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去!”鹿羽希猛地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看向跟在身后不过一米远的男人,虽然在看到他正脸的一瞬间止不住的心软了,白衬衫都皱巴巴的,昨晚又不知道是在医院哪个地方凑合着睡的,眼下青黑,没有剃的胡渣显得这个一贯整洁冰冷的男人有了几分失意的颓唐。
鹿羽希咬了咬后槽牙,神色未变。
厉斯赫怔了一下,“你不用管我,你想做什么该做什么,我都不拦你。”
“你这样是不拦我吗?”鹿羽希闭着眼偏过头,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眼里藏不住的不忍。
“羽希,你跟我回国吧!”厉斯赫看着眼前这个残酷的有些过分的女人,“你要还他的债,可是有没有想过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债要怎么理得清?”
“阿赫,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余下再多的,我也说不出来,A市需要你,你早些回去吧。”鹿羽希垂下头,咬了咬牙,终究是不去看他的表情,转身跑远了。
只徒留下厉斯赫一人,站在原地,痴痴地看向她奔跑而去的方向。
许久之后,才被手机的震动唤醒,面无表情地接起。
“厉总,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两家联手了,集团本来已经商讨好的一批货突然抬价,虽然不是大问题,但是同一时间,我们十几处一直以来的供货商一起抬价,货源受到了重创,在洛杉矶投资的那一处地产,原本是一切顺利,这两天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折,威廉斯家已经开始动手了。”严真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眉头紧锁,他们一直以来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给我转接威廉斯家的电话。”厉斯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连绵的云朵,目光晦涩。
时间静静的过去,大约两分钟以后,厉斯赫这边的电话就已经接上了威廉斯家的。
“你好,厉总裁。”威廉斯老爷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乍一听让人误以为对话的美国电器大王是个华人。
“您好。”厉斯赫镇定地回了一声,“不知道威廉斯家族,电器一行做的如此响亮,怎么又打起了地产的行业?”
“厉总裁很会转移话题,明明你我都知道,问题的症结不出在这。”美国人一向直奔主题的性格在他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时候不会有人怀疑他是个亚裔了。
“你想怎么样?”厉斯赫也就不必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想怎样?我想要做空傅氏集团,我想要厉家在A市从此没落。”威廉斯老爷原本嘹亮十足的声音突然压低了,隐约透出几分阴狠,隔着电话听筒,都能听出其中的恨意。
“我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厉斯赫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一件好对付的事,薛氏和厉氏一直以来看上去是两相制衡,但实质上,厉氏一直压了薛氏一头,在A市无论怎么蹦跶都不可能对厉氏产生大的影响。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果威廉斯家族也要掺和进来,而且是作为敌对一方铁了心要搞垮他们,就很难办了。
“误会?”威廉斯老爷提高了声音,“我早跟儿子说了,那个女人并不适合他!”奥利弗之前就为了要带她离开洛杉矶而向他求助过,天知道自从那孩子的母亲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以后,他就一意孤行地离开了家族,自己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威廉斯老爷并非是看重身份背景之人,他当年也是不顾劝阻一心一意娶了他的母亲,所以儿子的情感他也很能体会,可是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儿子。
他们中国自己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理会,从当初那个陈佳川找到自己,到现在薛旗找到自己,他可以把鹿羽希拱手送给他们,也可以联合薛旗整垮傅氏集团。
“您非要如此吗?”厉斯赫握紧了拳头。
“年轻人,是你们不仁不义在先,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你的父亲又作何感想?”从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大概是他气急砸了什么东西。
“关于奥利弗的事,我非常抱歉,但是威廉斯先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这是奥利弗的选择,我除了感激和愧疚,再无其他,以及关于我的父亲会作何感想这个问题,我想,起码不会和您想的一样。”厉斯赫听起来平缓无波澜的话语字字珠玑,威廉斯被噎得哑口无言,而厉斯赫也恰巧觉得这对不愉快的对话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如果您执意如此,我也只能奉陪,再会。”厉斯赫不紧不慢地说完,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看一眼望得到头的医院走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然而从每一扇紧闭的病房门,里面又躺了多少个人,牵动着多少的家庭呢?
这些他都不想管。
说他无情无义也好,说他知恩不报也罢,说他癫狂着魔也好,说他孑孓独活也罢。
世人怎么评论就任他们说去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欲盖弥彰的丑陋已经被撕开了表皮,就没有什么好在假意迎合了。
厉斯赫下定了决心,心里变得无比的平静和自然,慢慢抬脚,一步步往那个病房走去,寂静空荡的医院走廊里,回响着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从窗户望进去,还能看得到羽希因为疲累而伏在床畔的背影,病房里,洁白的百合花绽开好看的花瓣,他还没有进去,鼻尖似乎都已经充盈了百合的馨香。
厉斯赫长久地站在病房门口,良久,慢慢推开了病房门,果然一室都是百合花清甜的气味,纷纷扰扰地活跃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里。
他一步步走到那个背影前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了病床上奥利弗的手掌里,然后看向鹿羽希,细心地撩开她后背的头发,慢慢地将她拦腰抱起,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才转身往外走去。比起来时的寻常,走时,步子似乎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缓慢和沉重。
——“奥利弗,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