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卫迅昌求见,张欣悦的第一想法就是不见,但是在知道卫迅昌是要离开京城后,张欣悦沉默片刻,她还是选择见卫迅昌了。
张欣悦邀请卫迅昌进屋,吩咐下人给卫迅昌沏了一壶淡茶。
卫迅昌手里端着茶杯,闻着那淡雅的茶香,却并没有喝,“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淡茶,这么多年了,你的喜好从来都没有变过。”
张欣悦浅浅一笑,“习惯哪里是那么好变的。这么多年了,我怕是变不了了。卫大人要离开京城了,这茶就当是给卫大人你饯别好了。”
卫迅昌举起茶杯,“那就多谢张姑娘了。今日来见张姑娘,一是为了道别,二是为了道歉。我欠张姑娘一个道歉很久了。这道歉也一直压在我的心里,让我的心十分难受。”
“卫大人,你无须向我道歉。当年的事情你没错,令堂其实也没错。各自有各自的立场罢了。退一步说,当年你要是无视令堂,非要娶我。说句实话,可能今时今日,你我早就成了一对怨偶,怕是不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了。”
卫迅昌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张姑娘通透,你说的很是。当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到今天怎么可能说的清楚。谁对谁错,这一点的确是没什么重要了。
张姑娘,我今日就要举家离开京城。但是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跟张姑娘说,虽说我不是张姑娘你什么人,甚至只是一个外人,但我还是关心张姑娘的。有一句话,我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还是想说。张姑娘何必蹉跎年华,找个人相伴岂不好吗?”
张欣悦定定看向卫迅昌,忽而莞尔一笑,“卫大人,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这些年来,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甚至是我身边的下人无一不在劝我,让我赶紧找一个。但是我全都拒绝了。
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卫大人,所以才不愿意找。其实说我因为卫大人,这话也不错。不过更多的,我是为了我自己吧。卫大人,其实我有些害怕,我的姻缘总是一波三折。我的第一任未婚夫就不说了,接着是你。
真的,每一段感情都让我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我真的是不想再找了。一个人过日子其实挺清净的。至于孩子,我有皇太孙,虽非我亲生,但是他在我心中比我的亲生孩子还要重要。我真的不缺人陪伴,有时候陪在女人身边的不一定得是男人。”
“张小姐通透,是卫某执着了。”
“当年一切,卫大人无须再放在心上了。卫大人,我只盼望你无论在哪儿为官都能不忘记你自己做瓜你的初心,造福一方百姓,起码这能证明妾身当初的眼光没错。”张欣悦对着卫迅昌真诚说道。
卫迅昌起身朝着张欣悦一拜,“卫某从未忘记过自己做官的初心,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忘记过。卫某不敢说自己是什么青天好官,但是敢说一句问心无愧。”
卫迅昌和张欣悦的对话就是如此简单直白。短暂的告别后,卫迅昌离开。
金嬷嬷给张欣悦端了一杯茶,有些嗔怪道,“小姐,这么多年了,您还是这么一个性子。您永远都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让别人难受。卫迅昌叫你难受痛苦了那么多年,您为什么就不折磨折磨他。您说些怪他的话,甚至是埋怨两句也好啊。”
“有什么好说的,其实我真的不怪他。我如今的日子也很不错不是吗?衣食无忧,日子平静清淡,还有云儿孝顺我。真的,这样的日子,我很满意了。我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就这样吧,人家日子过得好,我何必硬是要让对方不痛快,心里难受。我没那么小心眼。”
“小姐,您就是吃了好性子的亏了,都吃了大半辈子了,可是您还是一点都不长记性。”金嬷嬷恨铁不成钢道。
乔伊灵在见过祁昊后,立马书信一封送去庐州。魏老夫人看完乔伊灵的信,面色阴沉。
魏老夫人随即就召了魏大老爷,魏二老爷还有魏三老爷过来,他们行了礼,坐下后,魏老夫人就将乔伊灵的信分别让三人看过。
魏三老爷的性子最暴躁,看完信后,怒目圆瞪,“好一个豫王世子,当初退婚是怎么回事,大家谁不知道?这会儿他倒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在太孙妃身上,甚至还要对娘您动手?这简直是没把我们魏家放在眼里啊!”
魏二老爷也沉着一张脸,“母亲,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一次是豫王府的大少奶奶有良心,不愿意做那害人之事。可下一次换成了一个没良心的,比如我那逆女——不,那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只是豫王世子的一个小妾罢了。”
自从魏雅柔给魏老夫人下毒,魏二老爷是再也没将魏雅柔当成他的女儿,知道魏雅柔在豫王府过得生不如死,甚至魏二老爷曾经还远远看到过一次魏雅柔那形销骨立,皮肉披骨的惨模样,但是魏二老爷还是没有丝毫的难受同情。
魏家的男人就是如此,爱的时候可以很爱,绝情的时候也一样可以很绝情。
“是不能这么算了,这件事关系到母亲的安危,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不过证据呢?这件事没证据,咱们该怎么讨个公道?总不能直接去跟豫王告状吧,豫王会相信吗?我觉得不会,豫王世子到底是豫王的嫡子,哪里有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反倒是相信外人的几句话。
咱们就是向外传流言想要败坏豫王世子的名声,但是只要是流言,传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别人就会知道是我们做的。豫王世子要是再倒打一耙,咱们的处境反而不好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有证据,魏家三兄弟不禁有些郁闷。
魏三老爷愤愤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我这心里是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气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娘的安全!有豫王世子在一旁虎视眈眈,跟条隐匿在草丛中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人一口,我这心里怎么能不担心!”
魏大老爷和魏二老爷也是满脸忧心忡忡。
看到三个儿子都是真心关心她,魏老夫人的心里暖暖的,“行了,别在这里担心难受了,豫王世子不会再做什么的。”
“娘,您是如何知道的?”
“可能伊灵在送出这封信时,她自己也有这想法了。豫王世子去找伊灵说了那么一通话,其实就是想要伊灵难受,想要伊灵担惊受怕。你们以为豫王世子找上梅思思,真的是想借她的手害我?
可能豫王世子是存了这么个想法,但是豫王世子应该清楚以梅思思的为人,她是不可能同意的。但是豫王世子还是去找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就是知道梅思思不可能同意,所以借此对梅思思的父母下手,说白了,豫王世子的目的还是在祁然身上,豫王世子如今最大的目标是收拢权力,祁然则是他最大的敌人。”
魏三老爷后知后觉问了一句,“要是梅思思当时同意了呢?”
“你傻啊,同意了那不是更好。事情成了,豫王世子高兴。就算事情不成,豫王世子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事情成了以后,豫王世子会不会放过梅思思的父母,这就不好说了。别人还有一点可能,但是豫王世子,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没底,那人——”
“现在讨论这些有什么用,如今最重要的是母亲的安危。”魏大老爷沉声说了一句。
“我个老婆子的安危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里是魏府,不是豫王府。豫王世子想害我,不是那么容易的。豫王世子也不可能冒险来害我这么一个老婆子。倒是你们三个要多注意注意,在官场之上,别让豫王世子抓到什么把柄才好。
我想只要你们三个不出什么大漏子,豫王世子也不会特地设局陷害你们。因为豫王世子的头上还有豫王,豫王对他的看法很重要。”
魏老夫人在这里细细叮嘱三个儿子,章平帝也在跟祁云说话。
“云儿啊,这么久了,你身边就只有太孙妃一个人伺候,这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朕给你指两个人在你身边伺候?”
祁云不知道章平帝怎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能同意吗?肯定是不能啊!
“皇祖父,孙儿正年轻,想趁着荣年轻的时候多要几个嫡子嫡女。您说再来几个像阿瑾和阿瑜一样聪慧可人的孩子,那有多好啊。”
提起阿瑾和阿瑜,章平帝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想起白白胖胖,水灵灵的孙子孙女,章平帝老眼里浮现一抹慈爱之色。
但是很快章平帝又不满了,“你每次都是这么说,听得朕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云儿啊,重视妻子,这很好。朕不反对,但是太重视,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云儿你该明白吧。”
祁云心里一跳,他知道章平帝是在敲打他。
“皇祖父,孙儿明白您的意思。不过孙儿不觉得重视妻子有什么错。妻者,齐也。尊重爱护妻子,这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当丈夫的该做的。皇祖父,孙儿就是想多要几个像阿瑾和阿瑜这样的好孩子,您怎么就不同意呢。”
说到最后,祁云开始撒娇了。
章平帝拿这样的祁云最没有法子。这些年,祁云愈发的老练,都没见祁云这么撒过娇了,但是这一次章平帝不想这么轻易松口。
“朕就有些好奇了,朕给你指两个人伺候,不止是伺候你的,还一样能伺候你媳妇,这有什么不好的?哪里妨碍到你跟你媳妇生孩子?”
祁云差点没吐血,让章平帝赐下的人去伺候乔伊灵,乔伊灵肯定连举刀杀人的心都有了!还伺候呢!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祁云脸上的撒娇瞬间转化成冷笑,“让那些女人来伺候我和灵儿?呵——谁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不来害灵儿和我的阿瑾,阿瑜就不错了。”
章平帝皱眉,“这是什么话。”
“皇祖父,您还真信什么妻妾和睦啊?那都是骗鬼的。妻妾就不可能和睦。想想东宫,想想黄良娣,当年,我可是差点就被黄良娣害死啊!皇祖父,当年的事情,难道您就真的全都忘记了吗?”
章平帝睇了一眼祁云,“你还恨黄良娣?以你如今的手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黄良娣,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恨?我还真不恨黄良娣,不是原谅黄良娣当年的所作所为,而是没必要了。如今的黄良娣不值得我多看她一眼。可能是所在的位置高了,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了吧。”祁云淡淡道。
犹记得当年差点被黄良娣害死,那时候死里逃生的祁云,恨死了要害他性命的黄良娣,更恨死了太子的喜事宁人。在后来很长的一算时间里,祁云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找黄良娣和太子报仇。
但是后来跟着张真人出去走遍大江南北,山河大川,祁云见识的多了,发现黄良娣和太子两人真的不算什么,就是心里的那滔天的恨似乎也轻了不少,到最后几乎就不剩下什么了。
越到后面,祁云就越无视黄良娣和太子。
恨,有时候也是一种情绪。祁云对黄良娣和太子是没什么情绪了。
章平帝赞赏地伸手拍了拍祁云的肩膀,“这话说的很好。云儿啊,你没有让皇祖父失望啊。为君者就是得大气,要是太在意这些小节,还有个人的私欲,那注定是走不远的,也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你的父王就是如此。朕有时候——算了算了,不提你父王了。你无视黄良娣也好。
留着黄良娣,原本是想历练一下你媳妇。不过不知道是你那媳妇太有本事,还是黄良娣太没本事,黄良娣压根儿就不是你媳妇的对手啊。”
“太有本事”从章平帝的嘴里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不满,祁云琥珀色的眸子有深邃之色一闪而过。
“皇祖父这话可真是有意思,我的媳妇自然是最有本事的。想她自从嫁进东宫,就将东宫管的井井有条。父王那么难伺候的人都说灵儿比他几个儿女都孝顺。母妃也喜欢灵儿。
灵儿要是没本事没福气,怎么能抓到番薯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还有那记账方式,还有……”
眼见祁云还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章平帝已经没了心情听,他没好气地摆手,“行了,一说起你媳妇,你就停不下嘴。朕知道你媳妇好算了算了,原本是看你最近太累,想给你指两个人伺候。既然你这个当事人都不乐意,朕强求你做什么,下去吧,朕还有折子要批。”
见过了这一关,祁云躬身告退。
祁云离开了,章平帝却没有第一时间就批折子,“李泉啊,你说皇太孙是不是对太孙妃过于看重了。”
“夫妻和睦,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皇上为何好像有些不满呢?”
“朕有不满吗?”
李泉点头,“有。”
“还是你一直跟在朕的身边,能看懂朕的心思啊。夫妻和睦是好事,但是当丈夫的太过看重妻子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别说皇室,就是民间,稍微有点家产的男子都要纳妾,怎么轮到皇太孙了,美妾就跟毒蛇猛兽似的。”
“太孙不是说了,他担心再来的美妾会是黄良娣。”李泉说道。
“这话倒是也不错。但是以云儿媳妇的本事,黄良娣在她面前根本是不够看的,再来十个,她怕是也能游刃有余。云儿那借口,朕听着还是——”
“皇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太孙是担心那万一。”
章平帝看了眼李泉,“你怎么总是为云儿说话。”
李泉面不改色地回答,“老奴是实话实说。”
章平帝嗤笑道,“你这实话,朕听着不舒服。但愿只是云儿不希望再出一个黄良娣,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章平帝没说,但是李泉明白那未尽之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