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岳虽然有些伤心,却不敢过多的表露出来,毕竟在这个时候救人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先放在一边。在这里坐着和秦瑾瑜讲了一会儿话后,她的体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此时她也坐不住了,立即起身照看患者了。
秦瑾瑜也不敢耽搁,立即去准备刚才答应褚岳的事情。
官府内部人员都有各自需要负责的事项,按理来说这次的事情应该户房的人负责,户房主要负责处理这次事件,个个都忙的团团转,知府从其他房内又调了不少人来才勉强撑得住眼前的局面。
男女之防自古以来都是一桩重要的事,处理女医师衣物和准备月事布的事情自然都只能让女子来做,可官府向来只选男子,即便是女子进了官府,也只能做些打扫的活,秦瑾瑜也只能自己去寻人了。
虽说官府没有女子,平日里街边商铺里的女人却不少见,做起生意来个个都精明的很,如今情况严重,百姓们也都注重自己的安全,不仅不往人多的地方凑了,出门也少了,放眼整个街上,也没有什么人。
有些人赚不到钱,索性关了铺子回家呆着去了,对于富裕的人来说,即便是休息上一整年也无妨,贫苦些的百姓却经不起长时间的收入减少,一个个的在家中愁的不行。
秦瑾瑜前几日随着官府中人四处检查,也听百姓们说了不少的难处,最重要的便是没钱的事,贫苦人家平日里本就没什么积蓄,渐渐的都快吃不上饭了,纵使官府常常拨款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毕竟人一闲下来便容易生事,届时又要处理不少邻里之间的问题。
男子还好,就算钱不多,总也能找到些事做,这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总是要多些,平日里出去做事也没那么容易。秦瑾瑜早就注意到了这点,原先她还考虑着要不要在不危及安全的情况下给她们找些事做,听完褚岳的话她便立即让人拿来了资料,费神选了一些人出来,大多都是女子,也有少数男子可以做帮忙运送东西的活。
这些人便算是为官府工作的了,秦瑾瑜又调了不少保护的器具过来分发到他们手中,随后安排她们前往北坊帮助女医师处理衣物,剩下的一部分负责运送月事布。
也有少数不愿意的,秦瑾瑜也不强迫她们,反正总有人愿意去北坊为官府和江城出力,如今整个江城的命运都联系在了一块,帮助别人也是帮助自己,唯有尽早结束笼罩在江城上空的噩梦,才能恢复平静而快乐的日子。
孙志成家是开医馆的,事发之前家中就存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在秦瑾瑜来之前他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在家中准备了不少生活必需品。孙志成的夫人则是自己省吃俭用,捐了不少东西给左邻右舍和医馆的医师。
江城外的几个地方也都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百姓们自发捐赠的,说是希望江城早日度过难关。
然而无论是京城还是江城外送来的东西都没有包含女性月事期间要用的产品,好在草木灰并非难寻之物,几乎家家都有。秦瑾瑜又四处搜寻了许多草纸和较为昂贵的白纸,甚至还花钱从江城外买入了许多。
月事带这种东西一旦脏了就要立马洗干净并且晾晒,然而医师们哪里有这个时间去做这种事情,这种私人的物品总也不能老叫别人清洁,而且还是避免不了总是要换的烦恼。
秦瑾瑜思来想去,觉得若是能造出一种一次性的月事带就好了,每次更换的时候直接扔掉,也去了反复清洗的烦恼。除此之外,若是能制出长时间不用更换的一次性岂不是更好,这样一来医师们就可以安心工作,也免去了夜里小心翼翼怕弄脏床的烦恼。
秦瑾瑜一年前来的月事,那时她刚打完仗,魏清淮和其他将士看到她下半身全是血还以为她要死了,从此以后秦瑾瑜不得不面对来月事时的烦恼。
关于制作一次性甚至可以长时间不用更换月事带的想法其实已经在她脑海里盘旋了许久,心中也有了初步的构思,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试验而已,褚岳的话点燃了她内心的想法,也坚定了她亲手制作这些东西的念头。
关于这些事秦瑾瑜比较谨慎,并没有去找官府的男性人员,毕竟在这个时代女性地位不高,来月事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女性这方面的需求不受重视,男人们也不来月事,即便跟他们说了也未必能理解。
秦瑾瑜看来看去,最终只是试着跟魏涵宇说了。
魏涵宇虽然是男的,对他的妻子却是出了名的好,十分尊重女性且思想开放,并不迂腐,秦瑾瑜觉得若是他能接受这项提议,想必自己做起事情来也不会那么难。
秦瑾瑜本就是个厚脸皮的人,说起这些来倒是丝毫不尴尬,说完了就盯着魏涵宇看他的反应。
魏涵宇起初有些震惊,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单纯地觉得这个想法很新奇:“你怎么会想到要做这些?”
秦瑾瑜尽量用简洁易懂地方式描述了一下褚岳她们的处境,令她惊奇的是魏涵宇竟然很快就理解了,甚至给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妙啊,你若是真能造出这种一次性的东西,不仅能解决褚医师她们的困扰,更是能造福整个魏国甚至世界上所有的女性。这样一来女性的行动不再受到身体上的限制,定能对世界做出更大的贡献。”
“不过这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即便真的做出,也未必所有人都能买得起。”魏涵宇理性地分析。
“你说的也有道理,”秦瑾瑜无奈地说道:“现在这个情况下,无论是什么都要省着用,我即便是想做价格昂贵的,手上的这些东西也未必够我挥霍的。我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我会找一些妇人一起讨论如何制作和使用的问题,唯一的坏处在于我这段时间可能不能不能分出心思来关注其他事情,其他方面恐怕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魏涵宇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惊喜,开口就是鼓励秦瑾瑜:“你能有这个想法真的是非常好,我绝对支持你!我媳妇儿就常常因为这件事行动不方面甚至苦恼,要不你回去后开个铺子专门售卖这些月事用品,钱我来出,人也我负责找,你看你能不能定期给我娘和我媳妇提供一些这个用品?”
秦瑾瑜都震惊了,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刚有了制作的想法魏涵宇就已经联想到未来开店的日子了:“这些都太遥远了,还是等我将东西做出来并得到认可之后再说吧。”
魏涵宇接手了部分原本由秦瑾瑜负责的事项,随后又送了不少钱到秦瑾瑜手中,说让她加油。
官府的人各司其职,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需要秦瑾瑜和魏涵宇操心的事情日渐减少,知府前些日子有些不靠谱,被秦瑾瑜监督了几日之后也老实了,开始老老实实地做事,目前的江城也还算稳定。
秦瑾瑜找了一些妇人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高手在民间这话果然不假,她们叽叽喳喳了一会儿,竟给出了许多不错的建议,甚至有一个女人将大家的想法都总结了一下,并画出了一个初步的草图。
随后便是材料的寻找和东西的制作,秦瑾瑜在研究一次性月事带的时候也不敢耽误了江城的事情,然而一天的时间只有那么多,她只能省下自己的休息时间同时处理两边的事情。
第一日秦瑾瑜她们很快讨论并制定好了一次性月事带的初步模样,然而每个人对这个的理解都有所不同,说来说去也没有确定好更细节的地方,秦瑾瑜最后提议,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自行缝制几个,然后拿给来月事的人用,借此来判定到底哪一种更好。
秦瑾瑜自己脑海中就有两种方案,连夜各缝制了几个,快要做完的时候隐隐感到小腹作痛,她强忍着痛意加快了做东西的速度,等她把几个成品都摆在桌子上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方才想起来这似乎就是自己来月事的日子。
这些日子她过于忙碌,倒也没想过自己快要来月事的事情,身边自然也没有准备月事带,这大半夜的也很难找到能用的月事带,发愁的秦瑾瑜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桌子上自己刚刚做好的一次性月事带上。
自己做的东西,自己用起来的感受才最是直观,也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秦瑾瑜用凉水洗了两次脸,努力地将睡意驱赶走之后,秦瑾瑜继续研究制作月事带,反反复复地修改了几次仍旧是不满意,一直到天边亮起微光才终于做出了自己满意的效果。
她再次洗了一把脸,换衣洗漱过后昨日那些妇人也都带着东西来找她了,大部分人都没睡多久,稍微好些的也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大家又相互讨论了一番过后,将几个明显不方便使用以及材料不合适的方案给排除掉,反反复复地讨论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选出了两款最合适的并加以改造,其中一款正是秦瑾瑜制作的,另一款则是之前卖消息给秦瑾瑜的那个小媳妇秋水做的。
旁观了部分讨论过程的魏涵宇竟然也提出了一些建议,神奇的是有几个建议还真的挺有用的。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几人才终于将最终的一次性月事带出来。
由于是临时赶制出来的东西,这月事带虽然能用,外观未免有些粗糙。
秋水问秦瑾瑜:“虽然说我们都觉得这东西用起来没问题,别人却不一定这么认为,要不要再找人试试?”
秦瑾瑜摇头:“来不及了,先让人照着这个样子赶制出一些来,送去北坊给褚岳她们用,她们使用后自然会提出意见,我们再跟着改便是。”
“您要不要再考虑下?”秋水有些犹豫:“旁人从东西都要别人用了说没问题再拿去卖,这期间最短也要经过十几日,我们花的时间段短,找的人也不够,我担心这样做有些冒险。”
“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也不会比寻常的月事带要差,将东西先送过去不会有问题的。”秦瑾瑜在这一方面却很坚定。
秋水稍微想了下,觉得秦瑾瑜说的也有道理,便自告奋勇地要去北坊送东西,其他几位妇人也纷纷说自己要去。
由于原本就有运送东西的人,秦瑾瑜最终只带了秋水连夜赶往北坊,稍加休息过后,将东西送到了褚岳等人手中。
褚岳听闻秦瑾瑜等人只用了两日就将东西做了出来,十分震惊,出于对秦瑾瑜的信任她也没有怀疑什么,帮着秦瑾瑜将东西递给其他女医师之后并表示自己一定会用秦瑾瑜等人辛苦给她们做的一次性月事带。
褚岳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紧张,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秦瑾瑜的目光往下一瞥,便注意到了她发干发红显得有些粗糙的手:“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褚岳感觉把手藏了起来,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但凡是这个医馆的医师,无论男女的手皆是这样,我们时常要反复洗手,以免对病人造成危害,手因此开裂的也不是没有,治病救人,本该如此。”
秦瑾瑜有些头疼:“那日你怎么不把这件事一起对我说了?”
“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不是不知道,”褚岳苦笑:“这些我们忍忍就过去了,何必特意说来给您增添烦扰?”
秦瑾瑜点头:“我明白了,你们先去忙吧。”随后转头吩咐道:“将铺子里的护手用的沤子都买来拿给医师们用,若是不够,鱼油也是可以的。”
“是。”随行的人赶紧照做。
秦瑾瑜在北坊走了一圈,收集了不少不容易被注意到但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期间还遇见了孙志成。
孙志成每天比勤劳的小蜜蜂都要繁忙,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如此重担之下,他往日的傲气散了不少,倒是显得亲和了许多,半开玩笑地和秦瑾瑜说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错失了当官的机会,却因此结识了妻子,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命。有了这样光荣的事迹,他日后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觉得遗憾。
秦瑾瑜更是干脆在北坊住下,北坊以外有魏涵宇处理,北坊之内是危险之地,旁人不大愿意过来,即便是来也检查的不大细致,容易遗漏一些重要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日秦瑾瑜更加忙碌,对于一次性月事带,褚岳等人的反应都是说比寻常的月事带好用,但还有一些弊端。秦瑾瑜等人将她们所说的弊端记下并一一改进,反复几次过后褚岳那边也提不出什么建议了,只说让秦瑾瑜找人多做一些,她们那边有些不够用。
这一日秦瑾瑜照例和秋水她们讨论一次性月事带以及可以长时间使用的月事带的改进方法之后,她忽然慢慢地弯下腰来,面色逐渐难看。
“殿下?”秋水见她面色不好,轻轻地喊了一声:“您这是不舒服吗?”
秦瑾瑜没有动。
实际上,她根本动不了。
一股语言难以形容的痛意堆积在小腹,痛的她根本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