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庄子,给弟子们上完课后,李钦载才有时间在庄子里四处闲逛。
再过几日便是秋收,庄户们已经开始忙碌。
今年的收成肯定很惨澹,但庄子里丝毫没有惨澹的气氛,每户人家都是那么的从容澹定。
虽是大旱之年,但主家没亏待庄户,庄子里的挖渠修堤工程招募庄户做工,每日以粮食为酬劳,庄户们这些日子的劳作,换来的粮食已足够全家所用。
能够如此轻松度过灾年,庄户们都感念主家的恩德,李钦载走在庄子的乡道上,庄户们打招呼比以往更热情了几分,有些相熟的庄户甚至执意邀请李钦载去家里做客。
李钦载边走边应对,脑子却仍在思索。
别的庄子他管不着,自家的庄子还是要上点心。
庄户们如今的生活水平还是不够,保证温饱的同时,也要有抗风险的能力和准备。
每遇灾年家破人亡的惨剧,绝不能在自家庄子上演。
所以种地和做工的同时,家里的妇孺也不能闲着,发展一些副业什么的,对家庭多少是个贴补。
走到村东头,一名庄户打过招呼后,突然告诉李钦载,老魏从百济回来了。
李钦载一愣,顿时欣喜莫名。
老魏可是个人才,他一直很看重,当初荞儿被劫,老魏领着部曲营救,全靠他丰富的丛林战场经验,才将荞儿救下。
白江口一战后,李钦载原本打算将老魏招揽到身边当个亲卫,无奈金子在百济也发光,老魏的才能被军中将领看中,让他当了教官。
如今老魏回了庄子,显然他的任务已完成,这样的人才不能浪费,必须收了。
于是李钦载兴冲冲地朝老魏家里走去。
老魏家住在庄子南边一片竹林旁边,葱郁青翠的竹林外,一座略显简陋的瓦房隐约可见。
走到魏家的篱笆外,李钦载站在外面朝里探了一眼,见庭院里没人,几只散养的鸡正懒散地觅食,一只精瘦有神的田园犬警惕地盯着李钦载,朝他汪汪吠叫。
“好狗!”李钦载脱口赞道:“冬天切成片下火锅一定很好吃。”
田园犬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嗷呜一声夹着尾巴慌忙窜进了屋子。
老魏家没人,李钦载有些意兴阑珊,叹了口气往回走。
走了百余步,正经过一户破败的农家时,见庭院篱笆外站在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正是老魏。
李钦载愣了,扭头四下看了看,这户不是老魏的家,这老货在干啥?
蹑手蹑脚靠近,李钦载小心地躲在篱笆拐角处。
虽然有点不体面,可村里的流言八卦大多是用这种方式获得的。
此时的老魏不见丝毫百战老兵渊渟岳峙的高人风范,反而嬉皮笑脸站没站相。
庭院里没人,屋子里大门紧闭。
老魏深情款款朝紧闭的大门喊话:“在吗?在吗?吃了吗?睡了吗?”
“我托儿子给你带的两只鹿腿你收到了吗?那是我从百济国林子里射杀的鹿,腌入味了,非常好吃,你尝尝……”
“在吗?在吗?你搭理一下我呀。”
“听说你昨日在村南边跟王家汉子说了话,还对他笑了,你们一定只是普通朋友对吗?王家汉子不是东西,村里几个寡妇他都撩拨过,你莫上他的当……”
蹲在篱笆拐角的李钦载目瞪狗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货居然是一条正宗原味的舔狗……
仔细看看这户人家,李钦载立马认出了,这是宋寡妇家,老魏惦记很久的那个。
念咒式的聊天让人受不了,不出所料,屋子的大门终于打开,宋寡妇抄着一把菜刀跑了出来,指着篱笆外的老魏喝骂:“老不正经的混账,再啰嗦我便剁了你!”
老魏却丝毫不怕,老货战场上不知见了多少血,当然不会被一把菜刀吓到,仍然深情款款道:“宋娘子,你终于肯见我了,我离开庄子那么久,想我了吗?”
宋寡妇不愧是凶悍的关中女人,一手用力一扔,居然真把菜刀朝老魏头上扔了过去。
菜刀夹杂风雷之势眼看要将老魏的脑袋开光,老魏却不慌不忙一闪,菜刀扔空了。
“宋娘子,你这脾气该改一改了,气大伤肝啊,明日我去县城给你弄两副药调养一下。”
“滚!”
“莫急着赶我走呀,对了,我这次从百济回来,从当地挖了一些参,据说当地盛产这玩意儿,回头我给你两支,想我想到睡不着时可以补气提神。”
李钦载躲在暗处悄悄打量宋寡妇。
宋寡妇大约三十多岁,论容貌,实在是……勉强算周正吧。
再看身材,嗯,身材倒是不差,胸前波涛起伏,臀如磨盘,腰不粗也不细,胳膊露出虬结孔武的腱子肉,这特么说她上山打过虎李钦载也信。
老魏的审美……当然也没问题,人家就喜欢壮实又凶悍的关中女人,咋?
让人想不通的是,宋寡妇也不是什么绝色倾城的美人,就这,老魏舔了这么久都没舔上?
李钦载不得不产生些许优越感,自己什么都没干,只是玉树临风往那儿一站,婆娘当初就不可遏制地爱上了自己。
对金乡县主也是如此,她也有爱上自己的嫌疑。
都是绝色美人,在她们的芳心里纵一把火很难吗?
完全没难度好吧。
再看看老魏,啧,男人之耻。
宋寡妇面若寒霜,隔着篱笆指着老魏喝道:“姓魏的,你自己称量,我不做小,想要纳我便休了你家的妻,否则便莫来撩拨我,无名无分想要我的身子,做梦!”
老魏尴尬地道:“你这人……我说啥了,只是送你点东西,关心你,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
宋寡妇冷笑:“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寡妇的便宜那么好占吗?想吃完抹嘴就走?”
“谁占你便宜了?庄子里打听打听,我老魏是好人……”
拐角的李钦载实在听不下去,不知老魏是否感到羞耻,李钦载这个局外人都觉得羞耻了。
捂住嘴,李钦载咳了两声。
老魏和宋寡妇脸色一变,宋寡妇急忙扭头跑进了屋里,重重关上门。
老魏仰头望天,眉头紧蹙,像哲学家一般深邃。
李钦载从篱笆拐角处缓缓走出来,老魏见到他,顿时脸上一喜,躬身便行礼:“五少郎,久违了。”
李钦载看着他,痛心疾首地摇头:“老魏,你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耻辱啊,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