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德国人不卖你们飞机了。”吴有匪浅浅而笑,没有眼镜的他瞳里的金光少了遮掩,格外的锋利。
陈法儒立刻问道:“为什么?”
“自己想啊,他们最在乎的是什么?”吴有匪提醒他。
陈法儒惊声叫出,“难道吴家偷他们技术了?可是他们核心技术都在本国,怎么偷啊……”
停在公关门口的车按了几声喇叭,催促陈法儒上车。
雨天他腿受潮难行,本应在家里休息的。
可和吴家约的时间不等人,陈老爷也不会体谅他的伤,不管怎样务必要准时到达。
“你到了元术镇自己问吴大帅,不就好了?”吴有匪双手抱胸,一副要目送他走的样子。
陈法儒没时间多问,再是好奇也不能多留。
走进副官打好的伞内,快步的朝门口的小汽车走去。
“别枝,今天下午,你有什么心得?”吴有匪望着黑沉下俩的天空,轻声问道。
别枝站在他身后,“吴系买了那么多工具书,听说对德方派来技术指导人员事无巨细的请教,时间久了自然是起戒备心了。”
“嗯~有道理,那你觉得他们能不能建起来航天制造厂?”吴有匪关上门,回过头来问别枝。
在欧洲诸国中,只有少量国家掌握航空制造技术。
亚洲国家中连日本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我国对此根本就是零基础,要打破技术壁垒可谓是难如登天。
别枝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居然求助的看向婉兮,“晴姐姐见多识广,你怎的不问问她,她瞧着可比我聪明多了。”
“问她?”吴有匪眼中只有温润,并未有半分质疑,反倒是微微一笑,“倒是可以,只是你自己的功课,竟要请教别人吗?”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别枝竖起一根食指,一脸央求道。
吴有匪眨眨眼,“风晴小姐可愿说说?”
如此温文儒雅的态度,全然没有看低她歌女的身份。
这样温柔的人。
如何会能为了孔凤翎那样的人判断?
她想不明白,眼神有迷茫。
“不必害羞,大家都是自己人。”别枝踩到穿鞋坐的小板凳上,在婉兮耳边轻轻道。
自己人?!
这是她流落在外,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连日来登台带来的羞辱,几乎摧毁了她全部的自尊、意志力。
可是她不能被摧毁,那样不正好如了段薄擎的意。
婉兮拉着别枝的小手,把她从凳子上牵下来。
提步走回客厅,边走边思量。
等三人都坐定了之后,她笑盈盈的开口,“自是能办成的。”
屋内巧儿收拾了餐具、盘子,开了窗通风。
气散的差不多了,御猫儿阿花平静下来。
在角落里趴了一会儿,又到婉兮脚边钻来钻去。
它以前可是怕生,唯独这次紧着生人靠近。
“你怎么那么有自信。”吴有匪失笑。
别枝吹了风觉得冷,吸了吸鼻子,“晴姐姐说能办成,必能办成。”
从前她可从不敢反驳吴有匪,现在倒好,为了个段风晴反驳他。
“那至少也要说说能办成的理由吧。”吴有匪勾了一下别枝的鼻子,目光看着别枝,实际眼角偷偷看婉兮。
婉兮除了受蛊控制,对他们二人全无戒心,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德国人既然起了戒心,想必他们应当是冒犯到了德方对技术的敏感地带。”
“你的意思是他们通过买这几辆飞机,顺藤摸瓜的摸到了核心技术?”吴有匪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又找不到别的原因。
别枝摸着自己的下巴,喝了两口红茶,“要是我是三儿的话,我必会釜底抽薪,拆个两三架飞机。”
她是吴有匪的正妻,上海领的结婚证。
比那到龙虎山修行的孙语柔要名正言顺的多,喊吴凌恒三儿倒也不算僭越。
只是她小小年纪这般喊婉兮的夫君,不管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子怪。
“就算拆了,有些零部件跟得上吗?好比发动机?!”吴有匪甚至航空技术的困难,忍不住为吴家建厂担心。
婉兮掩唇一笑,“他们比着原装飞机的发动机,做了个差不多的,有80功率。”
“80功率可不够啊,顶多做来当模型的。”吴有匪也陷入沉思。
别枝可就另眼相看了,“模型怎了?!!世界上第四个会造飞机的是我们,大总统知道了,可得高兴坏了。”
“也是,不过……”
吴有匪下意识的要扶眼镜,才发现鼻梁上什么都没有。
婉兮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眼镜从口袋里拿出来给他。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睡觉醒来这眼镜攥在她手里,也不可能是别人逼她拿的,只可能是自己睡的稀里糊涂摘了他的。
吴有匪见了那眼镜,自己也是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许久接到手里,戴上的时候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缓解内心对她的柔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发动机的功率的?”
“元术镇日报上有啊,他们照着飞机发动机的技术,运用到了战舰上。”婉兮也不知道元术镇日报写没写,但确有其事。
想必吴有匪和别枝,一时也没空去买元术镇日报查明她说话的真假。
吴有匪思虑一番,道:“嗯~吴系有很大几片地都靠海,是有一直在研究战舰。”
“陈大少其实真不该去元术镇。”婉兮低下了头。
那御猫儿亲近过了头,在舔她的脚趾头。
她没穿袜子,被舔的脚趾头发痒。
别枝好奇道:“怎的不能去了?”
“这一次,陈家怕是要大出血。”婉兮若有深意道。
吴有匪也是明白过来,“法儒若知道吴家掌握的技术,恐怕会主动提出分担吴家军需,炮弹、粮草一个都不能少。”
“为何啊?陈家是钱多吗?”别枝茫然不知道。
见婉兮和吴有匪笑而不语,才痛定思痛努力思索,“哦!!我明白了,陈家是想要技术,他们也要自主研发。”
“技术怎可能给外人。”婉兮摸了摸别枝的头。
别枝就好像跟她认识了很久一样,亲密的钻进她的怀里,“那是为什么?”
“投钱给吴家,能弄点股份是最好,弄不到……”吴有匪有心提点别枝,说话点到即止。
别枝立刻明悟,“弄不到,日后进飞机也能便宜点。”
进口飞机多麻烦、价格上多离谱,那自不必说了。
能自主研发了,是举国之幸运。
“吃晚饭了,快去洗手。”吴有匪看了看表,催促别枝。
别枝听话的去洗手间洗手,婉兮也要起身。
吴有匪手臂拦在婉兮面前,“风晴。”
“啊?”婉兮不明。
他感觉有刀子抵在自己的声带上,每一字都是带着深情刺痛,“我真的看不出你是偏向段薄擎那一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般……”带着善意和友好。
这样女子怎会是段薄擎的棋子?
她太美好了!
美好的就好像她很遥远,根本不在自己身边一样。
虽然她已经站在他面前,落落大方。
“谢谢您的信任,风晴必不辜负。”她柔柔而笑,清雅动人。
他低头看地上的猫儿,“御猫气性大,只愿跟福缘深厚的人亲近。”
“可能吧。”她推开他的手臂离开。
猫儿本身就有灵性,和蜃、鲲喜欢有灵气的人的习性相差无几。
它本能的喜爱婉兮身上鲲曾经留下的福运,喜欢她潜藏在灵根深处的慧灵之女的灵气。
晚饭后,吴有匪带着别枝上去双修。
婉兮今日笑得最多,实则是心痛最多的时候。
在报纸上看到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却不能马上了解情况。
只能伪装的不在乎,等到了现在才去翻看客厅里的报纸,去找吴、于两系打仗的具体情况。
吴系虽打了胜仗,可损失极大。
敌方发现吴系只有吴凌恒能打仗,其他的各旅基本上报废。
故意把战线拉得很长,用来打击其他作战旅。
吴凌恒本可以通过电报来指挥,因为通讯营的大部分精英都让吴有匪带走了。
对方只要一想办法截获电报,吴系就处于情报瘫痪。
吴系后来采用信鸽,对方便出动军鹰。
各旅都被打烂了,只剩下吴凌恒手里的几个旅。
按照他现在权限称为师长也不为过,可惜战时不能晋升,要熬到战后授勋才行。
“他这是受了萨满的诅咒,得喝血才行,喝我血补充灵力才是,不然可怎生面对接踵而至的战事!!”她清楚她此刻在他身边的意义。
甚至都想过翻窗逃走,可是不行啊。
身体里有蛊,蛊控制了她的全部。
怎样才能脱离束缚??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太笨了,一点主意都没有。
“风晴小姐,您怎么还没睡啊?”巧儿晚上巡视房间,发现客厅还亮着一盏台灯。
打开了吊灯,发现婉兮眼睛红红的,“您哭了?”
“看到战事中死伤太多,心中有感而发。”婉兮快速的擦了眼泪,掩饰道。
巧儿也没多想,上去给她披了件毯子在肩上,“快去睡吧,这些死伤的将士,大总统夫人会请洋和尚超度的。”
“嗯。”婉兮上楼的时候,心想着那些将士不是信佛就是信道。
也不知大总统夫人请来的牧师,是否真的能让他们的灵魂安息。
回到卧室,躺下安睡。
睡梦中总是飞机大炮的乱窜,弄的她在梦中很是难受。
她急促的呼吸,“不要!快逃!!别开战机,军鹰会把飞机撞下来的,不要……不要……”
“没有战争,这里是和平的,不要怕。”一个温润的声音入了她的耳。
她被吓了一跳,惊恐的睁开眼睛。
吴有匪正在解她的衣扣,她连忙推开他,“您……您做什么呢?”
“你不是早就做好了做我女人的准备?上午见我时还喊我夫君,一副认定了我的样子,现在怎又矜持了。”他身体如巍峨峻岭一般,怎的都推不动。
唇落在在她的脸颊,解衣扣的动作半刻都没停。
婉兮惊慌道:“我那是认错人了。”
“你属意的人不是我?”吴有匪还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碰壁。
婉兮认真的点头,“自然不是。”
“段薄擎?”他不信他会输给段薄擎那块冰,段薄擎对女人的那根筋还没开窍呢。
婉兮用力的摇头,身体因为害怕发抖的厉害,“不是他,他……他那块冰山怎是我这样的普通女子能攻克的,是……是……孔二公子,吴师长容禀我心仪凌尘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