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乔老太爷，就是乔子诺也对乔老夫人有些刮目相看。

乔伊灵见乔骏的脸色不好，也是特地将紫嫣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乔骏说了。乔骏听完脸色果然回暖了几分，同时对傅氏更加鄙夷。傅氏连她的丫鬟都比不上，这是不是太好笑了？

“骏儿，傅氏是你的妻子，要如何处置傅氏，为父不为你做决定，你自己想吧。”乔子诺话是这么说，但他绝对相信，乔骏是不可能再原谅傅氏了。

“傅氏不是我的妻子，从今天起——不，是从傅氏带着她的嫁妆离开乔家的那天起，傅氏就不是我的妻子了。现在只差一纸休书，我今儿个就写好，明儿就送去傅家。从此，傅氏和我真的是再也没关系了。不，我现在就写，待会儿就送到傅家去！”乔骏现在真的是一刻都不想跟傅氏有什么牵扯瓜葛。

乔骏和傅氏这么多年夫妻，他知道傅氏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夫妻多年，乔骏想从傅氏的身上找几个优点都难，但是他也从未想过要休掉傅氏。世道就是如此，对女子多有严苛。乔骏自认他还做不到对妻子如此绝情无情。哪怕傅氏几次三番将他气得都有直接休了她的冲动，但是每一次乔骏都忍下来了。

乔骏这一点和乔子诺是挺像的。乔子诺不想休了魏氏吗？不，乔子诺是很想休了魏氏的。但是多年的夫妻之情，还有四个孩子，每每都让乔子诺打消了这念头。但是这一次傅氏的行为真的是触到了乔骏的底线。乔家还没真的完蛋呢，傅氏的亲娘江氏一来，傅氏就能抛夫弃女，绝情绝心到这份儿上！也真真是没谁了！乔骏觉得自己有时候还不如傅氏呢，看看傅氏多干净利落，他怎么每次都犹豫万分，始终没有休了傅氏呢！

这方面，乔骏认为自己是真的不如傅氏，他得好好跟傅氏学习！现在，乔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原谅傅氏了。

乔子诺见乔骏的神色有些不对，神情状似癫狂，于是开口，“骏儿你先冷静冷静，你这样子很不对头。今儿个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等明天再说。”就是要休傅氏，也别把自己弄得疯癫。

乔骏也发觉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于是点头道，“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乔子诺又带乔伊灵去了他的书房单独谈话。这就是有些事情不能让乔老太爷和乔骏知道了。

“伊灵，三司会审是怎么回事。”乔子诺问道。

乔伊灵有些尴尬，她真的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

“父亲，这事情跟我没关系啊，是——”乔伊灵把一切都推到了祁云的头上，不对，本来一切都是祁云干得，她说的都是实话。

“父亲，我事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想到皇太孙和寿阳长公主打了赌，然后就——”乔伊灵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去求寿阳长公主，乔子诺就更别提了。在官场上，乔子诺允许自己用手段，算计人，甚至利用某些人和事。但寿阳长公主——乔子诺怕是哪天自己死了，他也不会利用寿阳长公主，别说利用了，乔子诺就连求也不会求。

乔子诺摆摆手，阻止乔伊灵继续说下去，“行了，为父也没有怪你，如此紧张做什么。为父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的人，这事跟你没关系。为父倒是得好好谢谢皇太孙才是，他替为父找了一个极好的护身符不是吗？”

乔子诺明明是在笑，但是乔伊灵却感到阴森森的，心里默默给祁云点了根蜡。

“寿阳长公主都跟你说什么了？”乔子诺问道。

乔伊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她跟你说得倒是不少。其实当年为父去了和她约定的地方。”乔子诺笑了一声，忽然来了一句。

轰——轰——

乔伊灵耳边顿时有无数道惊雷乍响！她父亲这样的人当年竟然真的私奔了！他——他竟然去了和寿阳长公主约定的地！

“这么惊讶做什么。人啊，都有疯狂的时候，为父也不例外。”不知道为什么，乔子诺就是想跟乔伊灵说说当年的事情，可能是那些事情藏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难得有一个人，他可以向她倾诉一下，乔子诺就忍不住了。尽管这人是他的亲生女儿。和自己的亲生女儿谈论他曾经差点跟人私奔，这似乎有些奇怪。

“父亲，您当年——”乔伊灵抿了抿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得见你有这样笨口拙舌的时候。那时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为父就想疯狂一把，不去想乔家，不去想自己的未来前途，什么都不想。为父去了和寿阳长公主约定的私奔地点，没等到寿阳长公主，但是等到了你的祖父。你祖父劝——或者说不是你祖父将为父劝回去的，可能是为父被风一吹，脑子清醒了，想起了自己是乔家的嫡长子，想起了自己要扛起乔家，想起了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

为父跟着你祖父回了乔家。可能是你祖父想安慰为父吧，他第二天告诉为父，寿阳长公主在为父离开后，没多久就到了，她在那里站了一夜，最后是被太后的人带回去的。”

“寿阳长公主知道这事吗？”乔伊灵问。

乔子诺摇头，“不知道吧。寿阳长公主一直认为为父从未去过和她约定的地方。”

“后来呢？”

乔子诺笑着摇头，“后来？傻女儿，你以为还有什么后来。寿阳长公主嫁了太后为她定的驸马。而为父也听从你祖父安排娶了你的母亲。当时可能真的是太急了吧，你祖父匆匆就替为父定下了你的母亲。为父也不知是不是该哭啊，你母亲真的是糊涂的——算了算了，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还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你母亲再糊涂，但是好歹给为父生了三个好儿女。你、骏儿还有杰儿都是好的。但也有一个糟糕透顶的，那一个差的都快把你们三个好的给抵了。也不知道这是为父的幸运还是倒霉事了。”

说完以后，乔子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话，为父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你是第一个。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想跟你说说。你听完就算忘了吧。”

乔伊灵点点头，不忘了又能如何？她的父亲和寿阳长公主不可能有半点关系。只是乔伊灵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自己父亲和寿阳长公主还是蛮般配的，她父亲配魏氏，真的是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唉——

乔骏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紫嫣的屋子。紫嫣正和焦奶娘一起带着萱姐儿。傅氏走了，对萱姐一点影响都没有。傅氏平时就不管萱姐，偶尔想起萱姐，还总是骂萱姐，小孩子就算是年纪小，但也能分清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萱姐对傅氏这个亲娘是没有一丁点的感情，有的总是惧怕。

萱姐觉得现在很开心，对她好的奶娘一直陪着她，还有紫嫣姨娘陪她玩儿，这日子再幸福不过了，就是不知道爹爹去哪儿了，要是爹爹能一起来陪她玩儿就好了。

乔骏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温馨的一幕。萱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不像他平时看到的畏缩胆小，看来没了傅氏那样的亲娘，萱姐儿的日子反而更好过了。傅氏这亲娘当得是有多失败，才有这样的结果。

“大爷。”紫嫣激动地抱着萱姐儿给乔骏请安，在看到乔骏的那一刻，紫嫣的眼眶都红了。

乔骏从紫嫣的怀里抱过萱姐。萱姐软如如的嘴唇印在乔骏的脸上，“爹爹，萱萱好想你啊。”

“爹爹也想萱姐儿。萱姐儿最近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啊？”

萱姐儿重重点头，“萱萱过得很好，有奶娘和紫嫣姨娘陪萱萱玩儿，萱萱很高兴。”

真是连提都没有提一句傅氏。可见傅氏这母亲当得是有多失败。萱姐这年纪的孩子正是最黏生母的时候，可傅氏不在，萱姐过得倒是比傅氏在时要高兴多了。

“奶娘，你先抱萱姐下去。”乔骏吩咐道。

焦奶娘立即从乔骏的怀里接过萱姐儿，冲着乔骏福了福身，下去了。

乔骏上前拉过紫嫣的手一起坐下，昏黄的烛火下，清楚地照映出紫嫣那瘦了一圈的小脸，“瘦了不少。最近过得不好吧。”

“没，五小姐处理府中事物时，连婢妾都关照到了。是妾身担心大爷，这才瘦了。”

“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以后一直老老实实，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一处位置。新的主母也不会刁难你。”乔骏娶新妻子那是势在必行的，扶正紫嫣那是想都不想的，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乔骏能保证紫嫣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当然前提是紫嫣老实本分，不做出格的事。乔骏能对一个姨娘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很厚道了。以古代男人的标准来说。

紫嫣低着头，面上平静一片，实际上紫嫣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乔骏这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第一，乔骏是不可能原谅傅氏，他是一定会休了傅氏。二是乔骏会迎娶新的妻子，三是乔骏给了她一个承诺，以后会对她好。

紫嫣缓缓抬头，眼底晶莹的泪水缓缓流淌，“婢妾懂爷的意思，其实婢妾要的不多，只要爷心里能有婢妾的位置，哪怕只有小小的一点，婢妾就心满意足了。婢妾要的真的不多。”

乔骏知道紫嫣是个聪明人，见她是真的听进去了，就不再多说什么。乔骏不是傻子，紫嫣有时候挑拨的行为也不是多高明，一次两次的乔骏可能没在意，但是次数多了人，乔骏哪里会不懂。但是乔骏从没对紫嫣说过什么重话。紫嫣小手段在他容忍的范围之内，况且紫嫣没有造谣，更没有无中生有，说的都是实话。这才是乔骏一直没有发作的最大原因。

这一次，乔家落难，紫嫣能做到荣辱与共，对一个婢女出生的姨娘来说，这已经很好了。尤其是有傅氏在一旁比较，紫嫣做得就更好了。所以乔骏愿意给紫嫣一个承诺，只要紫嫣安分守己，他会好好待紫嫣，一个姨娘所能得到的。

乔子诺这里跟乔伊灵说了当年的事后，心里一阵怅然。乔子诺这么多年一直在容忍魏氏，哪怕魏氏做得那些蠢事简直是叫人看不下去，但乔子诺也终究没有休了魏氏。除了看在夫妻情分，还有几个儿女的份儿上，还有乔子诺认为自己有愧于魏氏。

乔子诺的爱情早就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对魏氏，乔子诺能给予嫡妻的尊重，但是绝不会有爱情。对魏氏是这样，对他纳的三个姨娘也是如此。

这一刻，乔子诺忽然想去看看魏氏。

魏氏在看到乔子诺时，眼睛一亮，忙上前帮乔子诺宽衣。乔子诺也配合，然后夫妻两人一起静静坐着，倒是难得有这样清净的时候。乔子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跟魏氏这么静静坐着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魏氏一开口，自己就感到不耐烦。

“老爷，您在牢里没受苦吧。”过了片刻，魏氏打断了这难得的安静。

乔子诺摇摇头，“没，在牢里虽说比不上家里，但跟其他人比起来是好许多了。”

“老爷，这次您明知道自己会出事，怎么就把家里都交给伊灵呢！伊灵还只是个孩子啊！我是您的妻子，您就这样不相信我嘛！还有您知道伊灵都做了什么嘛！这些日子她一直让人给我灌宁神汤，我只能晕晕乎乎得躺在床上。还有伊蕙，伊灵更是粗暴，居然让人打晕了伊蕙好多次。”

乔子诺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想笑了，他真的是傻了，他怎么就傻乎乎地来找魏氏呢。从锦衣卫诏狱出来的第一天，他怎么就想不开给自己找麻烦呢！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是乔子诺吃了魏氏这么多次亏了，他偏偏就没长任何的记性。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苦恼的事情。

魏氏小心翼翼打量着乔子诺，见他面无表情，心里不禁惴惴的，“老爷，您怎么了？我——我要是哪儿说得不好，你跟我直说就是。我——我会改的。”

“我在想，我来找你真是找错了。找你就是给我自己找麻烦。伊灵对你和乔伊蕙做了什么，我都心知肚明。你说伊灵一直喂你喝宁神汤，这是为了你好。像你这样大惊小怪，遇事沉不住气的，你如何在乔家乱成一团时，掌管一切？你做不到的。你不止是做不到，你还会给伊灵添麻烦。让你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都这样了，乔伊蕙更是如此。其实想想，你和乔伊蕙真不愧是母女，真的。你们有些地方真是出奇的像。还有，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乔伊蕙怎么样怎么样，我不想听。我已经不把乔伊蕙当女儿了，从她对伊柔做出这样的事情起，她就不是我的女儿了。我都不敢把乔伊蕙嫁给别人，生怕祸害了人家的好儿子。

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从来都是不长记性的。跟你说这些，其实我心真的累得很。好了，你自己早点休息吧。”

乔子诺真心觉得来找魏氏是找罪受，他娶哪个女人也比魏氏强，起码没这么心累。

“老爷，我们是夫妻啊！我们——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魏氏见乔子诺要走，忽然大喊。

乔子诺回头看了眼魏氏，声音里难得有些悲哀，“是啊，我们是夫妻，我们是怎么了走到这一步的。你问问你自己。你不止是没当好妻子，你连母亲也一样没当好。除了乔伊蕙，有哪个孩子跟你亲，杰儿心里甚至还恨着你这个亲娘。你这个母亲当得真是——算了，不说了，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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