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日里打招呼客气热情的同事，全部对他不屑鄙夷，而那些先前还跟他说笑的人现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是像是一根根针一样扎得他全身都疼。

江建军只觉得每一个人都在嘲笑他。

这会儿江家几口人周围，早就聚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纺织厂的人连中午饭都不想去吃了，只想听听这老实人江建军，还有天天显摆早就天怒人怨的钱玉兰夫妻俩，到底做了什么。

换个人他们还不一定感兴趣，毕竟过日子谁家不吵吵闹闹的。

就前几天，还有乡下八十岁老娘带着一家子来找在县里上班的儿子要钱的呢，这年头全家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供着一个上了学在城里有了工作，反过来再要求他养着全家，那是再常见不过的了。

可关键这可是江建军啊。

厂里出了名的老实人江建军啊。

从前不少人私下里说他可惜，说他还出去长过见识，回来之后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升上去，像是管生产管钱的王主任，当年就是跟江建军一起进来的，现在俩人差那么多，就是因为江建军没有娶到一个好老婆。

现在想想，这老实人也未必老实吧？

江建军被那些目光看的，忍不住狠狠咬了下舌尖：“小满。”

刚一张口，就觉得口中像是被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充满了，江建军竟然一瞬间还能低头去看了看江意的左手。

他只是这样就已经疼得全身激灵了一下，小满的手，她不觉得疼吗？

如果疼，她怎么能一直忍着，就为了跑到厂里来闹这一场？

可他很快没空去想这些了。

过去那么多年，他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在刚才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被小女儿差点儿全都给毁了。

江建军心里很清楚，如果他不能解释清楚，不能让人相信他不知情，不能让江小满松口，那么他今后在厂里的形象就算是全完了。

他忍不住心中发寒，江小满居然一步步的，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他逼到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今天只是因为妻子把小女儿锁在了屋里，不准她去考试，这孩子就敢来厂里大闹，甚至让他丢尽了脸面，那以后呢？

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事情，她还会做什么，她还想要什么？

江建军不敢再想下去。

他闭了闭眼，其他的事情可以往后再说，他只能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尽最大可能地挽回自己的形象。

想到此，江建军手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然后整个人蹲下来。

还没说话眼睛先红了，双手扶在小女儿身旁，江建军难过的哽咽道：“小满，你怎么能这样想爸爸？”

“你抬头看看爸爸，爸爸对你是有疏忽，可我从来都对你和你姐姐都是一样的，我一样爱你们，难道爸爸在你眼中，就是这种人吗？”

江意被他拉着抬头，父女俩的视线在空中相碰。

江建军看着江意眼中的冷漠心头一惊，而江意明明哭得难过，可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那眼里哪有半点伤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