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大梦初醒,我怜凶猛(2更)(1 / 1)

广木兰神宫中,胜楚衣笑吟吟地看着一桌子的菜,“果然都是她爱吃的,你有心了。”

立在桌边的女子围着围裙,搓着手,“真的是她回来了?”

“放心吧,不会错!”

女子两眼发亮,“那待会儿见了她,我能抱抱她吗?”

“顾敛星!”

女子立刻知道自己又逾越了,赶紧退了一步,不开森道:“哦,知道了,我这不是想她了嘛!”

可两个人左等右等,菜都快凉了,也没见母子三人回来,胜楚衣吩咐人去校场催一催,结果去了的人也许久没回来。

又过了会儿,有人急匆匆跑过来,“禀尊上,出事了!”

胜楚衣心头咯噔一下,“怎么了?”

“月生姑娘在校场上杀了人,之后直接上了千丈崖!”

怜怜……

胜楚衣扭头冲出了神宫,直奔千丈崖。

千丈崖下方,此时已经被许多金甲卫围了起来,胧月见胜楚衣来了,匆匆迎了过去,“尊上,月生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在昊天校场发了狂,正赶上您的人去请她吃饭,二话没说,就把脑袋给拧下来扔出去老远……”

“棠儿和珩儿呢?”

“额,跑了……”

胜楚衣一阵头疼,一定是这两个活宝又怎么祸害亲娘了!

他抬手示意他退下,顺着金甲卫让出的一条路,上了千丈崖。

崖顶,月生一个人立在最高处,面朝大海,一动不动。

胜楚衣走到她身后不远处,“怜怜,是我,我来了。”

月生并不回头,只是痴痴地望着海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他聊天,“我一直觉得,自己丢了样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可是今天,我终于想到了,是孩子!我还有两个孩子……,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她回身看向胜楚衣,已是泪流满面,“你知道吗?他们两个好可爱,一生下来就会游水,我亲眼看见的,”她瞪着眼睛,眼中布满血丝,“他们在水里,就像两条小鱼一样活泼,怎么会死?怎么可能会死!”

胜楚衣小心地走向她,伸出手,“怜怜,你别急,慢慢说,我在听着。”

月生悲痛欲绝,“你听不懂!你不会明白!他们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死!一定是敖天杀了他们,他杀了他们,然后把他们扔了!连尸体都不让我看上一眼!”

她心口剧烈的起伏,抱住头仔细地回想脑海中那些痛彻骨髓的凌乱碎片,可是越想越是痛苦,越想越是疯狂,“敖天杀了他们,我却无力为他们报仇,我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我只有去陪他们!可是我又舍不得,我后悔了!我贪生怕死!我怕我死了,就再也没机会见到我的楚郎,我怕他会伤心!他那么玻璃心,我怕他会活不下去!”

月生明明望着胜楚衣的方向,却双眼空茫,全然没有认出他。

胜楚衣一阵心痛欲碎,“怜怜,醒醒,我在这里,我没死,你也回来了,乖,过来!”

可是月生就立在那一块高高的石头上,自说自话,根本不理他,“所以我回来了,可是我却把一切都忘了,忘了孩子们,忘了我的楚郎,忘了仇恨!十年!我活在戏文里十年,我白白浪费了十年,什么都没做,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傻子!”

“怜怜!你不是傻子!”胜楚衣小心翼翼走到她身边,想用手臂将她与海崖的边界隔开,“乖,我们去那边说话。”

月生一把狠狠将他推开,“你别碰我!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走开!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把我们的孩子弄丢了,我没脸再见楚郎!我要去把他们找回来!”

她纵身要从千丈崖跳下去,被胜楚衣眼疾手快,紧紧抓住,双臂将人箍在怀中,“怜怜,你冷静一下,都过去了!孩子没了不要紧,我们重新开始,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放开我!你是谁!你不要碰我!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把他们找回来!就算只剩下一把骨头,也要把他们找回来!……”

月生疯了一般地在胜楚衣怀中挣扎,挣不过他,就捶他,咬他,直到后颈被重重一击,才颓然软了下去,跌倒在他怀中。

这一睡,就是许久不肯醒来。

胜楚衣坐在床边,牵着她的手,看着她从一场梦跌入另一场梦,有时哭,有时笑,却始终不愿睁眼。

弄尘悄声进来,“尊上,公主来了。”

胜楚衣这才将目光从月生的身上移开,稍加整理了一下衣衫。

外面,海崖边,滔天的海浪涌上千丈崖,敖薇踏浪而来,踏上土地时,足尖点地,轻灵如出尘的仙子。

胜楚衣亲自来到广木兰神宫门口迎接,俯首行礼,“公主,岛上日子可好?”

敖薇面容上的疤痕已尽褪,恢复了往日的风华。也只有这样恍若天人般的绝世女子,才能生下胜楚衣这样的儿子。

“收到你的信,我就立刻赶来了,”她稍稍端详他,见他依然憔悴,两眼间却有了十年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希冀,便由衷地替他高兴,“不急,我帮你看看她。”

这该是世上唯一能与他以如此疼爱又安抚的口吻讲话之人,也是这个自命无所不能之人,最后所能求助之人。

敖薇随着胜楚衣来到月生床前,只看了一眼,便淡淡浅笑道:“这傻孩子,硬生生吞了我的鲛珠啊,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消受不起,早就殒命了,她却强行用五行天赋把鲛珠给化了。”

胜楚衣见敖薇神色并无异样,稍稍放下心来,却依然问:“那对她可有损伤?”

敖薇在床边坐下,仔细看着月生的脸,“那两颗鲛珠,是我凝结了血脉之中的海皇精华而成,与你同生,亦该与你同在才对,如今被她强行给化了一个,必然是要遭到海皇力量的反噬。人族体质脆弱,根本承受不起,但她只是短暂的失忆,已是很难得了。”

敖薇牵过月生的手,放在掌心,细细体察了一会儿,依然浅笑,“身为女子,却心志强悍若此,令人叹服!当年我若是有她一半坚忍,心存玉碎之志,也不会遭逢那般苦难。”

她回身牵过胜楚衣的手,将月生的手交到他手中,“其实,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十年如此,都一个人强行撑了过来,最后一关,只需要一个契机罢了。她现在需要的该是你才对。”

胜楚衣若不是真的没了主意,也不会亲自修书请敖薇回来。如今敖薇来了,他就真的如同一个失了主意的孩子一样,眉眼低垂,“那我能替她做什么呢?”

敖薇笑着轻拍他肩头,“如此女子,你只需要花时间等待便是,她比你想象中强大得多。”

她说完,望了眼窗外,闲淡道:“你的神宫中这是要唱戏了?我许久没有见过红尘中的繁华,倒是想去看看。”

胜楚衣静静立在床边,“谢公主。”

敖薇见他忧心的模样,反而笑意更浓,提步出了房门。

她的楚衣,爱重一个人的时候,原来是这番模样,倒是有些令人羡慕。

——

神宫的花园里,真的是搭起了戏台。胜楚衣专门从流风城招来的戏班子,只唱月生爱看的那几场,昼夜不息。

七日后,当日光再次撒入空荡清冷的房间时,躺在床上的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海上明月生,身披楚衣来。”

戏子的唱腔,咿咿呀呀,悠长婉转,不甚精湛,却是多情缠绵,尽是相思。

“胜楚衣……”她缓缓张开眼,看向四周,空无一人,也不知自己在哪里,于是木然起身,顺着歌声的方向,出了房门。

空荡荡的戏台下,摆了几个座位,却没人听戏。

月生独自在角落坐下,望着台上的戏码一出接一出。

演到萧云极被海皇囚禁,生下两个孩子,又被海皇将两个孩子夺走时,她猛地一惊!

不对,以前的戏里没有这一段!

是谁加上去的!

那戏接着往下演,转眼十年生死两茫茫,前尘尽忘的萧云极与心如死灰的芳尊在秋猎之上重逢,近在咫尺,却两不相识,一时不能相认。

后来,萧云极今日不记前日之事,芳尊便每日与她重新相识。

接下来,一幕幕,一曲曲,都是她不曾看过听过的。

月生瞪大眼睛,一直看到曲终,却没看到结局。

她正要上去问个明白,那戏台子上,却又鸣锣开唱,新的一轮又开始了。

扮演萧云极的女子,一身风骨,鲜衣怒马,神采飞扬,从堕天塔一直唱到神都秋猎,勇夺十尊黄金爵。

接下来,便是两人深夜怒而诀别,芳尊忍受血幽昙之痛,扬帆出海,远赴东煌寻找解毒之法。

“原来他离开她,是有原因的,他不是有意要扔下她,伤害她的。”

她坐在角落里,认真地看戏,许多从前戏文里没有的情节,不知为何,都被人加了进去,于是这一场荡气回肠的故事,就顺理成章了。

月生望着戏台,而胜楚衣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望着她,静静地等着她。

她就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不动,将整场戏看了一遍又一遍,从清晨看到日暮,又看到清晨,泪珠潸然而落,湿透了衣衫,也全然不觉。

敖薇悄然现身,坐在月生身边,向她微微一笑,“这场戏,真好看,我看了好几遍,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月生茫然看向她,“少什么?”

“少了萧云极。”

“萧云极不就在戏里?”

“那是别人眼中的萧云极,却没人知道,真正的萧云极,是什么样的。”

月生垂头,“是啊,写戏的人,该是也没见过她。”

敖薇双眼明亮,湛着精光,“那你呢?你见过真正的萧云极吗?”

“我……?”月生抬起头,凝眉思索,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重复敖薇的话,“我见过吗?”

敖薇的纤纤玉指在她眉心一点,“十年大梦,该醒醒了!”

说完,转身偏偏然离去。

月生坐在椅子上,被她冰凉的指尖这样一点,一股冰凉如泉水的气息如醍醐灌顶涌入脑海,浑浑噩噩的思绪顿时如洞天大开。

萧云极!

我见过啊!

而且,刚巧还很熟!

她眉峰一挑,站起身来,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怜怜?”胜楚衣立在她身后的树荫下,小心地轻唤她一声。

萧怜猛地回头,“胜楚衣!”

说着,飞身跃过椅子,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直接跳到他身上,双手双脚并用,整个人盘在他腰间,捧起那张脸,狠狠狠狠狠狠地啃了下去!

萧怜冲得劲儿太大,胜楚衣便示弱地下盘不稳,被她咚在树下,撞落了满树的金黄树叶。

“怜怜,好久不见,真凶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