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2章 第三滴血（十三）

佛？！

我错愕回头，见身后云霞缭绕中，有一金身大佛结跏趺坐，左手施禅定印，右手屈指做环状，正以悲天悯人的神态俯瞰着我。

“皈依佛，皈依佛……”

那呼喊声异军突起，格外响亮。

我却一脸不解，我是卫氏一族的人，却是道门门徒，与佛有半毛钱的关系？这金身佛祖此时冒出来凑什么热闹来了？

难道说是我的猜测有误？并非是我要选择自己的修行之路？并认清楚的自己内心？！

否则，这佛是如何冒出来的？我修道修天官之术，甚至就连上古遗留下的巫术也有涉猎，却唯独没有修过佛法。

这佛忽然冒出来，却是有些强行加戏的感觉了。

不，我的猜测没错！

很快，我坚定下来，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确实从未修过佛法，只是，儒释道在中原生根发芽，彼此斗争融合了几千年，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了。

谁敢说今日之道法是最初的纯粹道法？

谁敢说今日之佛法是最初的天竺佛法？

早已糅合在一起，实际上难分彼此，也影响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早已在其心中扎根，这便是所谓的文化之根，民族之魂。

往日我修道，那真武祠里的典籍浩瀚繁多，里面兴许掺杂了不少佛门的东西，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修了佛，甚至已经在无形中影响到了我的思想观念等。

如今，佛、道、礼，三脉的力量共存一身，偏偏三脉都有自己的理论基础，互相结合又互相冲突，成了我修行路上最大的症结，理不顺，我如何能在见天地、见众生之后见自己？如何能凝聚真我，催动唤醒自己真正的道果？！

“皈依佛……”

“皈依道……”

“皈依礼……”

“……”

三尊神灵似得存在的声音从三个方向传来，那声音中带着蛊惑的味道，让我心中念头纷起，一时间心乱如麻。

忽的，那金身佛祖道：“痴儿，当皈依佛！

佛是超脱。

放下红尘之事得人间大道！好淬炼舍利子得正菩提！浑忘世间一切烦恼。风声，雨声，一世的相思。涅磐，顿悟，一世的禅锋。

皈依佛，无烦恼根，是大自在。”

那道尊道：“痴儿，当皈依道。

草木昆虫不失斯所，獭未祭鱼不施网罟，豺未祭兽不修田猎，鹰隼未击不张尉罗，霜露未沾不伐草木。

天地万物，一切皆有道，天有道，万灵亦有道，你亦有道。

道是顺其自然，是看开，是不争，不争是争，争一个逍遥快活。”

圣武天官的声音浩大，带着惨烈的杀伐之气：“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二者相悖，如何处之？不过骗局而已。

天道人道鬼道，六道六道，各行其道，哪来的轮回之说？

这天地便是个自私自利的天地，尊天地则舍小道，尊他人则伤自身，智者不为。

故，天生万物，各行其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礼之道，是秩序，当杀伐，用战剑劈开天地，言出法随，建立规则，各不相犯！

痴儿，当皈依礼！”

“……”

三尊神像喋喋不休，每一言每一语都如炸雷似得在我心中响起，让我浑浑噩噩，脑袋就像裂开了似得。

“啊！！”

我双手抱头蹲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要裂开了似得。

“皈依佛！”

“皈依道！”

“皈依礼！”

三尊神像同时大喝，而后只听“哗啦啦”的响声大作，三者身上竟窜出三条金灿灿的锁链来，完全不给我任何反应机会就将我锁拿，一条锁链勒住了脖子，一条锁链勒住了腰部，一条锁链又勒住了双脚，让我一动不能动，反观这锁链却是越收越紧，三方同时拉扯，就像要把我扯碎了似得。

我口中的惨叫声愈发凄厉几分，可那些锁链却不为所动，极端的痛苦将我淹没，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这种无休无止的痛苦不知持续了多久，我终于从痛苦中醒来。

“去你娘的，老子哪个都不皈依！！”

正是骨子里的二杆子气被激了出来，只是此言一出，我自己倒是先陷入了沉默，好像心中已经酝酿了许久的一个东西在这一刻破茧而出。

“对，老子哪个都不皈依！！”

我的语气坚定了起来，这一刻双眼当中神光湛湛，忽的一把捉住了脖子上的锁链，双目死死盯着圣武天官：“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我生在卫氏一族，却是个独立的个体，非是另一个你，不需复刻你的路，不需按照你的意志而活！

给我开！”

言罢，我双手一扯，脖子上的锁链绷断。

随即我又握住腰上的锁链望向那金身佛祖：“所谓放下、超脱，不外乎便是撇去所有羁绊，孤独的做个泥胎石塑，我既孤独的来到这个人间，却总要寻觅一些不孤独的美好，若是走这一程最终却只为做个孤独的泥胎石塑，那我又来这人间做什么？

所谓超脱，我不取，给我撒开！”

说着，我一把扯断腰上的锁链。

最后，我抓住了脚上的锁链，望向那霞光中的道尊：“所谓顺其自然，不外乎顺应天命。

天要我死，该当如何？

既然如此，这天，顺他何用！

给我开！”

最后一道锁链被扯断，这一刻我通体舒泰，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刹那得到升华。

“皈依道！”

“皈依礼！”

“皈依佛！”

三个神灵一样的声音兀自在絮叨着，只不过声音低迷了很多。

“我谁都不皈依！

我就是我，我的意志就是自己的道！”

这一刹那，我只觉得酣畅淋漓，前所未有的轻松，望着那可怖的三尊身影，双手掐腰仰头大笑道：“佛也好，道也罢，我都要，尔等之术，于我而言，就是工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过如此罢了，休要再谈什么道，我自己就是自己的道！”

这声音落下的刹那，三道身影瞬间破灭。

这一刻我明显感觉，曾经一直束缚着我的一些东西被打破了，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时又保留了一些东西，甚至有种直觉告诉我，这生死之间的凝视自我，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影响非常深远，甚至比我走到人道尽头还要重大的多！

只是，究竟意味着什么，现在却没工夫去思量了，在我求得这灵魂自在的刹那，这里瞬间破灭！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