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准备好了饭菜在府里等,长缨留姝音下来好好吃过,才送她到门外。
天上月芽儿出来了,幽幽地被天幕衬出一弯莹亮,她抱着胳膊看了会儿,才回身关门。
南康卫突然把刘蔚拿下,打破了之前钱韫与霍溶之间那股心照不宣的平衡,柳烁未免留下来得查查前因后果,不出一个昼夜,他便把消息送往了淮安。
樊信收到柳烁来信,心里耐不住震惊,刘蔚因是彭燮的人,他招了也就招了,之前不肯交出他来不过是为的怕伤了顾家和太子的和气。
眼下是他自己认的罪,哪怕是败在一个小副千户手里丢脸的紧,可正好他们还可以保留下一个吴莅,这没有什么好值得发怒的。
他震惊的是除去这层之外,底下还有张纸,纸上短短几句话,带来的是另一个消息!
“沈璎居然藏在湖州?!”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咀嚼着这份意外。
昔日沈璎被驱赶出凌家,在京师流亡数月,之后便不见其踪,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她不但没死,而且还在湖州活得好好的!
而凌渊到南康卫来了,与沈璎朝夕相见,却还不曾揭露她杀父仇人的真面目?
他拿着书信踱了两圈,最后提笔也写了封信,唤来扈从:“传去京师!”
漕运总督府关于刘蔚盗料的函文传到凌渊手上时,已经是好几日之后,而这时折子早已经拟好送往京师,这道函经郭蛟读过,凌渊看都未看便压在公务底下。
“璎姑娘出手可真是不同凡响,听说,漕运司那边因为刘蔚的突然伏罪,已经生了乱子。
“整个河道各个码头近日也收到了多项禁令,再有当夜咱们趁势前往漕运司衙署里也顺来了不少他们贪墨敛财的线索,即便别的什么也不做,只顺藤摸瓜也能拖出不少硕鼠来。
“昨日集议上听谭将军的意思,像是又要给璎姑娘立功呢!这可真是喜事。”
凌渊正提笔写字,听到郭蛟这么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在最后收笔的时候漠然道:“你话越来越多了。”
郭蛟垂首。
凌渊看了眼他,又道:“父亲栽培她那么多年,她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枉想晋什么职,当什么女将军?”
郭蛟微顿,再也不敢吭声。
凌渊把写完了的书递过来:“让楼湛带两个人回京,从府里调几个人,拿着这些线索去通州。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太太若问起,只说是回来替我办差即可。”
郭蛟接了他递来的一张纸,略看了两眼后问道:“二爷三爷他们也不能说么?”
“没必要说。先去办。”
郭蛟称是转身。
走到门下,忽又被他唤回来:“上回的那些药呢?”
这没头没脑地,郭蛟愣了有片刻才意会到是上次长缨落在他们这里的御药:“还在橱柜里搁着。”
凌渊望着窗下铃铛,半刻道:“给她送回去。”
刘蔚的事由凌渊揽下,南康卫这边则主理苏馨容的案件。
凌渊因为有先斩后奏之权,谭绍将苏黄两边供辞呈交上来之后,他即下令解去与案各人的官职。
苏馨容与苏涣皆须前往端州徒刑服役,黄家父女因为是主动招供,量刑较轻,只卸去了官身,恢复庶民身份。
自然,这些也需要跟皇帝报备。
说起来不过几句话的事,但真正有公文下来,已是后面许久的事情。
事情初起之时,隔壁苏家也闹了几日,庞氏甚至堵过沈家的门,责怪长缨害了苏家。
长缨倒没说什么,只少擎不耐烦,连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的原则也抛到了脑后,拔了剑沉着脸赶到门口,楞是活活把庞氏给瞪了回去!
黄慧祺走时长缨在南风巷恰好与她遇上,被她想瞪又不敢瞪地“瞪”了一眼。
长缨觉得此刻做什么都像是落井下石,索性面无表情路过了。
她这一生结的仇家太多,也懒得琢磨什么明哲保身的道理了。
接下来几日凌渊和谭绍很忙,均无暇来搭理她,有这几日时间,她心也定了下来。
就想起同样无条件信任她的徐澜。
正好吴妈跟紫缃她们围桌包粽子,桌上摆着雄黄酒,瓶里插着艾叶,吴妈边搓着青团边说起明日过节该预备的菜式。
她想了想,就让泛珠拿来竹篮,每样吃的都装了一些,跟她往徐家去。
盈碧说:“要不要给霍将军也装一些?”
说到霍溶,这几日长缨与他碰面的次数也不多,都是在卫所,也没有聊到私事。
“凌家表姑娘”的身份再也无人提起,至少面上已无人提。
她与霍溶之间的“夫妻”关系,却是很快地传开。
过了极尴尬的那日,未曾前往围观的与长缨交好的将领们,碰了面也会试探着打趣一句“霍夫人”,本着做戏做到底的态度,她往往也只有硬着头皮受下。
“去徐家是礼仪,徐将军受着伤,且还有徐夫人在。霍家又怎么同呢?便是要送,也是他们先送到咱们家来才是。”吴妈教小姑娘们做人。
长缨不愿听她们掰扯这些,带着泛珠先出去了。
徐夫人自苏家回来之后便没出门,徐澜也哪里都没去,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消息不曾漏过,却总是不曾参与。
丫鬟来说沈将军来了,正做着针线的她手下微顿,而后抬头就见长缨如一枝移动的小青松般进了来。
长缨踏进院子,唤了声“夫人”,而后接过篮子走上来:“家里做了点粽子,给夫人和徐将军尝尝。”
徐夫人微笑接过来,看了看说道:“这不是寻常家厨娘的手艺。果然,沈家出来的小姐都很会调教人。”
这话一语双关,沈璎和沈佩宜都是沈家的小姐,沈璎五岁就到了凌家,也算是沈佩宜调教出来的。
而吴妈她们都是打她在沈家就跟着她,行事作派,自然也受她的影响。
长缨想徐澜早就知道了她的来历,徐夫人定然也是知道了的。
这几日都不见他们露面,想来这话也不过是侧面暗示她自己已经知情而已,想想便也就大大方方再福了福身,算是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