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南城祖墓?”他和六坤同声共气地问。
先前只提及南城祖墓的事,但没说得太详细,甚至都没怎么提到南城九倾和他说过的话。
“通过‘虚妄之山’,接近南城祖墓的地方全是阴地,和阴界同宗,连时间也同步。这是九倾告诉我的。”我把掉入鬼障之前的事稍作整理,尽量说得详细点。
“我还是觉得……南城家剩下的人可能并未死去,躲进了南城祖墓里也说不定。祖墓内外为什么会建设得等同于阴界这事,本身就是很有玄机,因为这样容易骗过能搜阴阳两界的屠门者或什么搜灵法宝,让人误以为南城家已被顺利全灭。”
说着说着,我竟把涌上心头的想法给说了出来,而且越想越觉得没错。
“我并不觉得南城家完全没有找到避免被屠门的办法,这个办法可能就是南城祖墓。”
南城六坤听完我的话,愣了好一会儿,双眼才逐渐亮起来。白越虽沉默不语,但我相信他俩对我所说,已有百分之九十的认同。
“素菁使用‘溯时鬼障’将你弄来的目的,可真的很不简单啊……”南坤轻声叹息。
“这个‘溯时鬼障’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居然能牛到让人穿越时光?!”我立马想起现在最应该了解的东西,连忙摇白越的手臂。
白越看向我,目光深邃。他轻勾唇角,泛起似笑非笑的涟漪。
“柳妙,其实你并非在这里。”
“什么?!”我被他吓了一大跳,“不可能啊,如果素菁要夺我的肉身,她不把我弄过来怎么夺?!”
六坤虽不摇头,但看他的眼神显然也不认同白越的说法。我能有说有笑,连一顿饭都能喝下两碗汤,说人不在这里就太睁眼说瞎话。
“不不不,你们没听明白我的话。”白越摇了摇手指头,“返尘卦借助冥兽之魂的神力,确实有将人带进时光罅隙的本事。但是借用的力量总归比不上原来的神效,冥兽之魂能将肉身连同魂体带到过去,但借返尘卦运行的‘溯时鬼障’却做不到。”
我害怕起来,因为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素菁在六岁时已对‘溯时鬼障’感兴趣。但当初这个鬼障并非与她有关,也并非她能启动的,它是南城家动用百年时间,请无数邪术能士配合返尘卦共同研制,只是为了用在南城祖墓的防卫系统上。”白越说得平静,语气毫无波动,“具体她什么时候学会摆弄上的,我也并非很清楚,能知道的都是素菁无意中透露的。那时她已知道自己体内有一阴一阳两条命魂。她对我说过这等同于老天爷赏她两条命,得想办法存起一条以备用。”
我无语:尼玛,本姑娘就是一只保命备胎啊?!
“但光说简单,实施却难。首先要用到的‘分魂术’乃是千古禁术,丌官传人虽知道怎么做,但基本没有实施过,更没有成功过的案例。而且光将命魂分离出来却没有给它找一个可以附着的肉身,照样会消散或被收入阴界。因此素菁就把主意动到溯时鬼障上去了。”
白越说这些话时,嘴角总挂着淡淡的笑。
我想他其实是很欣赏丌官素菁的,甚至是一种崇拜到极致的爱慕。
想起曾经堕入的梦障,少年时的他曾向我……呃不,是素菁,青涩地索吻。他们可能真的拥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呢。
“的确,这是素菁的性子,”六坤长声叹息,满脸无奈,“从小目中无人,什么规矩也束缚不了,大人越不让她想或做的事,她就专琢磨,不弄出个名堂来不肯摆休。”
“好吧,本姑娘明白了。‘溯时鬼障’借用返尘卦和冥兽之魂的神力,能做到将一具肉身带回过去,但无法做到同时也将魂体带上。按这缺陷,反而让素菁想出了一条借未来之力补现世杀祸的好办法?”
我哭笑不得地接白越的话,做出这个设想。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白越欣喜地摸了一下我的脑瓜,“你们虽是两魂共一体,但因为出生于纯阴属性的丌官家,日常表现出来的就只能是阴性命魂,也就是她而并非是你。你的阳性之属与丌官家阴性血脉相斥,所以寄身于素菁体内却长期昏晕,无法显现人格主导她的身体。素菁打定主意要将你分离,就准备让你堕入轮回道以获得肉身。”
我气乐了:“好吧,依你所说,她将我分离出体内并非是好心想让我获得新生,而是让我帮她轮回以获得一个全新的肉身,然后她再动用‘溯时鬼障’将我的肉身渡回来,夺走它就重新活回来了。真特么好聪明啊!不过我呢?!我怎么办?”
“柳妙,你刚才没听明白吗?‘溯时鬼障’只能渡回肉身,你的魂并非在这里!”六坤拉住我的手轻捏了一下。
他的手很暖,但我全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吓得。
“你的魂还困在那片由树围起来的鬼障之中,可能就是漫无目的来回走动。但现在意识所见却以为在这里。”白越冷静地解释,“等素菁在这里附上你的肉身,困在鬼障里的阳魂就会永远在找出口而不得,直到……耗灵而散。”
“别说了!”我惊跳起来,控制不住地狂骂起来,“丌官素菁那只绿茶婊,她凭什么这样对我?!她信不信老娘我现在就毁了这具身体,谁也得不到!有种她再让我投胎一次啊?!”
“阿妙,别这样,”六坤连忙抱住我,“你们本是一体,她即是你,你也是她啊?!”
我狠狠地推开他,指向他的挺鼻:“再跟你申明一次,六哥,我是柳妙,二十一世纪的柳妙!来自2017年,与现在相差整整一百年!有父有母有朋友有男友,将来还有一堆好电影要去拍呢!丌官素菁既然已让我投胎成人,那我与她就毫无关系!我是独立的一个人,真正的人类,而她是个穿越百年来害我的王八鬼蛋,本姑娘非得怼死她不可!”
南城六坤和白越震惊地瞪我,好半晌没有吭出一声来。估计在这时代,他们还没见识过能像我这样骂得肆无忌惮的雌性生物吧……
我咳了几下,重新坐下来,不爽地回瞪他们。
“咳咳,”白越顺着我也咳几下,还是似笑非笑,“刚才所说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素菁的证实全不能作数。”
我冷笑:“说吧,怎么才能验证?”
白越脸皮一僵,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什么。
六坤这个好好先生又来劝我:“阿妙别闹了,不管你是不是素菁,我们都会帮……”
他猛地停住话头,目瞪口呆地看我抓起茶几上插在果盘里的一把短柄水果刀,就往脖子上划拉。
“素菁,你疯了!”俩大男人连忙扑过来。
素菁你妹啊?!跟你们说了,我是柳妙!
感受到刀锋逼近喉管的冷冽感,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跟快要蹦出喉咙来挽救一把自己的命数似的。
不过比俩男人更快的,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
刀没有划进皮肤,就跟块被捏碎的饼干似的,寸寸而断,叮呤当啷地跌在地板上。
仨人屏息看向这柄产生奇迹的水果刀,它在我手里只剩光秃秃的刀柄了。
“丌官素菁,你特么给我滚出来!”我扔下刀柄,狂吼数声,“有种出来单挑,别玩阴的,快滚出来!”
白越按住我:“她不一定在这里,否则搜灵币会发现的。估计这具肉身已加过防护咒符,防的就是被你发现真相后的自残。”
我伸腿往茶几上狠狠地扫去。以这种力量去干铜制的茶几腿柱,骨头恐怕要不保。
然而应声而断的却是茶几腿……看着滚落一地的水果,我彻底没话可讲。
“丌官素菁,你真特么牛比!服了,服了还不行嘛。”我蹲下身体,不知道该哭还是笑,“行吧,爱要就拿去吧,鬼特么稀罕这张脸!”
六坤默默地陪我蹲下,伸手摸我的头,好半晌才敢开口的样子。
“别伤心。素菁对你就如同了解她自己一样,你会怎么想和做,她多半能猜想个十有不离九。所以别跟她闹,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她送你的魂入轮回。十九年后,你又是柳妙了。”
我又被气笑:“哦哦,万一她在这里混得不好又被人砍了。她就再玩一次让我的肉身回来对不?本姑娘就成了她的肉身制造机,她就不怕阴界的官爷们找上门来查她这么个寻死作弊法啊?!”
“噗嗤——”白越笑得脸都皱成一团。
我无语:“笑个鬼啊?!这事有什么好笑的!不降到你头上就不知道心疼是不?!”
白越好不容易止住笑,抖着肩也蹲在我身边。如果有人这会儿开门进来,可能会错以为走到了卫生间的一排大号坑边上,这大号坑还特么是男女混用的!
“诶诶,柳妙,老实说你比素菁有趣多了。我和六哥跟素菁自小相识,情同兄妹却也是难说上几句话,而与阳属性的你……从未相识,别见怪。”
我翻给他一个雪亮大白眼:这有什么好比较的。一个是民国时期的大小姐,还是有钱有势有貌还特么特别有能耐的白富美,她当然得是一幅大家闺秀笑而不露的女神相。我一个姥姥不爱爷爷不疼的二十一世纪穷女吊,装矜持给谁看?如果连放肆地嬉笑怒骂都不能,还不如再一头撞墙死死看比较舒服点。
“我猜她定要弄你回来,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南城九倾对你是真心的。”白越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浅眸微眯,“在这个时代,素菁虽早已拒绝九倾,但我觉得事实上很难说。但九倾并非是情种型的男人,对素菁到底用情深到何种地步,估计只有他俩自己才清楚。”
哦?喔圆了嘴,我有些暗爽地看向他。
正想听听来到这里后最让自己舒爽之事时,屋内的电灯泡突然暗了暗。
听它滋啦响两声后,仨人同时蹦跳起身。夹在白越指间的搜灵币当空蹿起来,然后嘀溜溜地转个不停。
白越飞快抓回搜灵币,和六坤一起下意识地护在我左右,但他们这举动肯定是激怒了某只鬼东西。
下一秒,两人就被沉重地拍在了墙上,像两只被大力士捶过的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