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德妃是赔了建隆帝大半辈子的女人,她还给建隆帝生下了长子,她死了,建隆帝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听着蒋家人和柴严昌夫妇,比方才要伤心数倍的哭声,看着还未退出去的低嫔位妃嫔们下意识整理发饰,向外偷偷张望,小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感。
华嫔感受到了小暖的情绪变化,她握了握小暖的手,低声叮嘱道,“莫言。”
小暖转头看三爷,严晟正巧也在看她,两人无声交流过后,小暖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建隆帝进来后,先给德妃上过香,又安抚了几句蒋家人,才道,“德妃这些年,在朕身边服侍尽心尽力,朕不会亏了她的。”
不会亏了德妃是什么意思?严晟与小暖的眉峰几乎同时皱了起来,站在二人中间的华嫔只低着头,若没有生机的木偶人。
蒋家人虽知德妃的死与华嫔有关,但华嫔身后站着晟王呢,他们哪敢质疑一声,现在只盼着建隆帝能给蒋家一些真真正正的实惠。
所有人都等着建隆帝说他怎么不亏待德妃,尤其是柴严昌,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建隆帝盯着面前的飘飘渺渺的香炉看了片刻,温和问道,“德妃生前与她兄长最为亲厚,蒋常胜去西北多少年了?”
听建隆帝提起蒋家在外为国守土卫疆的蒋常胜,柴严昌心里打鼓,蒋承鸣不敢接话,一时便僵住了,谁都不敢应这个话。
皇后不好开口,目光转向儿子柴严易,若是建隆帝因此召回蒋常胜,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柴严昌京中的势力已经被儿子拔得差不多了,他如今所依仗的,不过是在外带兵的舅父和岳父罢了,让蒋常胜回来奔丧,就等于断了柴严昌的一条腿,他想拆起来也难了。
“几年了?”建隆帝又问,威严的目光看向蒋承鸣。低着头吏部尚书蒋承鸣不敢不答,“回万岁,家兄去西北已有十二载。”
“也就说德妃已十二年未见过她的兄长了……”建隆帝悠悠地道。
柴严昌急了,连忙道,“父皇,普和二年冬儿臣的外祖父去世时,舅舅在京中呆了月余,因契丹忽然偷袭我大周边境,舅舅在外祖父入土第二天就急奔西北御敌。”
蒋常胜骁勇善战,让他坐镇西北白马军司,也是为了震慑契丹,柴严昌这是在点建隆帝,若是将蒋常胜召回京中,对西北安宁不利。
建隆帝脸上看不出喜怒,柴严昌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在场的其他几位皇子都不不好开口。
建隆帝看向自己的母后,智子莫若母,太后声音沉痛,“蒋将军为国事操劳,其父去世,他不能为父圆坟尽孝,如今的胞妹去了,他又因为大周守卫边土不能见妹妹最后一面,这未免不近人情了。”
太后面带温和,“昌儿,哀家记得你表弟成亲后,他还没带他媳妇进宫给你母妃看过吧?”
“皇祖母……”柴严昌抬头绝望地看着他的皇祖母,叫他舅父回来还不算,这是要将舅父一家子召回京中,收了他们的兵权么?
太后都开口了,皇后哪有不附和的道理,“母后所言甚是,德妃前几日去儿媳那里,还说她侄媳靳氏刚给蒋家添了个男丁,也不晓得模样生得像孩子的爹,还是孩子的娘靳氏呢。”
蒋常胜的儿子蒋晨丰娶的是与白马军司相临的黑水军司守将靳峻之女。皇后这话说得很随意,但却是要命的。白马与黑水各自握有数万兵马,若是他们勾结起来,足可祸乱西北。
建隆帝点头,“传朕旨意,让蒋常胜携家眷归京,见德妃最后一面,也好全了德妃生前的惦念。”
“……谢主隆恩。”蒋承鸣哽咽中带着欢喜。听建隆帝这意思,是要完全放弃大皇子了。大皇子彻底垮了也好,他正好全力辅佐自己的女婿登基。
柴严昌低头死死盯着地上青石地板的缝隙,不断告诫自己,他这条命是母妃用命换来的,切不可莽撞,让母妃死不瞑目。待舅父入京后,他们再从长计议。
就算舅父进了京,他的岳父还在关外任职,总还有一线生机在。
建隆帝了了心中事,正要退下时,太后却将他留住,并打发灵堂内的蒋家人出去等出去,才沉着脸道,“皇上,若是要德妃安心,不只是召回其兄就能成的,德妃德行无愧其身,但有些人却该管教管教了。”
这灵堂内的,没一人不知太后的意思。太后刚帮儿子递了个梯子,这就要她儿子的治罪宠妃呢。
建龙帝看着祭桌后灵床上被白布盖住的德妃,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自己的美人,自己为了晟儿与昌儿之事,召回蒋家便等于废了长子,华嫔身为晟儿的母妃,让她受些委屈,她也该是心甘情愿的,“母妃所言甚是。”
这是,要处置华嫔,以安归京的蒋家人的怒气了?小暖心中冷笑,还真是让三爷料到了呢。
既然他们不要面子,那就索性谁也别要了!小暖上前一步,跪在宫中两大BOSS面前,悲愤道,“皇祖母和父皇所言甚是,有些人确实该管教了。”
见小暖不再向着华嫔,太后面上一喜,刚要开口,却听小暖言道,“德妃娘娘德行的确无愧其身,父皇,那您觉得言行有愧的是谁?是为了大哥求情苦苦跪在宜寿宫前晕倒的德妃娘娘,是因得知臣媳差点被人弄死而痛晕在重华宫中的母妃,是臣媳,还是欲将臣媳抓住让自己的亲弟弟娶个假王妃任天下人嘲笑的大皇兄?”
小暖说完这段话,屋内除了华嫔、严晟和柴严昌,其他人无不哗然。
三爷撩衣袍,跪在小暖身边,“儿臣之妻不懂规矩,请父皇恕罪。”
建隆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小暖,脸色难看极了,当严晟也跪在他面前,建隆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这样的丑事,他们怎么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呢!
太后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站起身颤抖着上前几步,站在小暖面前,厉声问道,“陈小暖,你说得可是真话?你将实情一一道来!”
小暖低头,呜呜直哭。三爷抬首,悲痛欲绝地望着太后,“皇祖母若想知详情,可问一问孙儿的大皇兄,为何不顾手足之情,要将孙儿的妻子掳至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