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将客人迎进来后,各自落座。
方老眼睑低垂,扫视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
脸色剧变,瞳孔陡然收缩。
五只茶杯!
再数一数客厅里的人,恰好是五个人。
透过一个小小的细节,让他心头一阵惊骇。
难道说,自己身边被叶秋安插了眼线?
否则的话,对方如何知晓,他们三人今晚会来这里拜访?
种种疑问,在方老的脑海中一一掠过。
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骇然。
随即,他扭头看了一眼媚姐。
目光中,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探究。
会不会,是这个女人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他们三人前来的消息?
但是,当方老一眼看去时,却惊讶地发现,媚姐正紧皱眉头,满脸的不解与震惊。
那一缕惊容,甚至比他更加强烈十倍,百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方老疑惑不解时,耳畔传来了叶秋的笑声:“几位,请喝茶。”
闻声,方老这才收敛了心神,扭头重新看向叶秋。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材相貌并不算多么出众。
但身上流露出的那股气质,却犹如鹤立鸡群般醒目。
那怕是置身于茫茫人海之中,都能一眼将其认出。
因为,那股气质实在是太过与众不同。
淡然,洒脱,更兼具了一缕直刺穹苍的孤傲。
仿佛来自天际,望之缥缈,无迹可寻。
淡漠的双眸中,始终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然。
可是,仔细再看。
又会感觉那一双眼眸,是如此的醇厚祥和,淡泊宁静。
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他对叶秋的观感。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绝对是一个骄傲孤高到骨子里的家伙。
在方老观察叶秋的同时,叶秋也在观察着方老。
三名客人中,罗堂叔和浩哥,他早已见过。
唯一称得上是陌生人的,就是眼前的这位老者。
面容俊雅,精神矍铄。
安详的表情中,透着心思缜密的睿智。
双目之中,温和有余,果决不足。
乍一看,形象更像是温和长者,而非洪门大佬。
叶秋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便能断定,此人性情内敛温润,却失之方正犀利。
在太平稳定的环境中,长袖善舞,倒也能如鱼得水。
可若身处乱象之中,就欠缺了几分果敢绝然。
用通俗的话来讲,这一位老者就是天生的二把手,注定的辅助者,而非首脑人选。
假如叶秋说出心中观感的话,对面的方老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与当年老龙头对他的评价,几乎如出一辙。
此时,方老端起茶杯,慢慢抿着。
他一边调整着心情,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叶秋。
从刚才见面的印象来看,与他之前的预想有所出入。
这个以残暴冷酷著称的裁决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戾气无边。
虽然孤傲了一些,但眼神勉强算得上和善。
“叶先生,请容老朽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方,单名一个义字,以前曾任洪门四一五,即白纸扇,于十年前退任,现在乃是一没有用的垂垂老朽。”
这番话,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出身。
要知道,洪门总会的白纸扇地位不低,乃是大龙头的心腹智囊。
而他自十年前退任,也就是说比死在叶秋手中的那位大龙头要高出一个辈分。
怪不得刑堂的罗堂主在他面前,都要执晚辈礼。
听完了方老的一番介绍,叶秋拱了拱手笑道:“来到南洋后,叶某早就听闻过方老的大名,您身边的阿浩对您可是相当的尊崇。”
接着,他话锋一转,桀骜毕现:“在我看来,身份地位无关紧要,说一句得罪的话,即便是洪门大龙头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蝼蚁般的角色。”
这句话,让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
但叶秋随即笑了笑:“刚才我还说,您能护佑一方华人平安,且不管实力如何,都堪称华夏豪杰,值得叶某扫榻相迎,冲茶为敬。”
说到这儿,他随手轻轻一挥:“若非如此的话,这天下之大,能让叶某起身相迎,直至门口的人,还真是不寥寥无几。”
言谈之间,傲气横溢。
但偏偏这番话,让方老听了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隐隐间感觉有些自得。
就连旁边的罗堂主与浩哥,也不禁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叶大师这番话说到我老罗心坎上了,什么洪门大佬,坐馆龙头,不外乎是虚名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身份地位只是表象,看一人要看实质,看他做过些什么符合民族大义的好事。”
罗堂主忍不住巍然长叹一声。
他们这一辈老派的洪门弟子,对于民族大义十分看重。
数不尽的斑斑血泪,吓瘫了一帮软骨头,但也造就了一副副铮铮铁骨。
此刻,旁边的浩哥也连连点头。
与这两个性格直率的人相比,方老显然想的更多。
这次一见面,叶秋就表现出了对洪门的鄙视,对民族大义的看重,对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城府深,心思缜密的人,就喜欢瞎琢磨,方老也不例外。
“呵呵,叶先生这番话虽然有失偏颇,但也算得上是仗义执言……”
方老打了个哈哈,想要将这个话题略过。
但叶秋却不准备就这么轻轻放过。
他摇了摇头说:“有失偏颇?不见得吧,据叶某所知,现在的洪门与那些华人社团帮会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平日里也竟干些令人不齿的事情。”
“除了在南洋的一部分人还能做到秉承忠义,护佑一方,其他的洪门分部,简直堪称人渣的集中营,不知老人家对此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问的相当直接,相当犀利。
一句话,就戳中的洪门的软肋。
听到叶秋的话,罗堂主和浩哥两人都露出了怒其不争的忿忿之色。
他们早就看不惯那些骑在华人同胞头上,作威作福的洪门大佬。
不过,方老却慢慢地摇了摇头感叹道:“形势所迫,情非得已,洪门也有难言之隐,说到底,我们洪门的本质,终究还是帮会。”
这个回答,虽然含糊不清,但也称得上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