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自己”，这真是一种古怪的说法，但对灵玉和参商而言，这个说法再正确不过。

不管是前世，还是本尊，对他们都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那个模模糊糊的曾经，影响着他们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

仙书的前主人，那个叫做怀素的大乘女修，跟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既期盼知道，又害怕知道。

因为怀素元君的存在，她得到了仙书，接触到了别人不知道的世界，这是她的机缘。但她不知道这份机缘背后，是不是有着需要背负的过往。

——不，其实她知道的，从徐逆的天命可知，她也逃不了。

如果说，必须要去背负这些东西，那么，她希望自己知道得更多一点，准备得更充足一点。

参商把明堂赶了出去，和灵玉进行了深谈。

到底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连明堂也无从得知。

不过，他知道，这位水道友真的说准了，少主决定做她在东溟的靠山。

同时，他非常地疑惑。为什么少主和这位水道友这么相似呢？两个人看起来性格不同，行事风格却丝毫不差。

水道友告诉他，自己腰板要挺直了，别人才会把他们当回事。再看少主，那态度跟她说的丝毫不差，言语间根本没把其他部族当回事，在他眼里，大荒就是他的，任何部族，都要尊他为主。

不愧是大能转世啊，他们火鸦终于大大长脸了！

“喂，你真名叫什么？”深谈结束后，参商如此问道。

灵玉眨眨眼：“你不是一直叫我水前辈吗？”

参商粉嘟嘟的小脸立刻拉了下来：“糊弄我？化蛇部族以水为姓，你既然不是化蛇，还姓什么水？”

灵玉说：“名字不过是个称呼，有必要这么在乎吗？”

参商哼了一声：“跟别人也许没必要在乎，跟你必须在乎！”被欺负了这么久，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也太逊了！

“好吧。”灵玉并不介意告诉他自己的姓名，人妖殊途，回了西溟，他们互不相干，就算知道她叫什么，也没什么用。

“我姓程，道号灵玉。”

“程灵玉……”参商重复了一遍，在她面前挥了挥小拳头，“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报仇的。”

灵玉奇道：“你报什么仇？”没等参商回答，伸出手不顾他的反抗揉着他的头，“不就是这样这样吗？这叫疼爱懂不懂？你们妖修这么小气？别忘了我教了你三年，这叫半师之情，懂吗？”

半师……实际上已经占了便宜，还想口头上占便宜？

参商努力挣扎出来：“不许揉我的头，再乱动我不客气啦！”

他越说，灵玉越要揉，终于把火鸦小王子惹火了，火焰差点把整间木屋给烧了，还好生长多年的扶桑之木不怕火……

谈完了，灵玉从内室出来，随口问了句：“青羽呢？怎么没见她？”

明堂脸色微沉，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这反应，让灵玉感觉不妙。

明堂说：“她现在结婴，本来就很勉强，碎丹之后还一直被打扰……”

“结婴失败了？性命保住了吧？”灵玉对这个妖修女子颇有好感，她话不多，但吩咐她办的事，从来一五一十照做，是灵玉喜欢的那种老实人。

就像这件事，明堂安排她代替参商做靶子，她毫不犹豫答应了，明明结婴很勉强，却没有推托。

从参商和明堂的角度说，青羽是个很好的部下，不过灵玉觉得，她忠诚得太过了。那可是结婴，关系到自己的道途，换作是她，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那么多元婴妖修打架，自己却在结婴，后果谁能保证？她能够保住性命，继续结婴，已经很不容易了。

明堂摇摇头：“还没失败，不过差不多了……”对妖修来说，顺利的话，结婴一天就够了，可青羽因为结婴得太勉强，又一直受到骚扰，碎丹之后一直无法凝婴，勉强支撑了几天。

“青羽还在结婴？”参商听到这话，从里面出来，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没等明堂回答，他说：“快带我去看看！”

“……是，少主。”明堂没有辩解，带着他出了木屋，离开扶桑之木，往归阳山飞去。

灵玉看了看，跟在他们后面。

相处三年，她对青羽的印象很好，如果帮得上，帮一把也好。

归阳山一片狼藉，几天前，几十名妖修打架几乎把整座归阳山夷为平地，现在一看，上面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法术残留的痕迹。

那天掉的鸟毛，大部分被灵玉捡走了，事后，胆子大的低阶妖修跑来，把剩下相对完好的也捡走了，现在满山都是那些烧焦的羽毛，乱糟糟的难看得很。

青羽化出原形，在唯一完好的山头，努力地结婴。

当日乱斗结束，明堂没忘记替参商挡灾的青羽，重新布置了此处阵法，派了族民守着她。

可惜，就像明堂说的那样，她结婴还没失败，但也差不多了。撑了这几天，青羽始终无法把碎裂的金丹凝化成元婴，她自身的本源快要耗尽了，到那个时候，结婴只能中断。

实际一点，还是想办法保住她的性命吧。不过金丹已经碎裂，就算保全性命，修为也保不住了。

灵玉正想着怎么给青羽保命，却见参商一点眉心，飞出一根羽毛。

这根羽毛上面的气息很强大，就是他从仙书里抢回去的羽毛中的一根。

羽毛悠悠飘到青羽面前，停了停，突然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她的丹田。

青羽毫无防备，受这一激，体内苦苦维系的平衡被打破，烈焰从她体内燃烧而起。

“你这是干什么？”灵玉有点着急，参商这么一搞，她没办法出手了。那羽毛上的气息太强大，她可没本事与之抗衡。

参商瞥了她一眼，没回答。

灵玉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镇定了下来。看来，是有什么秘法了？妖修的事，她确实不太懂……

烈焰中，青羽先是痛苦不堪，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似乎在跟烈焰抗衡。

之后，烈焰将她包围，慢慢地转化她自身的火焰。

当青羽将羽毛产生的烈焰完全吸收后，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息。

是毕方的气息。

灵玉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羽毛被青羽吸收了，她身上的气息从火鸦转为毕方，这是不是代表着，青羽的血统被改了？

正想问问参商，一转头，却见参商和明堂都面色沉重。

“怎么了？不行吗？”她问。

明堂叹了口气：“少主将自身的气息化入青羽体内，本来是她的机缘，可是，她快撑不住了……”

简单地说，就是青羽真元不足，本源快耗尽了，就算参商出手，给了她羽毛，她恐怕也没办法吸收。

生孩子熬久了也会没力气，结婴也差不多……

灵玉想了想：“我这里有件东西，说不定能帮她。”

四只眼睛立刻盯着她。

“什么东西？”明堂兴奋地问。少主是大能转世，有气息强大的羽毛，这位水道友身份不凡，说不定也有什么宝贝？

灵玉从灵药袋里摸出拳头大小的肉芝。当日在大梦泽得到此物，前前后后用了多次，又给宗门和师父留下了一部分，现在只剩这么多了。

“这个东西……”参商深深吸气，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看这清灵浓郁的灵气，就知道是宝贝，“给我！”

灵玉连忙缩回手，叫道：“这么大个，你想都抢走啊？太贪心了！”说着，切下薄薄的一片，“拿去。”

参商怀疑地看着她：“你也太小气了，这么多够吗？”

灵玉道：“你想整个给她吃，那才是害她！这么多吃下去，不灵气爆体才怪！”

参商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勉强相信了。灵药这个东西，他们妖修确实比不上人类。

“给青羽喂下。”他把那片肉芝递给明堂。

明堂应了一声，接过肉芝，上前喂给青羽。

肉芝入口，青羽身上的真元慢慢恢复，终于有力气将羽毛化为己用。

一人两妖盯着青羽，看着她一步步转化羽毛上的力量，凝结元婴，身上的真元慢慢稳定下来，周围的灵气往她涌去。

等到元婴成形，明堂吁出一口气。

让青羽假扮少主，这是他的主意，如果青羽真的因此陨落，他实在对不起这个听话乖巧的后辈。

正想着，忽然看到青羽的外形有了些微变化。原本通体火红的羽毛，带上了微微的青色，正合了她的名字。

“怎么回事？青羽的羽毛……”明堂惊讶。

灵玉点了点参商的脑袋：“她这样子，是不是带了毕方的血统？”

参商仰着头对她怒目而视，干什么？欺负他个子矮啊！等他长大了，一定……

明堂叫了起来：“毕方？”

灵玉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你没认出来，你家少主其实是只毕方吗？哦，不对，他现在不能算是完全的毕方，只能算是毕方和火鸦的混血。啧啧，听说毕方只有一只脚，跟金乌站一起，倒是正好凑成了四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