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站着没动,她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说道:“科长,对不起,我不去了。”
彭长宜说:“去不去都得回去,天快黑了,露水下来就凉了,走吧。”说着,就弯腰把她的自行车扶起。
“科长,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去有人的地方,想一个人……呆……”她后面的一个字几乎是嘴里飘出来的,轻的像风,柔得像云,没有一丝力气一般。随后她低下了头,随手拉低了帽檐……
彭长宜一只手扶着车子,说道:“小丁,听科长的话,日子都是人过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某些人不存在就是了!”
“科长,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抬起头,两只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彭长宜也很难过,说道:“你必须做到,就当他是风,是空气,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咱也从来都没有碰到过他,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我做不到……”丁一不停地摇着头,她哭了。
彭长宜一阵心焦,说道:“有什么不行的!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会痛苦,就会伤心,就会天天以泪洗面,就会对一切美好的生活提不起兴趣,毕竟,他不是你的全部!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咱们犯不上、该不着!”
泪水,顺着丁一那消瘦的脸颊流了下来,在她的脸上形成了两条河流,反射出夕阳的光亮。
彭长宜不忍心看她这么悲痛,就赌气说道:“走,回去,跟我去饭店,该吃吃,该喝喝,犯不上为了不值当的人在这伤心落泪!”
说着,就拎起她的自行车,来到自己的车跟前,打开后备箱盖,把后备箱的东西稍微归置了一下,就把她的自行车放了进去。怎奈,后备箱的地方有限,自行车不能完全放进去,他又将后排座位放倒,这样,自行车就可以完全放进去了。关上后备箱,回头看见丁一还在原地擦着眼泪。
他走过去,说道:“走吧,露水下来了,你穿的太少了。”
丁一站住没动,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问道:“科长,你能告诉我他到底是为什么吗?”
彭长宜的心一动,想起江帆的嘱咐和自己跟他发的誓,就说道:“小丁,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他有这个想法,我早就拦下他了,支边,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相信他,肯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让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科长,我心不甘啊….……”说到这里,丁一再也控制不住,背过身去,哭出了声……
看着丁一抖动的肩膀,听着她那沉闷的压抑的哭声,他靠近了她,板过她的身子,把她轻轻揽入怀中,说道:“哭吧,大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边说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尽管彭长宜的力量足以支撑住她的哭泣,但是丁一没有扎到他的怀里,而是低着头,轻轻地靠着他的胳膊上哭了。感到有些头晕,是啊,彭长宜说的对,就当他是空气,是风,就当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也从来都没有走过……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她分明来过,也分明走过,不但来了,即便是走了,也还是那样强烈地占据着自己的内心,让她无法放怀,无法不牵挂,无法不去爱。
每当一想到江帆支边走的事实,想到自己有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她了,她就心如针扎般的疼痛,真的就想一闭眼,投入到万马河中,然后,瞬间就能羽化升腾,飞到有妈妈的红云上,投入到妈妈的怀抱里,从此,再也没有了孤独和悲伤,再也没有痛苦和相思,该是多么的幸福!兴许,还能忘却凡间的一切恩恩怨怨,还能驾着云,飘到北方,还能见到他……
她的确这样想过,的确这样痴痴地盯着河水想过,不过,她到底没有这样做,因为这个时候,她先后接到了爸爸和彭长宜两个人的电话,爸爸最近给他的电话比较频繁,除去周五必定打电话外,平时上班给她打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如果说,这个世上真还有让她眷恋的人,那就是爸爸了。
她强迫自己止住了哭泣。因为,最近以来,就像彭长宜说得那样,她几乎天天是以泪洗面,无心工作,经常躲在宿舍里不下来。而且,她发觉了来自身体里的一个危险信号,那就是她只要一哭,头就晕得难受,手就开始往一起抽搐,尽管她知道这是悲伤过度所致,但是她也不能任其发展下去。
她对江帆还是抱有一点幻想的,因为他在那首诗里说道:“只要冬不雷、夏不雪,只要地不老,天不荒,只要上有阳光,下有希望,我的心终将所往,因为,有你的地方,再远也是天堂……”
她总是有一种这样的感觉,这句话是说给自己的。
这首诗,她早已经倒背如流,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他的离去有些悲壮、有些迫不得已、有些壮士潇潇的意外,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他肯定有着无法言说的苦衷,有着无法解决的矛盾,才选择了这样一条艰苦的路,才踏上这样一次征程。
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丝毫不顾自己的感受,把他们这么多年的相爱当做儿戏,就这样不辞而别,冲这一点,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他!
尽管她是这样想的,但是困扰她的一个最大的问题还是自己思虑了上千遍也思虑不清的事,那就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江帆跟自己疏远,疏远到了天涯海角,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写下了这么一首荡气回肠的诗?这些问题,是她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也是无法想明白的。
无论如何,他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都是对她最大的伤害,最大的精神打击,一连几天,她都精神恍惚,悲痛无法掩饰,更无心工作,温庆轩走后,新来的局长似乎也不太注重她,这让丁一心里有了很大的落差,加上冯冉的阳奉阴违,丁一几乎一天都不想在单位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