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玉眼神有些闪烁,在晏欢灼灼的目光中垂下头。
手掌紧了又松,尽量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欢欢,越临希心思不纯,你日后小心他些。”
现在便连朗玉也开始提醒她小心越临希,莫非越临希的司马昭之心已经人尽皆知?这可就有趣了。
晏欢将手撑在下颚,注视着朗玉,有些答非所问“朗玉,我记得你耳边有一个挺好看的耳坠,怎么如今倒是不见了?”
晏欢如此一说,朗玉下意识地抹上自己的左耳,那里空空荡荡,古怪的月型耳坠已经消失不见。
没什么,早就丢了。朗玉轻声地说,半张脸隐匿在暗处看不清真切。
哦。晏欢点了点头“既然丢了我也就不再多问。朗玉,有些事不用我多说,你自己知道分寸的。”
晏欢眉眼冷淡,再不多问。这样缥缈的一句话,却叫朗玉的心口狠狠一颤,内心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恐慌。
郊外
一辆黄顶马车行驶在官途,周围有一批带刀的青衣侍卫守卫着,将马车保护得滴水不漏。
摆着一个起眼的架势,却出现在断肠崖周围这等荒无人烟的地方,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一个白面的中年男子跟着马车随行,看了看周围的山色,对着马车内低声道“主子,便是此处了。”
马车内传来一声回话,说不出的低沉醇厚。
不想此时,变故丛生,只间半空中传来怒喝“狗皇帝受死吧!”
而后横空飞出一道道箭羽,直直射向马车。饶是周围高手如云却都暗箭难防,一遭箭雨下去折损了近一半的侍卫。
然而剩下的人却是奋不顾身地挡在马车之前,以血肉之躯护卫着马车内的人,似乎在用生命保护着了不得的大人物。
就在此时,从一旁的密林灌木中窜出一群红衣人,那群人全部蒙着面具,上面画着古怪的红云图腾。而后张扬着手中的兵器与青衣侍卫交战在一处。
一时刀光剑影,混乱不堪。
“主子!有埋伏,快走!”白面男子眼疾手快,将马车上的人扶了出来,掩护着他急匆匆地逃难而去。
晏欢又去断肠崖边走了一遭,依然一无所获。
越临雍至今下落不明,便是如何寻找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早前有绝世高手下了崖底,却发现崖下空无一人。
若是越临雍当真坠亡,应该会留有痕迹。晏欢只能期盼奇迹的降临,希望上苍保佑越临雍得以幸免。
朗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晏欢执意不让他跟来。
她徒步往回走,直想一个人放空一下思绪。却不想命运的改变往往是在一念之间。
周围都是高山密林,不时传来奇怪的虫鸣啼叫。山间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稀薄的雾气,将一切都映衬得不真切。
才走出了几步,就听闻远处传来声响。晏欢站在原地细听,果然有刀剑声,听起来好像正在激烈交战。
这断肠崖终年不见人影,怎如今生了这等诡异的事?晏欢来不及多想,走了过去,掀开灌木打量着里面的场景。
却不想看到的景象叫晏欢大吃一惊!只见地上横着十多具尸体,青红相接。这里刚刚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连周围的绿植都似风卷残云一般潦倒。
晏欢暗暗咋舌,这时视线中一个红衣男子提着刀朝一旁追去,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追杀过去。
晏欢咬了咬牙,内心里的热血在一瞬间激燃,顾不上手无寸铁,提了裙摆就跟了上去。
白面男子带着他的主人逃了出去,不想这一绕竟绕道了断肠崖边。身后已经退无可退,带刀的红衣刺客已经追了上来。
白面男子义无反顾地挡在主人前面,显然是要与刺客作对。那刺客轻蔑一笑,朝他砍了一刀,白面男子立马昏死了过去。
断肠崖上一时只剩下两个人,刺客一身染血,像浴血杀来的罗刹。主人长身而立,身上自有一股威严,便是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
刺客一心要了决对方的性命,提刀就下了狠招,主人怀有武功左右躲闪,却招架不住刺客的心狠手辣,手臂生生挨了一刀当场将明黄的衣袖都染得通红。
只要这一刀下去,此人必死无疑。刺客以为胜券在握,对周围丝毫没有顾忌,嘴边的狞笑还未张扬就被凝固,只因后背突如其来一阵剧痛。
原是晏欢将手中的短刃刺中了他的后背,刺客转身怒目而视作势要来取晏欢的性命,却不想四肢乏力,突然口吐黑血气绝身亡。
“别挣扎了,有毒的。”晏欢叹息了一声,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竟会这般勇敢。压下心中的后怕,捡起短刃擦拭干净,而后放进自袖口中。
主人见有人出手相助,一时放松了身心,不想眼前一黑竟也晕了过去。
“老伯,老伯?”眼见着人晕倒在自己面前,晏欢一时闪了神,冲到对方面前轻轻摇晃,却不想看见对方手上的手臂。那伤口隐隐发黑,看来是中了毒。
这可糟了。晏欢暗自摇头。
朗玉左右也等不到晏欢,心生焦虑,赶着来断肠崖找晏欢。却不料看见晏欢身前躺着几具尸体,朗玉一惊急忙冲过来。
疑问尚未出口,就听得晏欢道“朗玉,快帮我把他扶到马车之上。”
晏欢所指是一个面生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只有皇家贵族才能穿的明黄色锦袍。留着八字撇的胡须,一张脸看起来肃穆庄严。
朗玉眉头一皱,晏欢这随手救人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变。这人不知深浅,若是贸然救走,岂非留下后患?
晏欢如何不知朗玉的忧虑,当下冲他解释几句。朗玉这才将人搬上了马车,刚要走就听得一声闷哼,原是那个白面你尚有一丝气息。晏欢无奈,只得将两人一同带回清安堂诊治。
清安堂
这毒是江湖中人惯时的毒药,致命却不阴毒,碰上朗玉这样的神医便无性命之忧。晏欢将两人安置在清安堂的后院之中,着手去准备自己的事。
如今越国频发雪灾,大批的难民涌入京城。城门口虽然设立了关卡,却挡不住这些饥寒交迫的灾民。
大街上随处可见乞讨的人群,为这座繁华的都城,蒙上了一丝尘埃。
晏欢早早的就张罗了清安堂的伙计,在药铺门口施粥施菜。一碗浓粥,两个馒头,分发到衣衫褴褛的难民手中。
晏欢经商多年,身上却并未沾染商人的市侩。这样施粥多日,方圆的百姓无不夸赞清安堂的晏老板是个宅心仁厚的大善人。
其实她不过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看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如何也狠不下心。
晏欢穿着一身简练的衣衫,身上并未有繁复的装饰,越发显得与众不同。此时正与朗玉一道施粥,朗玉舀着粥她便一碗一碗地发放。清安堂前排起了一阵长龙,忙得几乎都喘不过气。
等到所有的粥都施完,额角的热汗亦低落了下来。朗玉将手中的毛巾递与晏欢,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晏欢却摇头说没事,回头间,正巧看见明黄男子倚在清安堂门口看着她。
“老伯,你醒了?”晏欢脸上带了些笑意,迎了上去。
明黄男子带着些和善,没有初见时的盛气凌人,眼下更与晏欢打趣起来“老伯?朕..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么?”
男子不过看起来四十出头,只是眉间有一股郁气,想来是经常蹙眉之人。
晏欢摸了摸鼻子,悻然一笑。
“好了,不过与你说笑罢了。不必拘谨。你刚是在做什么?”男子言归正传,指了指清安堂前的粥摊。
晏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是在略施勉力罢了,城外雪灾严重,流民四起,都是可怜人。”
晏欢施粥的善举被男子看在眼里,男子微眯剑目。眼中的审视逐渐淡去,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小小年纪,就能懂得体恤百姓疾苦,小丫头,你倒是与众不同。”
晏欢哪里担得起这样一夸,当下连连摇头“身为大越子民,这都是应该做的。况且我父亲在外杀敌,我又如何能够在京城安乐度日?长者与我说笑了。”
好好!男子听闻连连道了几声好,低厚的嗓音无端透着一股满意。晏欢眼尖发现对方的衣袍下缀着一串盘龙玉佩,很是耀目。
“你方才说你父亲在外杀敌?不知你父亲是哪位人物?”男子这般问。
晏欢抿了抿唇,不愿沾染借着晏光耀的名声招摇过市,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姓晏?”
晏?男子眯起眼睛,目光有些深远。良久,听得一声叹息“光耀他养了一个好女儿。”
这句话太轻,晏欢一时听不清。刚要追问便见长者径自进了里屋。
那白面人也已经醒了过来,在门口见到伫立着的晏欢,脸上堆起了笑意,冲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好姑娘,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晏欢蹙眉,这些话说得没有头绪,叫人琢磨不透。
后来晏欢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那么惊天动地。她日后的生活又岂是福气二字可以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