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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与豆蔻匆匆赶到,却只听到了哐哐的关门声。
“好酸啊,我怎么闻到股醋味?”陆乘风用手捏着鼻子,好像真有酸味一样。豆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贫,咱们俩赶紧分头去问问吧。”
陆乘风点了点头,便冲江逸舟房间走去。江大哥是个好人,月姐姐又是师傅交代,必定要用性命保护的人,江大哥待月姐姐那样好,月姐姐又心属江大哥,在酒楼的时候,两个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都怪那个死乌眉,横插一脚,安得什么心。
他一边咒骂着乌眉,一边去敲江逸舟的房门。可敲了半天也不见人开,使劲推了推,门也丝毫不动。
此刻,江逸舟正背靠着门,将脸埋在手掌中苦苦思索。
或许,是我太冲动了吧。江逸舟回忆着刚才的情景,他火冒三丈得将吴月拽了回来,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她的手腕估计都要淤青了。他有一些后悔,还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就伤了她。可那样的场景,船上的暧昧,众人的哄笑,任凭哪个男人也没办法冷静啊!
都怪乌眉!要是没有他,也不会来到这是非之地,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江逸舟终于找到了泄愤的目标,打算找到他一雪耻辱,可转念一想,他又没有去打开房门。
不对,这个人可没那么简单。当初在左丞相府,他的表现就诡异莫测,可见此人心机不浅,若真是打什么鬼主意,又何必激怒自己呢?
江逸舟用手捏着下巴,仔细回想着当时细节,思索其中原因,又觉得他好像仅仅是想刺激自己参与游戏。这又是何缘故呢?江逸舟想不通,不过,在游戏中,确有些行事不妥的地方,难道与此有关?
原来,两人对诗对到山穷水尽,他已经想不到什么前人古诗了,最后脱口而出的一句“长安无明月,千里血染沙”却是自己儿时所作。幸好当时没有人揭穿,不然也很难赢下这场游戏。
儿时的江逸舟天真无邪,口无遮拦,写了个诗、作了个曲,都愿意与同伴们分享。这首诗有没有与人说过,他已经不记得了,可写这首诗的心境,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吴国皇帝重文轻武,朝野上下刮起了奢靡之风,武将的选拔也都马马虎虎,甚至还会指派文人当将帅。国都华城变成了极尽浮华之地,千里之外的将士们在厮杀,可朝堂上下讨论的却是传世的诗才和倾国的美人。
他的爹爹每每下朝,都要在饭桌上抱怨一番。家中有三个男儿,爹爹本想送大哥二哥去学武,可朝野上下视武功为轻贱之物,若堂堂侯府嫡子皈依武门,又不知会被那群言官拿去做什么文章了。
当年江逸舟年幼,不懂什么皇权富贵,只是隐约觉得这样的朝政是不对的,于是便写下了这首诗,用“长安”暗喻“华城”,用“无明月”讽刺朝政黑暗。
他自以为这诗作的针砭时弊,便拿去请爹爹指教,可不但没有一丝赞扬,反而受到了爹爹严厉的惩罚。那一夜,他孤身一人跪在院子里,爹爹叫他悔过,可他却一点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无论怎样,父母之命自然是不能违抗,爹爹就算再不讲道理也会为自己好。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向别人提起这首诗,整日里流连于厨房,不再过问国事。
可是赢比赛心切,他却再次口无遮拦。这一次,他只盼着听众们无心,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少惹些麻烦。
这时候,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就听到豆蔻叫嚷:“江先生!您快来看看月姑娘吧!”
月儿?她怎么了?江逸舟还沉浸在对自己失言的担忧中,没有立刻出门。想起之前看到她在船上面色有些惨白,被自己拽住手腕,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反抗,不好!
江逸舟连忙推开了门,忙不迭地闯进吴月的房间,差点把豆蔻撞个踉跄。放眼一看,吴月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感觉到江逸舟进来,慢慢地张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嗓音却哑哑地发不出来。江逸舟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却是十分滚烫,连忙把了把脉,可脉象显示,出了风寒,也没什么其他症状。
可是哪怕身体再弱,吴国气候湿热,也是不易得风寒的,就算染了风寒,也不至于虚成了这样。江逸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隐约觉得,这其中大概是乌眉搞的鬼。吴月体弱,易染风寒,此次出门,他可带了不少包对症的药,眼下治病要紧,他赶紧从包裹中翻了出来,吩咐豆蔻下去煎了。
此时,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江逸舟抚摸着吴月的头轻声说道:“我问你几句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就好。”
吴月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乌眉的那个游戏,你可是自愿上去的?”江逸舟低着头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幽怨。吴月赶紧摇头,张开嘴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反而咳嗽了半晌。
“你病着就别说话了,你说的我便信。那,你对那乌眉可有……可有爱慕之情?”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含含糊糊,如不仔细倾听,真的听不清楚。吴月又是连忙摇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丝毫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好……”江逸舟小声嘟囔,嘴角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那我们赶紧回长安吧,乌眉就是个麻烦,再也不要理他了!”江逸舟本以为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可没想到她迟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不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呀!”一瞬间,刚刚扶起来的醋坛子又打翻了,当初说来参观学习,如今已经学习过了,为何又不回去。定是乌眉那小子有妖术,勾的吴月乐不思蜀了。
一扯到乌眉身上,江逸舟就会完全失去理智,说什么没有爱慕之情,都是骗人的!江逸舟立即认为吴月前两个回答都是敷衍他,而最后一个问题才真正反映了她的内心。
你这样做,可对的起我千里寻你,又可对的起我如此掏心掏肺。江逸舟心里委屈至极,可表现出来,却只是皱着眉头,面无表情。
罢了,其实你也从未和我说过你的心意,也许,那脸上的一吻,只让我自己怀恋至今,而你早就忘记了那个侯府的小少爷,从始至终,只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江逸舟心中已经波涛汹涌,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变化,他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出门。
吴月心知他又有了误会,连忙拽住他的袖子,想好好解释一番,却没想到被他无情地甩掉了。
“那明日我自行回去……”他只留下了冷冷的一句话,便毫不犹豫地出了门,又险些撞到煎药归来的豆蔻。
“这又是怎么了呀?”豆蔻看着他的背影急得跺脚,可他却渐行渐远,丝毫不愿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