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拳头，在两人的视线中不断地变大。
与之前相比，无论是气势抑或是力量，都大为不如。
假如两人尚在巅峰，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可现在的他们，身体被拳劲透入，连站起身来都难以做到。
更不要说，出手抵挡了。
“小子，你居然敢……”
话未说完，便听到砰的一声。
两人的躯体四分五裂，血花乱溅。
生命，就此彻底消失。
出拳之后，叶秋转过身来。
他慢慢地蹲在地上，双眼凝视着宁儿。
“宁儿，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吗？”
听到这个问题，宁儿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他们是坏人。”
叶秋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地说：“并不是所有的坏人都该死，况且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区别，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在我们眼里的好人，或许在别人眼中就是罪大恶极，同样，在我们看来十恶不赦的坏人，或许在别人眼里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拗口。
宁儿似懂非懂，充满灵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哥哥。
虽然她从小便与厮杀血腥为伴，却从未有人向她说过什么道理。
在小丫头眼里，凡是对自己不好，对哥哥不好的都是坏人，都可以杀。
自幼便养成的那股凶性，让她没有什么是非观。
所想所做，只依循着自己的喜好。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这丫头长大之后，性情可想而知。
“宁儿，哥哥之所以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本就知道我们兄妹并无威胁，却去而复返，执意要置我们于死地，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兄妹的命不重要。”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叶秋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好似话就在嘴边，脱口而出一样。
更奇怪的是，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宁儿听到，更重要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宁儿，以后你若是长大了，本事也大了，在杀人之前一定要问问自己，是不是必须出手，是不是一定要杀人。”
“这些修行者看待我们，就像是山上的人看山下的人，如此的卑微，如此的渺小，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决定我们的命运。”
“等到有一天，宁儿一路走到了山顶，成为了那山上的人，希望你能对山下的人多一份宽容，不要变成我们现在最痛恨的那一类人。”
说着话，叶秋的眼前浮现出之前一幕幕的杀戮。
对他们兄妹而言，城主府的小姐和少爷，便是高高在上的山上神仙。
只是因为那位骄横小姐的一时兴起，便让他们兄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猛叔为了讨好城主府，不惜暗害自己，以便于让宁儿没有牵挂，乖乖进入城主府。
后来，自己苏醒之后。
猛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用自己的命来威胁宁儿。
将恩人的儿女，亲手推进火坑。
而那些部落里的人，则是可悲又可恨。
他们为了自己以前犯下的错，执意要将自己杀死，以绝后患。
再将宁儿送入城主府，得到奖赏。
之后，叶秋兄妹逃入密林之中。
而始作俑者的那位大小姐，依旧不放过他们兄妹。
一场场的厮杀，一场场的杀戮，叶秋都能做到拷问本心，说一句问心无愧。
他虽然杀了很多人，却并没有杀害任何一个无辜者。
这就是叶秋出拳的底气，也是他无愧的原因。
有道有理，出拳无忌。
八个字，浮现在他的心头。
这八个字，好似一种鞭策，让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本心。
“诶，哥哥，你好烦哦。”
宁儿对叶秋的话似懂非懂，撅着小嘴有些不耐烦。
从小到大，没有人给她说过这样的道理。
就算是逝去的父母，都没有说过。
“等宁儿长大了，学会了本事，哥哥看谁不顺眼，宁儿就一剑把他直接杀了，才不想那么多哩。”
说话间，宁儿拔出自己的小匕首，狠狠地一划。
一道微弱的剑气，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小丫头骨子里的野性与凶悍，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消除的。
况且，叶秋也从未想过磨掉妹妹的棱角。
他只是感觉，身为哥哥的自己，不仅仅要照顾妹妹，更要教导她一点点道理。
“呵呵！”
见宁儿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叶秋也不着恼。
他笑了笑，宠溺地抚摸着妹妹的额头。
“宁儿，你还小，以后会明白的，记住哥哥的话，每一个强者的自由，都应该以弱者的尊严与生命作为底线，真正的强者，他的对手，是天地间无形的规则，是看不见的大道桎梏。”
“从来没有一个强者，因为践踏弱者而强大，必然是遇强则强，愈挫愈勇。”
说着话，叶秋骄傲地扬了扬自己的拳头。
身前的宁儿，也好似受到了莫名的感染。
同样，骄傲地挥了挥手中的小匕首。
话音刚落的一刹，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道赞叹声。
“说得好，一语道破强者的真谛！”
随着声音响起，四周却并未出现任何人。
可是从声音中，叶秋和宁儿都听到出，说话那人正是之前离开的老者。
“好一个真正的强者是遇强则强，我辈武夫，正应如此，敢向更强者出拳！”
“呵呵，听了小友的一番话，此去再无任何遗憾。”
“老夫习武一生，绝不该老死床头，在临死之前，我便要像小友所说，遇强则强，疯狂一次，向更强者递出拳，此生无憾矣！”
声音，渐渐飘远。
叶秋与宁儿大手牵着小手，注视着声音消失的方向。
虽然未曾相见，但两兄妹似乎看到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那一幕。
离去的那名老者，就像是一枚积蓄着能量的烟花。
用毕生的一切，来绽放那一次的绚烂与璀璨。
气血衰败，又能如何。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用拳头向天下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这一刹，叶秋情不自禁地咏诵老者曾经慷慨高歌过的离别之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他默默地祝愿老者，此去一行，拳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