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岫也低声道:“云岫听从大娘和启勋的就是。”
“呵呵,夫人这急着,把云岫都脸红了,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将来我们郭家的长孙要取什么名字呢?”说话者是四夫人蒋氏,她引出了另外一个话题了,却还是回到贾云岫生孩子的事上。
郭启勋对这事也感兴趣:“我倒是琢磨了几个名字,待想好了就给爹和大娘商量。”
大夫人点头笑,郭正南虽是喜,但还是郑重些:“启勋,这长孙的名字还是让我这个做爷爷的来取。”
郭启勋和他的父亲嫡母穆氏聊地不亦乐乎。而穆氏旁边的二夫人方氏却难插一句话,几次想为郭启勋高兴,但都被其他人给截了话茬,好不凄凉。
贾云岫能看出郭启勋并不是有意在讨好他的嫡母穆氏,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现在确实和郭正南穆氏聊得愉快。只是启勋,你难道没注意到你的亲生母亲有多盼着你与她说句话吗?说直白些,将来启勋你的儿子是方氏的亲生孙子,与穆氏一点血缘关系都无,为何你丝毫不顾自己母亲的心呢?
贾云岫现在也不好说这些问题,就想着以后自己对方氏好一些,来弥补启勋未尽的孝心吧。
这饭桌上还在谈着郭家长孙的事。贾云岫可真佩服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却能聊这么久,还不带一句重复的。自己可是要加倍努力了,孩子快来啊。
“奴婢穆芦见过老爷夫人,大少爷大少奶奶,各位夫人,各位少爷小姐。”轻柔的话语却如平地一声惊雷——不受欢迎的人出现了。
先是郭正南夫妻对她下令:“穆芦,你来家宴做什么?”
然后是郭启勋,不看她一眼:“芦姐姐,这里不是你该来之处。”
穆芦不急不忙,妖娆笑着:“奴婢自是知道没有资格来郭府家宴,但郭家的长孙是有资格来的。”一边抚摸着稍微隆起的小腹。
“长孙”这个词在今日的家宴中点击率第一啊,郭家人都被震住了,已然猜到她的意思了。看她身后一个丫鬟扶着,另外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背着药箱,看似郎中。
贾云岫见这场景,心中难免不快:难道她?
确实,穆芦接下来就傲视地说着:“大少爷,大少奶奶,奴婢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吴郎中已为奴婢诊脉了,胎儿脉象安康,大少爷,启勋,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郭家的第一个孙子啊。”
唇美若仙桃,声幽如清泉,只是话飙出来如一阵狂风卷过,家宴宁静了。
郭启勋不敢相信这事,但又不得不信,毕竟自己和穆芦在一起有一月之久,多过了和云岫在一起的时间,但此时他开心不起来。
郭正南自然是不开心的,他不希望郭家的长孙是一个这样有着不耻名声且目不识丁的侍妾所出。
大夫人穆氏心里直骂穆芦:蠢人不可教也!跑到家宴来炫耀什么啊?让人看穿你想夺大少奶奶之位?
贾云岫也是觉得穆芦蠢,这么大张旗鼓地来说此事,还不让人笑话,之前用春药那事还没散去呢。但贾云岫更多的是失落:她先怀上了我夫君的孩子,可我才是正房啊。
镇定,此时不可乱了心绪,贾云岫见家宴无人支声,郭启勋也在不可思议中,她就站出来表示欢喜:“这是好事,芦姐姐怀有启勋的孩子了,爹和各位娘就等着抱孙子了。将来芦姐姐生下孩子,我就是孩子的嫡母,没想到我还没有怀上就有幸做母亲了,真是欣喜。芦姐姐这一有孕啊,可真是好事一桩。”尔后对穆芦道:“芦姐姐只管好好养胎,将来这孩子我定会视如己出。”
“有我这个娘亲在,就不劳烦大少奶奶视如己出了。”穆芦此刻的眼睛长在头顶了。
大夫人心里只骂:蠢女人,一点长进都没,还不如你那卑贱的娘!
“穆芦,怎么对云岫说话呢?我可告诉你在先,就算你生下了启勋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男孩,那这孩子都要称云岫一声大娘,且永远是庶出!你听明白没?”大夫人照着礼节给穆芦一个下马威。
穆芦不情愿地回答道:“是。”
贾云岫连忙劝说大夫人:“大娘,你看芦姐姐有孕,就不要再对她严词了。我寻思着,芦姐姐怀有启勋的孩子,那这身份也该换一换了,连带着住处下人都该添一些了。但云岫不懂如何,还要请大娘指点才可。”
大夫人“嗯”着,享受着这些尊崇的话,郭正南现在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但他实在不喜欢这个穆芦,就说道:“穆芦,你刚才听见了,云岫多么大度贤德,对你仁厚慈善,可你,不要仗着有孕了就对云岫不敬,她永远是启勋的正妻!”
“是。”穆芦虽这么应着,但已经歪了嘴脸了,谁都看到她那傲凸的胸前两峰撑起了衣裳,气息急促地震动着,似乎要把衣裳撑破了。
贾云岫已经表明了她宽容大量的态度,现在所有人就看郭启勋的意思了。
郭启勋还气着穆芦曾弄出的那个“春药菜系”的事,让他丢尽了颜面,也让他看清了她攀附的心思,而现在,穆芦确实有了他的孩子,总不能赶走吧?
于是他就敷衍一下:“家里的事有大娘管理着,我永历园的事有云岫管着,以后芦姐姐的事,就问云岫吧。”
贾云岫接过话:“云岫愚昧,不知怎样才合适,还劳烦大娘为云岫指点才好。”
大夫人有了足够的面子,回以贾云岫一笑,对穆芦道:“这样吧,给穆芦安排一大一点的卧房,添一个丫鬟照应着。老爷看这样?”
“嗯,夫人决定吧。”郭正南对此本就不乐,所以也不想多管。
郭启勋觉得这样不错了,也不想说什么,想快点离开。
贾云岫忍着心里的难过,还得装作大方:“大娘,云岫还有一事,既然芦姐姐怀了启勋的孩子,那就不是丫鬟了,是否该给个身份呢?”
“嗯,这倒是提醒我了,”大夫人看着郭启勋:“启勋,你说呢?”
“大娘和云岫商议吧。”郭启勋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还不会收敛表情的他将烦恼都写在脸上了。
大夫人也没什么多好的建议:“那就让穆芦做你的妾吧。”
“云岫和启勋谢过大娘了。”贾云岫代郭启勋说道。
立刻有四夫人蒋氏搀和一句:“那就恭喜启勋得了一有孕的二房了,以后这称呼就是穆夫人吧?”
一句话惹得大夫人穆氏大怒,拍桌子道:“什么穆夫人?这是要让这个庶出的贱婢与我同位吗?还真是没礼数!”
吓得四夫人哆嗦了:“妹妹说错话了,姐姐见谅,穆芦怎配和姐姐同姓呢?”
大夫人咳嗽了两下,收了怒气:“算了,你也是一时说错话,以后穆芦就称‘芦夫人’吧。听到没,穆芦?”
“穆芦明白了。”穆芦这怒,还真没处消,本想在家宴上大放异彩,震撼全家,让郭启勋回到自己身边。但没想到只是震撼了郭家,郭启勋一点没有因自己有孕而开心,反倒是被大夫人和郭正南批评了一顿,还衬托出贾云岫的宽宏仁慈,真是气煞她了。
现在她还眼巴巴等着郭启勋注意自己,可是郭启勋想要起身了,大夫人也催她走:“行了,穆芦你现在没事了就回永历园养胎吧。”
穆芦碰了一鼻子灰,准备离开,贾云岫背后嘱咐着:“绿香好好服侍芦姐姐,还有郎中,再给芦姐姐诊脉,仔细些。”
郭启勋已无心再用晚膳了,所有人都看出他不开心,他也起身:“爹,大娘,儿先回去了。”
贾云岫自然要跟着回去,并为郭启勋说好话:“爹,大娘,启勋要去看望芦姐姐和胎儿,云岫要去给芦姐姐安排住处,请恕启勋和云岫无礼,先离席了。”屈膝弯腰。
郭正南点头低声叹着:“云岫啊,委屈你了。”
“爹哪里的话,今日启勋将为父了,云岫这做妻子的,高兴还来不及呢。”眼眸中的点滴失望是藏不住这些历经世事的长辈眼光的。
不过在郭家长辈眼里,贾云岫已经表现得很好了,胜过穆芦千里。
这次家宴可算是不欢而散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可谈了,因为郭正南板着脸呢。
郭启勋和贾云岫离开建业厅,已是傍晚了,明月初升,现在是秋老虎时节,贾云岫却觉寒冷。郭启勋揽住她肩膀,含着歉意:“云岫……”
“启勋我们别走这么慢,赶紧去看芦姐姐要紧,这有孕的事一刻也耽误不得。”贾云岫不是想走快,只是害怕自己走慢了会流泪。
“云岫,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芦姐姐的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
好虚伪的话,贾云岫说着都觉得恶心。
回到永历园,穆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郭启勋心事重重地说道:“以后芦姐姐就住到西侧房隔壁两间的房里吧,那里大一些,另外安排浣衣房的一丫鬟来帮着。”就此要离开。
穆芦喊住了他:“启勋,这孩子他很调皮呢,老是踢我。”
贾云岫替他回答:“启勋好好陪陪芦姐姐吧,她肚里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啊,不可有差错。”
“好吧,云岫你随我来。”郭启勋牵着贾云岫来到穆芦的房里,就坐在卧铺旁,说些表面话。
贾云岫则问绿香关于穆芦这些日子的饮食情况,尔后问郎中:“郎中,刚才诊脉一切都好?”
“这一个月的胎儿脉象稳健,这定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啊,恭喜大少爷了。”郎中似乎是在讨赏。
贾云岫听此也就随他的意:“日后每隔五日来给芦姐姐诊脉,”然后回头对摘红道:“摘红带郎中去领赏。”
摘红要回答,郎中却先说了:“医者父母心,老夫已经收了出诊费了,就不再要赏了。”
还真是个不同一般的郎中啊,贾云岫就打发他:“那好,今日有劳了,以后再赏你。”
郎中离开,贾云岫回头看看穆芦,她正扯着郭启勋的手在揉她的小腹呢。
贾云岫何其不是滋味,但仍保持着仪容:“启勋当好好陪着芦姐姐才是,云岫先去安排芦姐姐的新房。”
随后贾云岫回到她和郭启勋的主卧,坐在书案前,“呜呜”,终于可以放声哭了。她趴在书案上,想要质问谁:明明是启勋和我先成亲洞房,为什么是穆芦先有了启勋的孩子?我才是启勋的正妻啊,就算让我先生一个女孩也好啊。老天怎么这么对我?
贾云岫想质问,但质问谁呢?只有“呜呜”地哭,踏青在一边递着毛巾给她擦泪,确是毫无办法,只是跺脚喊着要揍那个穆芦一顿。
“云岫!”外面是郭启勋急促的声音。
他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贾云岫连忙擦干净眼泪,坐直了身子:“启勋不陪芦姐姐,这怎么可以?”
“我已经让摘红去安排芦姐姐的新卧房了,”郭启勋过来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痴痴的样子眼眶泛红,周围是湿的,心里明白一切:“云岫,我知道你爱哭,在我面前就别忍着了,憋着不好。”搂她在淮,拍着背。
贾云岫一下子嵌入他怀中,将刚才未完的哭继续着:“我承认嫉妒过芦姐姐,但是你对我那么好,我无法去责怪你什么。芦姐姐怀了你的孩子也没错,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不争气,这肚子好没用,都不想要她了。”
今天在家宴上,穆芦是大闹了一场,若不是贾云岫及时帮郭启勋解围圆场,郭启勋肯定会被他爹娘轮流说教,可是云岫还只是他眼中的小丫头,就为他承担起了这样的重担,说话得体,让家人都赞叹。而她内心却要忍着这样的伤痛,就连郭启勋那两个温顺的姐姐也不曾有这样的胸怀吧?
云岫哭一场是应该的,自己对不住她啊,刚才让她承当了一切麻烦,自己却一句话懒得说。
郭启勋搂着她还是矮小的身子说:“怎么不要肚子了?你不要我要,以后我要你给我生的孩子。”
“嗯,我,我也不知要何时啊?”贾云岫感觉没希望了,被穆芦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