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墙下,已是一片混乱。
每个人都在竭力砍杀,每一分一秒,都有人重伤死去。
“是非寨人数有限,怕是挡不了太久。”
河洛帮大龙头拄着刀,挥出龙雀刀气,砍翻眼前几名骑士,眼见沈秋一队骑士,已经堵在了城墙裂痕之后,便对其他人大声说:
“但给我等挣得点时间,也是足够。
大伙,别愣着了,快发信让城中隐藏的门人现身助阵!不能让北朝人冲入城中!”
“但藏起来那些同道,是盟主为了应付魔教人偷入城中,这才...”
江西狮相门的门主,和其他一些小门派的掌门有些迟疑。
不过冲和老道看得透,他和雷爷的想法此时完全一致,这江湖前辈,拿出腰后传信烟火,厉声说:
“北朝人已入城,管不了魔教人了,按雷帮主的说法做!快!”
“嗖嗖嗖”
刹那间,十几道传信烟火冲入天际。
此时是午后时分,烟火爆开并不明显,但藏匿在城中各处,本来要伏击入城的魔教人的江湖客们,也纷纷现身。
在各门派的精锐弟子们的带领下,往城门处冲去。
人群中雷爷和浪僧对视了一眼。
他两人,是知道百鸟朝凤枪下落的。
任豪对于沈秋的安排,他虽并不知晓,但雷爷何等精明,大概也能猜到。他一直对洛阳之战很有信心。
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源自沈秋手中那把兵家宝枪。
沈秋很大度的,曾让雷爷接触过百鸟朝凤枪。
可惜,雷爷并不能让宝刃驯服。
他对浪僧打了个眼色,浪僧立刻悄悄转身离开此处。
城中战情反复,他必须赶回白马寺去,护卫雷诗音和瑶琴,必要之时,要带着她们逃离洛阳。
这是他和雷爷之前就说好的方略,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城墙之下,尽管沈秋带人冲碎了北朝前锋的突袭,但还有源源不断的北朝骑士冲入城中,这裂痕之处,已然化作绞肉机,双方在此地争夺不休。
有东方策,杨复这样的地榜高手加入,让沈秋这支骑士战力更蛮横。
但他们人数少,能阻断大队北朝骑兵,却很难阻拦那些小股骑士。
被冲散的北朝人,也意识到这支是非寨残兵难缠,便在各自都尉的带领下,如水银泻地一般,往四周攻略而去。
从城墙上冲下来的江湖人试图阻挡这些北朝锐士。
但面对分散冲锋的北朝骑兵,江湖人们一个照面,就是死伤惨重。
武艺再精妙,面对不讲道理的长枪,带着骑兵冲锋的动能,一枪刺来,哪怕是炼体的江湖豪侠,也是抵挡不住。
一时间,自城门向后,混乱开始往洛阳城中蔓延开来。
“众人!”
冲和老道一剑刺出,剑气纵横,将四周军士砍倒,这老道一看局势不妙,便向后方喊到:
“北朝狗贼分兵了,我等也分开!各自带门人,往城中去,截住北军!”
一众江湖长老立刻向四周分散,各自带门人前去拦截,城中布防的丐帮和河洛帮拳师也是滚滚涌来,让这城门后方的广场街巷上,顿时成厮杀地狱一般。
这个当口,随着局势混乱开,一直在等待机会的魔教中人,也趁乱溜了进来。
张楚穿着黑衣,带着一把直刃刀,刚入城中,就看到远处沈秋正带着一队骑士,如凶神降世,在北朝骑兵阵中突破厮杀。
他眼中凶光一闪,就要带着忧无命前去了结恩怨。
忧无命这年轻人自然是无所畏惧,但杨北寒却是人老成精,他一把抓住张楚手臂,厉声说:
“门主你疯了不成!看他手中兵刃!”
杨北寒提醒之下,张楚这才看清,沈秋手中用的竟不是刀,而是一把八尺亮银枪,红缨穗穗,长枪抬起,便有数人倒飞出去。
“百鸟朝凤,兵家宝器。”
杨北寒眯着眼睛,说:
“一人之时,与普通兵刃没啥区别,神异不漏。只是一旦成军,威能便成倍提升,那沈秋身后跟着近千人,又有正派人不断加入。
此时实力,怕是已经膨胀到半步天榜。
若非他枪术只是刚入门,那便是佛挡杀佛,谁去谁死的下场!
无命娃儿用却邪都拦不住他,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刺成重伤。敌强我弱,不可力敌,门主与他的恩怨,下次再说吧。
总不见得那沈秋,每次出现,都要带着一队军士吧?”
杨北寒几句话说的张楚冷静下来。
这七绝门主站在混乱中的屋檐上,往那阵中看了一眼,却愕然发现,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居然也在行伍之中。
手握一把沾血长枪,双目赤红,再无一丝潇洒,竟如失心狂战一般。
“倒是出息了些。”
张楚随口说了句。
便翻身提着刀,带着忧无命和杨北寒,还有百名七绝精锐,往白马寺方向掠去,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名通巫教高手。
通巫教虽然和圣火教一向不对付。
但这洛阳之事,都是张楚策划的,高兴为天下大势谋算,与圣火教搞好关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便遣了教中高手,相助张楚,也让这一行人中,地榜高手的数量,膨胀到了八名!
若是算上已经冲向白马寺,要“请”圣女回西域的五方护法,还有今日凌晨时分,随着曲邪潜入城中的五行门长老。
正要去暗算药王的几名万毒魔人。
这洛阳城里的魔教地榜高手,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十多人。
这一次魔教七宗攻略洛阳,和当日在苏州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这一次,他们绝对是精锐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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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军败了?”
正在城外,和任豪殊死搏斗的高兴,眼见前锋精骑冲入洛阳城,已有两炷香的时间,除了喊杀声外,却无一丝动静,便心里一惊。
他又看到前锋受挫,使北朝大阵不再分兵,剩下的七千多人,开始在各队行伍校尉的带领下,如狼群般,集群冲入洛阳城。
这让高兴心中疑惑大生。
“哐”
他花刀为掌,一记势大力沉的玄冰指打向任豪,将周身五丈尽数清空,那飞窜的指力带着寒霜四溅,将盟主逼退数步。
两人交战的方圆百丈之内,大地上都已经盖满了森森寒气,犹如寒冰地狱。
高兴就站在那阴寒之地中央,他面色阴冷的看着正在活动双拳的任豪,这武林盟主果然有几分本事,朔雪玄功大成之后,竟也压不住他。
看来,所谓的天下第三的流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张莫邪,纯阳子之下,这任豪,就是天下武艺最强者,而张莫邪失踪,纯阳子闭门不出,任豪,便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与武艺相对,眼前这人,谋算之深,也是让人惊愕。
“盟主阁下,果然好手段。”
高兴眼中阴晴不定,他握着森寒骨刀,对任豪说:
“没成想,你竟也留了压阵之力,本座便要去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完,他飞身而起,就如驾驭寒风飞驰,越向洛阳城墙,但起身之时,就有古怪拳劲打在他举起的刀上,一股刚猛,一股阴柔。
两相携力,让他手中骨刀都有些握持不住。
“国师,说好要一决生死的,别跑啊!”
任豪合身扑来,要将高兴赶回城外。
但他越是如此,高兴心中就越是笃定,任豪在城中布置,绝对另一个天榜高手!
他在害怕!
自己要是入了城,便会坏了他的谋算。
“呵呵”
国师冷笑一声,在任豪挥拳打来时,便调集体内寒气,一瞬之间,厚重寒冰便将高兴全身包裹,犹如冰封一样。
任豪的拳头,打在那冰层之上,打的冰屑横飞。
但这两仪神拳,力道刚猛,横行天下,这一拳打得那冰坨子飞向更高处,在寒霜四溅中,高兴收回护体寒气。
在空中如踩着无形墙壁,借着那一拳之力,如流星般划过城墙。
还顺手挥出一刀,将城墙上固守的十几个河洛帮人冰封杀死。
“不好!”
任豪心中一惊,立刻跟了上去。
沈秋持百鸟朝凤枪,确实如定海神针,但他自身武艺,相比高兴这等凶人,差的太多,若是被高兴突袭,城中局势,怕是又要反复。
“哈!本座以为是谁呢。”
高兴那边,混杂着阵阵寒潮,如巨石轰入地面。
在他落地之时,周围十丈之内,所有生灵,不管是南朝,北朝,不管是兵卒,江湖人,都被寒气加身,冰封原地。
在夺命寒霜升腾之时,他也看到了任豪的最后底牌。
国师灰蒙蒙的眼中,闪过刻骨杀意。
他纵身而起,如闪电般冲向正在带领军士四处厮杀的沈秋,手中寒巫刀挥起,大圆满的朔雪玄功鼓荡寒潮迎面。
暴雪骤生,混杂寒气四处飞荡。
寒血绝疆刀,冰封万里!
“沈秋小贼,给本座死来!”
这绝杀一刀,可是逼得东灵君那等天榜高手,都狼狈不堪的绝杀,待沈秋回头时,便看到七道彻骨寒刀刀气,自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不留一丝躲闪空间,刀气所到之处,万事万物皆被冰封。
又到搏命之时。
但这一次,沈秋心中却再无其他想法。
他经历的太多了。
他的江湖,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搏命中熬过来的。
“轰”
已经娴熟至极的舍身决,推入九分,体内磅礴真气,都如被点燃的油料,在这一瞬,将霸烈之力推入沈秋四肢百骸。
这八百猛士周身缠绕的杀气,也在这一刻尽数收拢,以百鸟朝凤枪为介质,尽数加在沈秋身上。
杨北寒刚才说,沈秋借兵家宝器,实力以膨胀到半步天榜,借杀气弥漫,杀地榜如屠狗一般。
这会舍身决再暴起,威能尽发。
并未娴熟的栖凤枪术,在八尺亮银枪的旋转中,将一身杀气寒气,尽数灌注于枪刃之上。
百鸟嘶鸣,凤凰君临。
亮银枪在手中舞成圆环,森寒枪刃划过周身,将那一记寒血绝疆刀的七道刀气尽数击碎,在万物封冻的寒冰倒卷之间,沈秋仰起头,反握长枪。
高兴正从高处杀来。
手中骨刀森寒绝命。
沈秋的长发被吹得四方舞起,他身上也尽是彻骨寒意,双眼布满血丝。
“杀!”
怒吼声响,闷雷炸裂。
手持长枪的年轻人,自战马上一跃而起,双手握枪,在枪刃抖擞之间,主动迎上了这天下至强的十二人之一。
“砰”
锐利枪刃划破寒气,与高兴砍来的骨刀撞在一起。
两把兵刃接触的瞬间,那不知材质的寒巫刀,便发出一声脆响,覆盖在刀刃上的寒冰炸碎,连带着骨白邪刀,也被从刀柄处撕裂开。
下一瞬,在高兴冷笑声中,一记全力运作的玄冰指,便如电光火石,打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沈秋心窍。
那小儿还想用手臂挡住这一指!
呵呵,挡不住的!
死定了!
这小贼,死定了!
“贼子敢尔!”
任豪的怒吼如炸雷般,在这一瞬响起,绝杀之拳再次,盟主就如在七丈空中擦到无形之墙,身形如闪电掠来。
在高兴的手指接触到沈秋躯体的同时,那绝杀一拳也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高兴背后。
“哐、哐”
天地之间,两声巨响,沈秋被滔天森寒之气打入地面。
高兴则如被抽打的足球一样,被任豪这绝杀一拳打向城中更远处,砸在十几丈外的地面上,在地面轰出一个冲击凹陷。
森寒的血珠,破碎的冰甲,撕裂的衣裳,洒落的到处都是,这绝杀一拳,伤到高兴了。
而且看样子,伤的还挺重。
任豪却没有立刻追击,他落在地面,双眼中尽是紧张与担忧,沈秋是路都尉的弟子,与自己很是亲近。
他又成长的如此优秀,将来必是正道中坚。
若是死在这里,这一战哪怕赢了。
那也是输了。
“咳咳”
一声咳嗽,自任豪身前响起,盟主看到,在身上挂满寒霜的东方策,和小铁的搀扶下,沈秋拄着八尺亮银枪,正从地面站起。
他头部,胸部都有血渍,左手扭曲,垂在身边,寒气森森,封住伤口,身上还有破碎的冰甲...
啊,对了。
他也会朔雪玄功,高兴之前用寒冰护住躯体那一招,沈秋也会的,再有百鸟朝凤枪杀气加持,舍身决九分律动。
让他抗住了高兴的玄冰指杀机?
“还能战否?”
任豪眼中喜意一闪而逝,他看着远处从冲击坑中爬出的,狼狈的北朝国师,眼中杀气再起,问了一句。
沈秋摆了摆手,大口大口的呼吸,说:
“能!任叔去追击吧,别让高兴跑了,我继续在此厮杀,必会坚持到最后!”
“好!”
任豪也不纠结,起身便朝着高兴追去。
已经打伤了北朝国师,虽然机会渺茫,也要试图将这邪道天榜,击杀于此。
见任豪追着满脸愤恨,几欲发狂的高兴而去,沈秋摸了摸骨折的左手手腕,那熟悉的地方,有个坚硬的东西。
刚才若不是手腕上的剑玉,挡了挡高兴那一记绝杀寒劲,沈秋就没命了。
这坚固之物,在天榜打击下,未伤分毫。
“还是差了些。”
他叹了口气,在小铁的帮助上,只剩一手,无法握持马缰,便只能坐在张岚身后,还被惊魂未定的张岚嘲笑了几声。
看着眼前不断冲入城中的北朝骑兵,沈秋单手扬起手中八尺亮银枪,高声喊到:
“兄弟们!高兴已败,北朝人不足为患!随我继续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