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堂
晏欢难得来了兴致,亲自到药铺对账。才呆了不久,便见一个绯色的身影哭着跑进来,脸上梨花带雨,显然伤心得很。
花容见到晏欢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老板”便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晏欢心下奇怪,这花容前几天不是好好的么?这是闹得哪一出?当即放下账本去安慰人家姑娘。
“这是怎么了?”晏欢走到花容身后,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便见花容抽抽搭搭地诉苦道“还不是我师兄,死活不肯跟我回去,我去找他还骂我,非要赶我走不可,还说还说..”
花容的后话像是难以启齿,惹得晏欢侧目几分“还说什么?”
晏欢眉眼清澈,温柔地看着花容,叫花容心里的委屈铺天盖地“我师兄还说,这辈子只要晏欢一个!叫我不要痴心妄想啦!老板,你说这个晏欢到底是谁,我要是知道她是谁,一定要杀了她,呜呜”
杀了她?晏欢听得眼角一跳,怎么好端端的还扯到她身上来了?
这边花容还在感叹师兄的老板如此善解人意,完全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喊打喊杀的晏欢。
花容泪眼朦胧地看着轻轻拍打她后背的晏欢,老板细皮嫩肉的看起来清秀得很,可比师兄温柔得多了。眼下在花容眼中,晏欢俨然散发着神圣的辉光,花容盯着晏欢光洁的下巴,俏脸一时控制不住的发红。
“花姑娘,地上凉,先起来吧。”晏欢将花容扶起来,花容脚步一个踉跄,猛地扑进晏欢的怀里。
“你们在干什么!”朗玉进门便瞧见了这刺眼的一幕,当下失控地大叫起来,冲过来分开了晏欢和花容。
花容脸色绯红,脸颊比自己的衣衫还要红艳。低垂着头不敢再看晏欢一眼。
晏欢更是一副无语的样子,不过是扶一个人罢了,朗玉怎么这般失态?看这花容一脸娇羞,更像是思春而不是伤心。
这是什么个情况?
钟粹宫
丽妃正在弹着箜篌,玉手纤纤,十指连弹,一首“灵月思雪”便在钟粹宫吟吟婉转开来。
越帝闻着琴声而来,伸手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走到丽妃身后,看着这赏心悦目的画面。
丽妃甚是投入,连周遭有人闯进来也不知晓,全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
“灵月思雪”是越国著名的箜篌名曲。讲述的是越国奇女子灵月公主与前南国世子雪公子的爱情故事。
灵月公主是越国开国皇帝元武帝的小女儿,自幼跟着元武帝南征北战,素有越国第一女战神美誉。在越国广富盛名。直至元武帝建立越国,成为越国灵月公主。
灵月一生传奇,在感情上却是一波三折。与雪世子的凄美爱情,至今都是明文戏曲里的经典。
话说那一年灵月与雪公子一见钟情,却不想元武帝的屠刀挥到前南国,前南国国灭,雪公子在灵月面前自刎。灵月痴慕雪公子,为雪公子守寡终身。
后来更是创作出了著名的“灵月思雪”,代表着追忆和思慕。
一曲终了,丽妃清泪两行,眸中散不开的轻愁一如灵月的追悔莫及。
“爱妃的箜篌当真是宫里一绝”越帝的赞叹蓦然在身后响起,丽妃一惊,不着痕迹地擦拭掉泪水,娉婷地站起身子。
“臣妾不知陛下大驾,一时失了礼数,还望陛下恕罪”丽妃朝越帝行礼,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叫越帝心生怜爱。
越帝执起丽妃的手,让她不必拘束“爱妃不必多礼,朕听闻爱妃身子不适,过来看看”
说罢听得丽妃轻咳两声,显然风寒又加重了几分。丽妃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柔弱的美态,比之以前的美艳多了几分清纯,叫越帝难以移开视线。
清安堂
花容已经恢复了冷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中,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与刚才那个扬言要杀晏欢的轻狂模样大相径庭。
朗玉阴沉地看着她“你如何还不走?为何要来这里叨扰她!”
朗玉说得分明是晏欢,花容张张口,说不出话来。她是对这个面和心善的老板有好感,加之在京城并无熟人,因此受了委屈才会想到来找晏欢。哪里知道让朗玉看见她们拥抱的一幕。
晏欢身上有很好闻的清香,花容一想起,俏脸又忍不住飞上两朵云霞。
“好了,怎么总是对花姑娘疾言厉色,她好歹是你的未婚妻。”晏欢不赞同地看着朗玉,对待女孩家还是应该温柔一点。
朗玉蹙眉,果决地道,她不是我未婚妻。引得花容又要掉下泪来。
晏欢对这个状况感到头疼,好端端的掺和了这么一个事,看起来是非当和事老不可了。
思量间对花容柔声道“花姑娘,朗玉的意思你也明白,他既不愿回去,那也是枉然。感情之事不能勉强,还请花姑娘多多思量。”
其实花容何尝不知朗玉的心思,青梅竹马非她杜撰,但朗玉向来对她冷眼有加,更谈不上亲热。在谷主和夫人要将她许配给朗玉的时候,朗玉更是头也不回地出了谷。
早在神医谷她便伤透了心,不过是放不下执念要来寻找朗玉一番。不想人找到了,却是一直在自取其辱。
花容咬了咬唇,神色有些动摇。
听得晏欢继续道“姑娘,听我一言。这世上的好男子何其多,何必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耽误终身。你长得这般好看,将来必有良配,何必为难自己。”
晏欢这话有感而发,蓦地想起自己不幸的前世,实在不希望看到花容这样活波的姑娘郁郁寡欢。
花容听闻,突然抬头朝晏欢看了一眼“老板,你当真觉得我好看么?”
晏欢点点头。朗玉在一侧听出了古怪的意味,有些戒备地看着花容。这女人是使毒的高手,手段了得,欢欢莫要被表象欺骗才是。
花容像是很高兴的样子,突然一扫阴霾,站了起来,“老板你说得对,我长得这么好看,师兄不喜欢我也便不要他好了,我决定啦,我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花容的豁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朗玉在一旁不满地道,搞清楚,是我不要你好吧。
终于解决了一桩事,晏欢轻笑出声,却见花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快速地放在晏欢手中,而后一脸绯红地飞跑出来。留下晏欢一脸莫名其妙。
花容的手帕上戏着鸳鸯戏水,下方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容”,一如女儿家扭捏的心态。
晏欢好奇地端看,却被朗玉横空夺过去,朗玉将手帕甩在地上,踩得稀巴烂,似乎还觉得不解气。
“你干什么?”晏欢皱眉。
这厢朗玉已经被气得吐血,脸色也是铁青。
花容这个天杀的贱人,居然对晏欢抱有异心!
这手帕赫然是花容及笄那年亲手所绣,在神医谷便扬言要送给未来的夫君,如今竟当着朗玉的面赠予晏欢,叫朗玉如何不咬牙切齿!
可恶!简直是可恶至极!
毓秀宫
容妃斜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身雍容华贵。
宫女轻柔地为她扇着香风,容妃朱艳的指尖轻叩着额角,在悠闲地闭目养神。
毓秀宫的女官从门口进来,跪在容妃的面前,将手中的青花玉壶呈上。“娘娘,这便是醉生梦死了。”
醉生梦死,顾名思义,只要那么一滴便会丧命,杀人于无声无息。这是越国后宫早已失传的顶级鸠酒,绝无解药。
容妃睁开眼睛,微眯双眼看着那玉壶,蓦然轻笑出声“陛下可在丽妃的宫中?”
女官回了一声是。见容妃掩唇娇笑,眼中精光翻涌“等陛下走后,便送去给丽妃。叫她切莫失了手。”
女官恭敬地点头,而后退下。容妃又将眼睛阖上,愈发慵懒淡然了。
钟粹宫
越帝因边疆之事烦心,与丽妃用过晚膳之后便摆驾离宫。如今边境局势愈演愈烈,竟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她一个后宫妃子,如何能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为越帝分忧。
待到宫女将一桌子菜肴收拾干净,丽妃犯了困,便想早早歇下。一头精美的发钗还来不及卸下,便见容妃身边的女官面见。
女官身上端了个什么东西,用黑纱遮掩。丽妃一直瞧着,眉目隐隐深沉,伸手挥退了左右。
“给丽妃娘娘请安,这是我家娘娘命奴婢送过来的。”女官将黑纱摘下,露出青花玉壶的真面目。
丽妃眼尾一勾“这是何物。”
女官道“是宫里的好东西,名叫醉生梦死。我家娘娘说了,叫丽妃娘娘切莫失手。奴婢告辞。”说罢将手中的东西摆在丽妃面前,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醉生梦死,竟然是醉生梦死!看来容妃是下了狠心要致对方于死地不可!
丽妃有把柄在容妃手上,无论如何也不得不从。她倒是想看看,容妃一心要杀的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丽妃微眯美目,招了心腹侍女过来,在侍女耳中耳语了几句。侍女点点头,着手去准备。
帐前红烛明明灭灭,映在丽妃脸上幽深难测。一双美目竟比淬了毒还要妖冶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