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远怀换下两日前的庄重儒雅深衣,换上了一件甚合游玩的洒脱直缀。这件看似寻常的直缀简约爽利,再配上华远怀出色的容貌、头上束发的天青色玉簪,让人观之便觉得清爽舒畅,想立刻拥有一件。
他身旁贵太妃身着月牙白霓裳,头戴整套白珍珠头面。既符合她守孝的身份,又贵气庄重。这身上的霓裳用料考究,在伞下看似朴实无华。但她要登上游船的二层时,撑伞的绿蝶“不小心”让阳光照在贵太妃的霓裳上,这件朴实无华的白裳上含着光粉的暗绣现出,当真是云蒸霞蔚,配上华淑惊艳绝伦的容貌和欺雪傲梅的气场,若九天玄女下凡尘。
岸上和周边游船上的人都看呆了,大周第一美人虽已是徐娘半老却仍有如此风华,年轻时还了得?
男人们心中狂羡慕建隆帝,恨不得踢开华远怀取而代之;女人们则疯狂羡慕华淑身上的衣裳和头饰,不惜千金也要拥有一件,然后享受华淑这般的万众瞩目。
绫罗、霓裳和棉坊的工匠们也在人群里,他们骄傲地挺胸抬头。他们设计、缝制的衣裳,要跟着大周第一美人名扬天下了!
跟在贵太妃身边的秦氏,因为贵太妃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而激动得转泪花;小草则站在一个灵魂画手的超高角度上仔细观察这一幕,回去后定要将它画出来,流芳百世;小暖已经预见到无数个金锭争先恐后地流入自己的库房,笑得比太阳还耀眼。
上船后,小草跟着李厚生跑了,小暖陪着母妃和娘亲进入第二层的房间,推窗眺望湖光山色和岸上、湖上追逐她们而行的游人,大声感叹道,“母妃,娘,今儿的天气真好。”
一人抱一个孩子的华淑和秦氏都笑了,华淑笑道,“天色再好,也不及我家小暖的心情。”
被母妃口中“我家小暖”四字说得幸福冒泡的小暖,回身抱住母妃,“母妃真是太了解儿媳了,儿媳的心情比天上的水鸟飞得还高!”
秦氏一巴掌拍在闺女胳膊上,“小点劲儿,别把太妃的新衣裳弄皱了。”
小暖立刻起身,小心展平美人婆婆的霓裳,又忍不住对着美人发花痴,“母妃比天上的云霞还美数倍。”
能同家人光明正大地畅游涉川湖,华淑心情也是极好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美貌不是负担,而是让自己愉悦,让家人开心的事,“你这件赛云霞的霓裳,着实令人惊艳。”
小暖开心又满足,“是母妃长得好气质好,穿上这件霓裳,相得益彰。”
秦氏骄傲,“小暖这词儿用得真好。”
听娘亲这么说,小暖念起在边关打仗的三爷,如果他在这儿,也会这么夸自己吧?
华淑笑道,“这件衣裳你可多制几件,摆在店里高价售卖。”
“不不不,母妃的衣裳天下只此一件。”小暖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她更注重美的享受,“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穿出它的风采。”
穿出来当样板要卖的,是华舅舅和李相身上那些,他俩今天的穿着,放眼整个涉川湖也是最好看的,母妃身上这件,一来是用来展示母妃的美增加她的信心,二来是让京城人记住能做出这绫罗霓裳的,是她陈小暖的铺子。
以后想美的女人,就会想到她的铺子,这就足够了。
小暖这话华淑一笑,惊艳湖光山色,“那便给咱们的小叶和小攸留着。”
小暖看看美人婆婆,再看看美人婆婆怀里的美人闺女,幸福地傻笑,被美人环绕的感觉太美妙了有没有?
船另一头的房间内,李奚然、李润生父子与华远怀对坐品茗观山色,却因为李奚然的沉默显得压抑,小草和李厚生趴在另一边的桌子上筛选茶楼名单。
被父亲镇得大气不敢出的李厚生,偷偷给小草使眼色。
小草以为李厚生想让自己去缓和一下那主桌的气氛,便拿着京城街道图跑了过去,“李伯伯,舅舅,润生哥,你们看厚生哥挑的这些茶楼如何?”
李厚生捂脸,吓得想蹦出去躲进涉川湖里。
李润生却很感激小草解围,因为今天反常的父亲让他招架不住,认真看图,问道,“观景楼已重修缮完毕,为何不将其纳入其中?”
小草转头看李厚生,李厚生只得顶着压力过来。茶桌只有四面,他们四人一人一面,李厚生不能跟小草挤,不敢往父亲身边凑,便挤在大哥身边坐下,解释道,“观景楼修缮重新开业后,管得极严,生意并不景气。”
李润生则道,“如此,你更该去。你与柴方是好友,他随晟王出征无暇照看生意,二弟该为他分忧才是。”
李厚生没想到这一层,点头应了一声好。
华远怀看着桌上的图,笑道,“大公子所言有理,不过这观景楼应往后移,当做二公子收集故事的第三家。”
“舅舅,为什么呢?”小草问。
华远怀揽广袖,抬手指观景楼的位置,“此处街道确实繁华,但并非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地。观景楼内茶客能讲的故事,应是京城内大部分人耳熟能详的,不足为奇。”
李厚生连连点头,小草眼睛闪亮亮,“舅舅说得对。”
李润生也觉得有道理,“依华大人之见,这首家茶楼,该选在何处?”
“我对京城并不熟悉。”华远怀转眸问小草,“小草,你觉得哪里是客商聚集之地?”
小草手指东南四通八达处,“这里,聚财茶楼!”
李润生担忧二弟,“这里的茶客三教九流皆有之,厚生很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怕是应付不来。”
华远怀抬眸看向李厚生,这孩子眉目温润,一看便是个好脾气,“二公子觉得如何?”
李厚生很是坚决,“厚生想试试。”
华远怀赞许道,“只要二公子肯持笔坐在聚财茶楼内,便成功了大半。”
小草跟上,“舅舅说得对,厚生哥,咱们明天就去吧?”
李厚生本能地看向默不作声的父亲,李奚然这才道,“华大人方才说观景楼是第三家,那第二家在何处?”
华远怀回道,“第二家便是李相的田庄。二公子在聚财楼收集许多志怪故事后,便可回家汇总成册,李大人约上三五好手闲聊时将二公子书推荐给诸位好友,后边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事情不用讲的太明白。李润生听得激动,“妙,先生所言甚妙。”若此事成,厚生便可以此打开名声,何愁无前路!
李厚生却不算聪明,他怕怕的,“厚生才疏学浅,怕难以串珠成宝。”
没准,一颗颗散落民间的珍珠,最终会被他的笔串穿成不堪入目的朽物。
“不会,大哥对你有信心。”李润生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二弟,颇为开心,就算二弟写的是废物,府中也有的是人将其变废为宝。
小草也道,“小草也对厚生哥很有信心。”
见李厚生拿眼睛望着自己,而李奚然又没有开口的意思,华远怀便接着道,“在下听小草说,二公子曾得玄妙观观主开悟,心中亦有初心,只要二公子牢记这两点,笔下故事便有了灵性。有灵的,便是宝。世人百态,能识此宝者万中有一,便是二公子的知己,足以。”
李厚生被华远怀说得热血澎湃,“先生所言极是,学生受教。”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自己的两个儿子就都成了华远怀的学生,李奚然甚是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装作平静无事地慢慢吃茶。
小草见大事儿定下来了,便打起李伯伯身上衣的主意,“伯伯,你们想不想看我的两个小外甥女?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漂亮极了。”
李奚然见两个儿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笑道,“会不会打扰太妃和安人、王妃?”
“不会啊,今天我姐把她们带来,就是想让她们来见伯伯您这位全京城最聪明的大人物呢。”
这孩子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李奚然嘴角微微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