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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波琢磨半天,才分辩说:“分厂我这种情况的又不是我一个,其他人不上班,不也是分厂给交的保险吗?”
刘万程看来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说:“这回不行了。从下个月开始,分厂不再承担这个费用了。你有两个选择。一呢,自己交保险,继续在这里上班。二呢,”刘万程就又从手边那沓A4纸里抽出两张来递给他说,“你填好这个表格,找张厂长签字,然后到劳人处报到。”
吴晓波不接刘万程递来的表格,狐疑地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刘万程露出嫌对方明知故问的表情说:“辞职申请表啊。填好了,你就和分厂没关系了。”
吴晓波就急了,声音也高起来:“凭什么呀,我又没要求辞职,干吗申请这个?”
刘万程的脸色立刻换成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耐心解释说:“这就是走个程序。正像你说的,你又没犯什么错误,分厂开除你不合适,是吧?可你在这里又不创造效益,分厂还得给你交保险。问你要这笔费用吧,你又没有。你还没几个工资,分厂还没法从你工资里扣除。所以,你还是填了这个表,咱们两下里谁也不麻烦。”
吴晓波就急了:“你不麻烦我麻烦大了,你这是让我变相下岗。原先老张说过的,二分厂只有主动下岗,没有赶工人下岗的道理!”
刘万程脸上又表现出为难来,琢磨半天说:“这可就不好办了。要不,我给你安排个罪名,把你开除?反正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占分厂的便宜了。”就果真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来,“安排个什么罪名好呢?对了,你骚扰女工,耍流氓,这个大家都看见了,都可以证明。”就和吴晓波商量,“咱就这么办了吧?”
吴晓波这个气,特么你这纯粹就是打击报复,还是为了我骚扰徐洁!可现在人家是厂长,生杀大权在人家手里攥着,他跟刘万程来硬的,恐怕死的更快。
他装出一副哭丧脸来哀求说:“刘厂长,刘哥,你不能往死里逼我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刘万程咧嘴一笑,不紧不慢说:“那你就咬吧?咬完了正好就有罪名了,我还省得麻烦了。”
装可怜没管用,吴晓波再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说:“刘哥,我确实对不起徐洁,不该耍流氓。可那时候我不是不知道你和徐洁好吗?现在我知道了,徐洁不许我把你们的关系说出去,我一个字也没有往外说呀!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就放过我这一回,成不成啊?”
这句话听着像是哀求,暗里却含着用揭露两人的关系,威胁刘万程的意思。
刘万程才不怕他威胁,他又不是和过去一样,背着高秀菊,现在没那臭婆娘什么事儿了。再说和徐洁这事儿,又不是他想保密,是徐洁想保密。他只不过是尊重徐洁的想法,不愿意违拗她罢了。你爱揭不揭,揭了徐洁也不能怨我,是你干的不是我干的。
但这时候,已经到了刘万程设计的这场谈话过程中,他该就坡下驴的时候了。
他坐在那里,表现出好像有点顾忌吴晓波威胁的意思,双手环抱,闭着眼睛,琢磨着说:“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多少的也得对我有点用处啊,不然我怎么跟其他那些被请走的人交代呢?”
吴晓波从刘万程的话语里,似乎听出了希望,赶忙站起来,看着刘万程,接话说:“您说让我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要不以后徐洁,额,不,嫂夫人,嫂夫人做头发我全包了,一分钱不要。”
刘万程就嘟囔:“拉倒吧,我还怕你趁机占她便宜呢!”就仰头闭眼思索,“你能干点什么呢?你这人是干什么什么不成,吃什么什么都香,基本废物点心一个呀。”
吴晓波这个气,特么老子会烫头!你以为这个就不是手艺啦?要不是老张吃错了药,偏把我弄回来圈着,老子挣的比你多多了,吃香的喝辣的!
吴晓波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刘万程这是在为前世自己混的不如吴晓波,在这儿嫉妒,故意贬损他呢。而且,他还怀疑吴晓波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诚心报复他一下,心里不舒服。
接着,刘万程突然抬高了声音说:“对了!”吓吴晓波一跳,以为他也吃错了药了。
刘万程说:“听说你这人好往女人堆里钻,打探到不少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吴晓波肚子都快气爆了,合着我就这么点特长?特么你刘万程算是损到家了,你这是诚心埋汰我呀!我不就摸了徐洁后脊梁一下么,还是隔着工作服摸的,你用得着这么整治我吗?
他心里估计是把刘万程家祖宗三代都问候过了,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刘万程不说让他走,他还不敢走。
刘万程嘬着牙花子继续寻思半天,对他说:“这么着吧,你就把你打听到的,我不知道的新鲜事儿,说给我听听,要是里面有我感兴趣的,对分厂有用的,我就权当是你对分厂做贡献了,就暂时不处理你。”
在吴晓波看来,这是刘万程故意拿他开涮了,无非就是报复他骚扰徐洁。心里怒气冲上来,开始不配合了。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新鲜事可说。
刘万程盯他一会儿,接着就严肃了说:“好吧,你不愿意配合,我也没办法,填表吧?”
吴晓波不填,填了就意味着下岗了。
刘万程等他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就说:“你回去吧,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上班了。开除通知,我会找人送到你家里。
“别介呀,”这回吴晓波连最后的做人底线也放弃了,坐回椅子上去,寻思半天说:“一车间的薛建国偷切下来的料头,装在他带着的书包里,拿回家卖废品,这个算你说的新鲜事儿吧?”
刘万程面无表情说:“不算。”
看来他对这个不感兴趣。
吴晓波就挠头,这小子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想想就又说:“三车间磨工二组的组长江大山,和他们组的赵文丽搞破鞋,晚上在高精度磨床那间屋里办事,这个算不算?”
刘万程就点点头,接着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晓波说:“他们半夜办事的时候,让分厂值夜的宋老头给堵上了,我打听出来的。”
刘万程就夸他:“你小子还真行,这种事情都能打听出来。”
吴晓波心说,这小子看着冠冕堂皇的,原来喜欢听这个!
总算说到了刘万程喜欢听的,吴晓波出一口气问:“那,我可以走了?”
刘万程就摇摇头:“这个虽然算,但不新鲜。车间里最少有一大半人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得说我不知道的。”
吴晓波就又想想,顺着刘万程给他的思路说:“苏媛媛晚上去市里广场上跳舞,”
刘万程就替他说:“认识个舞伴,是个当官的。”然后就提高了音调,“这都八辈子以前的事了,还拿来糊弄我!”
吴晓波都糊涂了,苏媛媛这事儿时间不长啊,而且厂里没几个人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那是啊,刘万程都活过以后的二十年了,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吗?
吴晓波只好绞尽脑汁想刘万程不知道的事儿了,比如二车间主任王浩和哪个女工相好,电加工上的郝海燕有几个情人,说一堆,好像刘万程基本没有不知道的,都不怎么感兴趣。
最后实在没法了,吴晓波跑到会议室门口,往外望了望,然后跑回来,趴在刘万程耳边说:“张静的事,算不算新鲜的?”
刘万程嘴角就露出一丝微笑,这小子终于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