁为结尾, 御状一事明面上彻底了结。
谢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整个人都懵逼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做?
或者说明远伯居然如此干脆果决,谁都没想到他的回应是如此的……
恰好荣华公主就在镇国公府小住, 她听说此事后同样很震惊。
或者说她从未想到臣子还可以这样将皇帝一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主管此案的太子阿兄……”
明远伯这算是直接扇在了太子的脸上吗?太子阿兄会怎么想?这些边军大将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荣华公主再也没心情于镇国公继续吃吃喝喝了, 她和谢宁说了一声, 火速回宫了。
谢宁连忙派人送公主回宫,一番兵荒马乱后,镇国公府总算安静了下来。
然后伙同明远伯出去胡天海地的镇国公回来了。
谢宁上前迎接父亲时还闻到了酒味,不过等她靠近了准备去扶父亲的胳膊时,才发现自家父亲眼睛很清明,根本没喝醉。
镇国公这么说的:“大白天呢,喝酒伤身。”
谢宁满头黑线,说的好像之前白日喝酒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此刻谢宁顾不上这些,她小声问:“我听说,大朝会的时候,赵侯爷他当众收了那李静仁做女婿……?”
镇国公哈哈笑:“没错,是有这么回事,你有什么看法?”
谢宁很实在地说:“挺狠的。”
镇国公对谢宁爆料:“其实这是我出的馊主意。”
谢宁:!!!
镇国公笑呵呵地说:“赵大屠夫想给你哥哥说媒,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着我也要回报一二对吧?”
谢宁目瞪口呆:“您、您是说……”
“不管康家姑娘好不好,赵明的婆娘都脑子有坑,好像咱们家的晞哥儿只能捡他们老赵家挑剩下的姑娘似的。”
镇国公从来都是个小心眼,他这次帮赵明出了个馊主意,得了明远伯的感谢,还不着痕迹地报复了回去,简直是一箭双雕。
他教导谢宁:“你以后想事情也要尽量用一件事办几个问题,借力打力,还能得了好,懂吗?”
谢宁满脑子混乱,她干巴巴地说:“可是赵家女郎……”
镇国公说:“那些丫头们享受了赵屠夫的荣华富贵,总要为赵屠夫承担风险,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一旦犯事,官员妻女全部充入教坊,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他看了谢宁一眼,语气缓和起来:“你今后不管是嫁人,还是招婿,你都要记着,夫妻一体,互相帮扶才是正理,家和万事兴。”
然后镇国公又说:“而且殊不知赵明收了李静仁当女婿,也许未来老赵家还要看李静仁的发展呢。”
谢宁又是一愣:“父亲为何这么说?”
“你也见过那李静仁。”
镇国公说:“那小子是个人才,长孙荣是他老师,这次的事情又让陛下记住了他,以后他再参加科考,有赵屠夫在,只要他有才华没作弊,不管是谁当李静仁的考官,都不可能故意不取中他。”
“这年头啊,事情都要正反看。”
镇国公曼声说:“所谓风水轮流转,山不转水转,走着瞧吧。”
谢宁仔细思考了许久,才慢慢说:“所以这次的御状事件,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没赢,也都没输。”
“陛下虽然有心动一动封疆大将,可国库不足,国内政务繁多,也只能徐徐图之,而这对勋贵武将们来说就是机会,对不对?”
谢宁越说眼睛越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大都督们再怎么徇私枉法,在发现陛下有心整治的现在,也需要尽快收手,同时不能被御史台那边发现把柄。”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所以明远侯才选择吃下这个大亏,宁愿被麾下将士猜忌怨怼,也要立刻认怂,果断了解此事。
想到这里,谢宁霍然抬头看镇国公:“……父亲,您年初就说要回京,是真的不想再出征了吗?”
镇国公沉默了一会才说:“封狼居胥是每个将军的人生追求,但在最好的时候急流勇退,也要有大毅力大决心。”
他叹了口气,看着女儿:“我和陛下相交于微毫,不管是他还是我,都希望能善始善终,所以他露了个意思,我就回来了。”
镇国公说:“我回来了,其他勋贵才能有充裕的时间将尾巴收拾干净。”
“陛下看在我的份上,也不会再说什么。”
谢宁恍然大悟:“怪不得陛下希望您能去兵部。”
重景帝也不希望引发边疆动荡,若是镇国公去了兵部,上下一起动手,将边疆大将们的尾巴都扫干净,岂不皆大欢喜。
谢宁疑惑地看着镇国公:“可您不想去兵部?”
镇国公冷笑:“我为什么要去兵部给他们当保姆?我去了兵部,那些破事就是我的责任了!我做不好还会被同袍怨怼!我不去,他们就要来求着我帮忙!不管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双方心里都没怨言!”
谢宁听后忍不住嘶了一声,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镇国公对谢宁说:“你以后办事也要多长几个心眼,知道吗?”
谢宁重重点头。
她深深觉得自己还很嫩,在这些大佬面前简直弱爆了。
紧接着,她又被镇国公上了一课。
镇国公:“你去和晞哥儿联系一下。”
谢宁一愣:“找晞哥哥?”
镇国公淡淡说:“晞哥儿和李静仁是同窗,你是镇国公府家的女儿,自然是能见到明远伯府家的小姐,让晞哥透出这一点给李静仁。”
镇国公自言自语地说:“当岳父的赵屠夫欠我一个人情,当女婿的李静仁也不能放过,就让晞哥儿去得这个人情吧。”
谢宁:“……………………”
谢宁轻一脚重一脚地离了府。
她本打算去定国公府找林晞,可事到临头,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医馆看看张老汉。
她爹都手把手教她了,谢宁觉得既然要得人情,当父亲的也不能放过!
再说了,他们镇国公可是给张老汉付了医药费呢!
等谢宁来到医馆后面的院子,就发现这里已经有三个李静仁的同窗了。
早朝刚结束,消息就传开了。
张老汉本来还病着,甚至因为心里有事而病情复发。
如今知道明远伯果然是信人,居然真的定下了儿子的婚事,张老汉顿时喜出望外,病也好了大半。
此刻见了谢宁,张老汉笑的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合不拢嘴。
“啊呀,见过谢大人。”
李静仁那三个同窗看到谢宁后,表情都很奇妙。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郎会被尊称为大人。
谢宁只当没看到,她笑着说:“恭喜恭喜,李静仁的案子已经结了,陛下金口玉言,这婚事是彻底定了,想必赵侯爷很快就会遣人来和你商谈三书六礼的事,若是你不清楚怎么做,不如去找李静仁的师长询问一番。”
张老汉连连点头,兴奋地直搓手:“再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多谢大人提点。”
顿了顿,张老汉道:“不知我那大儿子……”
谢宁笑道:“你大儿子的案子也结了,他此前受到的惩处已经结束,估计午时不过,京兆府尹那边就会结案,你大儿子就会被放出来了。”
“你若是尚能走动,不如提前去京兆府外等着,你那大儿子一出来就能见到你,恐怕也很高兴。”
谢宁说话特别和气,既然要做人情,自然要做的完美。
“李静仁的亲事已经上达天听,陛下都开了口,你去京兆府那寻役人问一问,也许能去探监。”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只是李静仁终归是当事人,你总要和他说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