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玉如往常一样,悬在晏府的房顶,等晏欢房间里的光线一熄,万物都归为平静之后,才从屋顶上下来,潜进晏欢的房间。
本想着为晏欢喂完药,便悄悄的退出去。却不想接近晏欢被褥的那一刹那,房间内蓦然亮起光线,朗玉吓了一跳想抽身离去已为时晚矣。
原是晏欢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直起身,猛地拉住朗玉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眯起眼睛道“居然是你。”
朗玉叫苦不迭,却不能甩了晏欢的手。晏欢使了很大的力气,若是朗玉执意而为,只怕要伤了她。朗玉只得任命。
晏欢放下手中的烛台,起了身,那一身完整的装束,哪里像是要入睡的人。朗玉一看便知自己暴露,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晏欢对朗玉的问话置若罔闻,取了一个披风便靠窗而坐。眉宇见清冷一片,与从前并无太大的出入,却无端生出了一丝诡异得感觉。
朗玉被冷落在一旁,很是不甘寂寞,凑上来便道“欢欢,我实在是好奇得紧,你就告诉我罢。”
晏欢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幽幽地看着朗玉,直把朗玉看得心里发毛,才听得晏欢道“这几日我总感觉晚上有不妥之处,本想看看是什么作祟,不想等来了你。朗玉,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朗玉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思念你思念得紧,想来看看你。你莫要生气了。”
哦?晏欢听得朗玉还在装蒜,猛然抓住朗玉的手,将他的手掌掰开,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药丸,晏欢冷笑出声“这是什么?嗯?你还想毒死我不成?朗玉,我竟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医术。”
见被人拆穿,朗玉的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口想要解释,晏欢却放开了他的手“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朗玉眉头一跳,晏欢的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若是他再不说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其实这不过是治疗风寒的药罢了。那日我见你咳嗽,回去便配了药。只是你一直不来酒楼,我便只能出来找你了。欢欢,你不要赶我走,我从山上下来,都是为了来找你。纵然你不相信,但我决计不会存了害你之心。”朗玉诚恳地解释着,怕晏欢不信还将药丸放在嘴里,亲身认证此药无毒。
晏欢不为所动“朗玉,你还未说你的医术是怎么来的。”
朗玉其人,身世和背景都成谜,不仅武功了得如今更是精通医术,这样一个不知深浅的人留在身边,实在是极度不妥的。
晏欢一副刨根问底的姿态,让朗玉一时不知该如何诉说。
晏欢见状扯了扯嘴角“你若是感觉为难,不说也罢。料想以你的医术,那毒早就解了。你走吧,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朗玉抿了抿唇“不是的,我的一切对你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我说出来你未必相信。欢欢,你知道神医谷么?”
神医谷是越国一个极隐秘的所在,世传是当世神医白悬壶的隐世之所,世间鲜少有人知道神医谷的具体方位。
只知神医谷中有绝世神医,能配置天下绝顶的解药和极毒的毒药。
当年晏欢头一次撞见封玉书时用的毒药,就传是神医谷中流出来的。莫非朗玉与神医谷有什么联系?
朗玉陷入了回忆之中,与晏欢娓娓道来“神医谷的白悬壶是我的师父,我自幼在神医谷成长,医术也出自他的教导。只是后来犯了错被逐出了师门,这才沦落到山头成为山贼,之后便遇到你了。欢欢,我说得都是真的。”
“什么?当世神医白悬壶是你的师父?”晏欢到此时才有了一丝意外,如若朗玉说得是真的,那么这个身份还真是了不得。
朗玉听得白悬壶这三个字嗤笑出声“不,他不是我师父。我与他早就恩断义绝了。”
听这语气倒有几分怨怼。晏欢沉思了一会“你身份这般特殊,留在我的酒楼实在是屈才,早日另谋高就去吧。”
不想朗玉竟突然半跪在她面前,牵住她的手,一脸虔诚“欢欢,早从神医谷出来时我便摒弃了萧朗玉的身份,每日活得行尸走肉一般。直到那一日在山下遇到你,我的生命才终于有了意义。我愿意一辈子跟在你的身边,只求你不要将我推开。”说完,在晏欢的手背上印上了浅浅的一吻。
这一番深情的告白,让空气一瞬间冷凝下来。
晏欢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朗玉,这精雕玉琢的一张脸上,满是真诚,仿佛晏欢要他去死,他也能一眼不眨地从容赴死。
良久,久到让人窒息,才见晏欢缓缓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伸手挑了挑朗玉的下巴“你真的愿意一辈子跟着我?”
朗玉心下狂喜,重重地点点头。晏欢的笑容漫漫溢了出来,清丽的容颜竟生出几分前所未有的艳丽出来。
晏府如今有赐婚在身,前来恭贺的人不计其数。大多数是与萧氏母女交好的贵夫人们,晏府门庭若市,晏欢的清心院却是冷冷清清。
初一从集市回来,似是受了气,急急地跑到晏欢的房间寻求安慰。晏欢并不在房中,初一寻了一圈才在后院的柳树下见到晏欢。
晏欢一席青衣,在早春的严寒中显得格外单薄。正靠在柳树之下闭目养息,初一走了过去,浅浅的脚步声惊扰了她,晏欢睁开了双眼。
“欢儿..”初一委屈地嘟囔了一声,想冲过去抱住晏欢。晏欢见初一来了,伸手将他招到自己身边。
“初一这是怎么了?”晏欢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小孩儿双眼通红,看着像是被人欺负的可怜样。
初一眨巴着眼睛“今日我去集市上玩,碰见别人在玩蹴鞠,就也想去玩,可是他们不跟我玩还骂我是野孩子,欢儿,我不是野孩子..”
初一说完抽泣出声,寻常这个时候晏欢都会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抚,可今日初一等了良久都没等到,抬头看了看晏欢,却见晏欢一脸冷淡地看着他,连一句安慰都没有。那眼神冷漠得叫初一害怕。
“他们那么说你你是怎么做的?”晏欢问道。
听得初一唯唯诺诺地回答“然后我就跟阿烈回来了,他们都是坏人,我再也不想出去了,呜呜”
晏欢摇了摇头,扳正了初一的身体,让他对着自己“你听姐姐跟你说,以后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那种人不给他们教训,只会狠狠的践踏你。听到了没有?”
初一听得懵懵懂懂“可是..他们好多人,又比我高大..我怕..”
晏欢皱眉“不是有阿烈跟着你,你怕什么?你若害怕他们只会更加欺负你。”
初一听得直摇头,不管不顾地想扑到晏欢怀里,却被晏欢冷淡地推开了“等你想明白了再来跟我说吧。”说罢叫杏依带初一下去。
豆大的泪珠从初一的大眼睛里滚落,那副委屈的小表情叫人看了都心碎,却再也柔软不到晏欢的心。
杏依轻声地说了句“走吧,小少爷。”便拉着初一走了,初一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向疼爱他的晏欢会变得这般冷淡,当下哭得很是厉害,小袖子不停地摸着眼泪,直把脸颊都擦得通红。
晏欢重新靠在柳树下,睁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
晴空万里,蓝天白云。不远处有几只大雁飞过,不时地变化着阵型。
突然柳树上传来一声松动,有几片叶子飘落下来,落在晏欢的发丝上。
“下来吧”晏欢淡淡道。见朗玉从树上窜下来,落在她身边,伸手帮晏欢摘了头上的落叶。
“我想知道一件事”晏欢顿了顿“从前你不是绑架了初一?我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朗玉惊讶道“他没有告诉你么?”
晏欢摇了摇头“他失忆了。”朗玉就感觉更加好奇了,又想着晏欢说过是自己的那一脚导致了初一失忆,朗玉便有了几许尴尬。
“其实这小子来头可不想,我当初也是机缘下才知道他的身份..”朗玉凑在晏欢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说得晏欢满脸的意外。
真的?晏欢疑问,这可就太不可思议,初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有这么特别的身份。
朗玉点头,晏欢一时便无话了。到底是养了许久,初一有那般乖巧,不觉间已经生出了感情,可是跟着自己到底危险。晏欢扶额“向那边放出风声吧,透露出初一的消息”。
朗玉轻轻地嗯了一声,晏欢这么做自有她的思量。
一时间两人之间再无话语,有微风起兮,抚动了长长的垂柳,一时间只听得沙沙作响。
封玉书与晏瑶的婚期已定,这一番被皇后赐婚的姻缘,很是被外界看好,直被称作是天作之合。
只盼着吉日一到,便举行盛大的婚礼。眼看着吉日一天一天的到来,晏府也开始布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