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过让他来救我。”婉兮福身恭送。
段薄擎皱眉:“那么爱他?舍不得他抛下自己的江山,分身来救你?”
“我是为了我的承诺,你不是总是生气我骗你吗?答应了两个月就是两个月。”婉兮恭顺道。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扭身离去。
在她身上,他看不出半分恭顺。
只有倔强,倔强……
直到走廊上军靴落地的声音彻底消失,她扶着柜子缓缓起身,身子沉沉的倒在床上。
一夜未眠让她格外困倦,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炮火连天,花田卫、渭城接连沦陷。
战壕里满是埋在黄土中的尸首,残肢和血混在一起。
他一身军装,睡倒在战壕中。
脸庞明明被沙土覆盖,依旧难掩英俊。
“夫君……夫君……”她呼唤他的名字。
她发现她没有身体,像是一只幽灵一般意识飘荡着。
天空黑影掠过,巨大的轰鸣在响起。
几辆战机在空中盘旋,随时准备空投炸弹。
婉兮很着急,大喊着要他醒来,“空袭来了,快醒来。”
他依旧沉睡着,无形的手推了他几下。
军帽落下,鲜血从头发里流出。
他受伤了?
什么时候受的伤?
空投的炸弹落下,整个世界被消音了。
宁静中,尘土飞扬。
他的身体被炸的粉碎,连个渣滓都没留下。
她猛地惊醒,在床上坐起来。
淅沥的雨声入耳,窗外面乌云密布。
下雨了。
不知道战场上怎么样了,战场上要是下雨,可是极不利于作战的。
“夫君,夫君,你在前线可还好?”她焦虑极了,赤脚走下床。
走到窗台前,看着茫茫大雨。
大上海的一切尽收眼底,拉黄包车的还在街上跑。
连蓑衣都没穿,只带个破布帽子。
浑身湿透了,已经阻挡不了他们奔跑的身姿。
公交车在下雨天依旧运行,明亮的车灯照亮昏暗的街头。
街头有开车的,有打伞的,也有骑自行车的……
雨天,喧嚣沉寂下来。
人们说话的次数少了,着急赶路。
忽然,一声发动机的鸣叫划破了安静。
大下雨的居然有个男人穿着格子雨衣,骑着摩托车急速穿行在人群中。
车后座上还坐了个穿军装的女子,女子手里打着伞,“哎呀,骑慢点,伞都飞了。”
“朵儿,你来找我,我好高兴。”孔凌尘兴奋道。
是金朵和孔二!!
婉兮眼前一亮,想朝孔凌尘招手。
希望他能够发现她,仔细一想,孔凌尘根本就是段薄擎的人。
他救她都是因为段薄擎,即便让他知道她在这里。
也改变不了此时的命运!!
摩托车一闪而过,消失在她的视线。
她本想转身离去,又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
他骑着摩托车折返回来,视线朝上看去。
金朵在后面打他,“你开回来做什么?”
“上面有个人好眼熟啊。”孔凌尘看着头顶道。
金朵一看到婉兮的面容,立刻气的掏枪,“凌尘!你又看美女。”
子弹打上去,贴着婉兮的脸飞过。
孔凌尘连忙夺枪,“你疯了吗?!你知道那里是谁的住宅吗?”
“不就是月宫么,我知道下面楼下面是月宫舞厅。”金朵哪里不知道月宫,来了沪上就听说有个月宫。
月宫里没有什么嫦娥,都是当红的歌星。
孔凌尘十分惊慌道:“好朵儿,快把枪收起来,被段薄擎的人抓个正着,我们俩就惨了。”
心中其实正纳闷,段薄擎那种不近女色的和尚。
怎么房间里藏了这个么大美女,而且姿色如此倾国倾城,从前怎么就半点名声都没有。
按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只要在沪出现,必定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婉兮房间里,枪响一起。
守在外头的女佣立刻闯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吗?风晴小姐。”
“楼下……楼下有人开枪上来。”婉兮装作很害怕,缩在了墙角。
女佣马上往下看,刚好看到了金朵和孔凌尘。
匆匆向婉兮行礼了欧式礼,跑着去找人报信,“来人,风晴小姐被刺杀了。”
用来护卫月宫的保镖立刻出动,要拿下开枪的金朵。
孔凌尘连忙开车,“你真是冲动啊,闯祸了吧。”
“我父帅正和段薄擎谈合作,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你躲什么躲。”金朵哼哼唧唧道。
孔凌尘一副害怕到了极点的样子,“那是你太不了解段薄擎了,他最胆敢恨刺杀他的人。”
——
月宫。
婉兮洗漱之后,换了套衣服下楼。
佣人领着在餐厅里用餐,吃了一半。
月无双主动找上来,“听说有刺客?”
“应该不是刺杀我的。”婉兮吃完,擦了擦唇。
月无双手指摸了几下婉兮的耳环,“小玲看到是金朵开的枪,可是没道理啊,金家和段家现在是同盟。”
“那就不知道了,太复杂的事我不懂。”婉兮优雅一笑。
月无双垂头,“昨晚没睡好?少帅都不许我们打扰你睡觉。”
“有点认床。”婉兮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着。
月无双可是听说她昨晚和段薄擎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又迟迟没有起床,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可人家不愿多说,她也就不提。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月无双教了婉兮一首简单的新曲。
雨天出来消遣娱乐的人少,晚上应该没什么客人。
到了晚上,街头多了好多五颜六色的雨伞。
月宫门口甚至都排队了,好些租界的洋人也过来看热闹。
好像都是听说月宫来了个美艳惊人的新人,想过来一饱眼福。
白曼丽今天请假,月无双唱了两首。
几个不怎么红的小歌星上去几首,婉兮最后压轴上台。
提着长裙上台,台下望过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舞厅今天限制了入场人数,门口还有几个伸着脑袋巴望着的几个外国小伙子。
吴有匪还坐在那个包厢里,别枝坐在他的身边一脸认真。
肖副官和吴有匪自己的副官护卫在两侧,保护吴有匪的安全。
婉兮唱完一首歌,便打算退场。
大家都是为了捧她的场来的,难免念念不舍。
几个洋人叫了高价,逼她再唱一首。
婉兮只能把昨天唱的那首又唱一遍,在台上假装崴了脚,没办法自然站立,才被观众们放下台。
吴有匪抚摸了几下怀里的玫瑰,对别枝道:“把话送去给她。”
“你在这里稍等。”别枝抱起花束,朝后台走去。
吴有匪对自己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去,保护夫人。”
副官跟在后面,尽职保护。
肖副官问他:“你不是一个喜欢歌舞表演的人,怎么突然爱往这里跑了。”
“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眼睛很熟悉,像一个人。”吴有匪柔笑道。
肖副官摇头:“没有,您觉得她像谁?”
“我母亲。”吴有匪缓缓道。
他不能说他觉得她像婉兮,只要说出口他就输了。
自从出走那一日起,他就知道他和她会成为两条背道而驰的平行线。
很难再见面,很难再能坐下来谈话。
肖副官只用了四个字形容,“天差地别。”
张氏是什么货色?
眼前台上的女子又是如何的出尘绝艳……
“我说的是我的嫡母。”吴有匪道。
肖副官想了想,道:“那也没有相似的地方,除了都是一样的漂亮。”
“肖战龙,你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话,你这样在现在官场该怎么活啊。”吴有匪放下酒杯,起身走到了门口。
别枝已经在副官的陪同下回来了,脸上特别丧气。
他揉了揉别枝的头发,“没见道她啊?”
“后台不让进。”别枝郁闷道。
接下来的每天,吴有匪都来月宫捧场。
每天都准备一束玫瑰,让别枝带去后台。
一开始只是散场以后送过去,后来开场也会送去一束。
不知不觉过去一个礼拜,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段风晴”小姐的任何垂青。
这件事,成了上流圈子的一个笑柄。
堂堂少将追一个小小的歌女,歌女却根本不搭理他。
晚上,6:20分。
肖战龙捧着一束玫瑰,站在后台门口,“今天我务必要见到段小姐,请她亲自手下这束花。”
“我们月宫有权保证员工的隐私,还请您不要见怪。”门口的侍者说着套话。
肖战龙直接拿枪顶着侍者的脑袋,“让我进去。”
侍者举起了手,眼神却很冷。
一旁的保镖纷纷有了掏枪的动作,冲突一触即发。
“花我亲自收了,你们别那么敏感,少将大人总被这么回绝,这些天可没少被人议论呢。”婉兮走到门口,搂过肖战龙手里的花。
甜甜一笑,霎那芳华。
肖战龙目光呆滞了片刻,有一种当时中了孔凤翎迷幻术的错觉。
他眉头一紧,怒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段风晴,您该离开了,我要上场表演了。”婉兮行了欧式贵族礼。
其实她很想问问肖战龙是否还记得香儿,记得对香儿的承诺。
可是她中蛊了,好多话都不能说。
肖战龙扭头要离去,迎面撞上了孔凌尘好奇的目光,“哇塞,那就是段风晴小姐吧,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段科长好。”婉兮提着裙子行礼。
孔凌尘睁大了眼睛,“你知道我?”
“特别行动科的科长么。”婉兮笑道。
孔凌尘一副天降福运一般,双手捧着红红的面庞,“我还以为……你是个冷美人呢!大家都说你傲的不可一世,吴少将天天送花,你都不见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