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还好么?”
晏欢蹲下身子,看着这个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女人,却从发丝缝间撞上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晏欢不由得一怔。
“姑娘,我先扶你起来吧。”杏依帮着晏欢将人从地上扶起,被阿烈打得满地找牙的李四趁机在背后不甘地怒吼“小贱人,你要是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啊烈一个肘击,李四立时磕碎了牙齿,满口的血沫腥子横飞,捂住嘴部呜咽惨叫。
女人听得李四的叫嚣,身子猛地一抖,被晏欢堪堪地扶住。突然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地上的李四。
一股恨意无声地从女人身上蔓延,许是视线太多怨毒,叫李四一时骇得噤了声。
晏欢瞧着女人的神态,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样怨恨得情感她太多于熟悉,这个世界上受伤的永远只有女人。这个女人倒是有些意思。
如此想着,晏欢在女人耳边小声问“姑娘,要跟我走么?”
女人颤着身子坚决地点了点头,晏欢一笑,带着女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花街。
女人被李四摁头毒打,一张脸上都是青肿想加,连容颜都看不真切,杏依替她擦拭着伤痕眼见着这样的痕迹,压制不下心头的怒火“你那个丈夫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这么打你”
女人生有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明眸细眉清澈如水,本该婉转多情,如今却被恨意填满,只听得那女人恨声说道“他不是我丈夫,从他打算将我卖入妓院开始,他就不是我丈夫了。”
杏依大致了解了女人的遭遇,见她如此心寒一直不知该如何安慰。
同是女人,总是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唉,看你一张脸都被打成这样了,以后啊再也不要理会那个恶毒的男人了”
晏欢从门外进来听得杏依如此安慰着女人,将手上的药材交由杏依让杏依下去煎煮。那女人见了晏欢立马跪倒在地,对着她磕头“今日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的大恩大德妙娘没齿难忘。”
妙娘的声音柔弱如风,能轻易骚动人心,当真是声如其名一般美妙,可惜了这般遭遇,不知这伤痕满布之下长了如何一张容颜。
晏欢将人扶起,让妙娘坐回床上“举手之劳,不妨事的。”
见妙娘一脸感激,又道“此处是我新置的别院,地处偏僻,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就好。”
妙娘感激于心,眼中蓄出泪水,一双美目犹如一汪春水。
妙娘出身贫苦,十五岁就被阿爹嫁给了同村的李四,李四本是村里的锁匠,有着吃饭的本领,对妙娘也算温柔。
不过李四自手臂受伤之后,竟沾染上了赌瘾,随着赌瘾壮大竟心性大变,不仅将家底输得精光,更时不时对妙娘拳打脚踢,原因不过是妙娘入门多娘却未曾怀孕,最后甚至发癫到要将妙娘卖进妓院!
妙娘今年不过十八岁,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再怎么柔弱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尊严被丈夫如此践踏,叫她怎么能不恨!
晏欢默默地听着,双手握住妙娘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
想着自己前世的遭遇,言语间也带了些幽深“这个世上,备受欺凌的从来都是女人罢了。”
妙娘听得晏欢有些感同身受的感慨,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不过及笄年华的恩人。晏欢不过小小年纪,怎么竟想历经沧桑一般?
晏欢柔声道“妙娘,你且好好养伤,等身子骨好了,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将妙娘安置好,又遣了个小丫头伺候,晏欢才得空去铺子里。
杏依追问晏欢为何对那个妙娘如此好?晏欢只是神秘一笑“你以后就知道了。”让杏依摸不着头脑。
到达商铺时,只见越临雍坐在轩窗前,品着香茶悠然而坐,一身玄黑锦袍衬得气度雍容,侧脸英俊深邃,静静坐立着也能感受卓尔不群的气势。看那自得的模样竟像在等晏欢一般。
晏欢脸上带了一抹笑意,走上做到越临雍身边。
不管是晏欢的救命恩人,还是堂堂的越国敬王,从越临雍的身上晏欢总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熟悉之感,有着晏府半月多得朝夕相处,对待越临雍反而没有越临希那般拘束。
“听说你救了一个女子?”只听得越临雍道。
晏欢挑眉“你这消息但是灵通,这才多久的功夫你就知道了?不过是来的路上随手救了一个落难的女子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晏欢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越临雍不知想到了什么般,突然淡淡一笑“欢儿这随手救人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
看越临雍一本正经,却吐露出调侃椰撸的话语,晏欢想起从前救杏依、初一甚至是越临雍的画面,心想自己好像确实有这种坏毛病,当下悻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莫要打趣我了,我是看她身世可见,花街那么多人冷眼旁观,却无人出手相救,若是我不施以援手,只怕她撑不过多久。"晏欢道。
晏欢似想到了什么,双手撑在桌上,两手抵着下巴,凑近了看着越临雍“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三心二意,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结发妻子都在所不惜?”
晏欢目光灼灼,只想看这个冷清的男人会如何反应。男人的目光淡淡的在晏欢身上流转,带着让人心惊的魔力。晏欢忽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挫败地软倒在桌上“好了好了,当我问错了。这种问题问了你也不会回答的。”
越临雍为她倒了一杯香茶,看着她回答了一句“我不会的。”晏欢听得眉开眼笑的“我倒是好奇你日后会寻得如何一位夫人,做你的夫人啊一定好命。”
越临雍的身份晏欢已经知晓,只不过知晓却从不说破,两人像寻常朋友一般你我相称,中间少了一些隔膜。
越临雍的表情隐匿在徐徐袅袅的茶雾中一时看不真切。
不过半月的光景,酒楼已经初具规模。晏欢变卖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将所有的积蓄都投注在酒楼之上。
晏府如今一片祥和,晏瑶和萧氏好像从此噤了声,再未有寻找晏欢的麻烦,晏欢却觉得心中不甚踏实,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没有了晏府的牵绊,晏欢做事就顺畅了许多。
妙娘脸上的淤青消肿,一张脸完好地呈现了出现,当梳洗工整走出房门的时候叫杏依和晏欢眼眸一亮。
只见那妙娘花容月貌的一张脸,眉如柳叶弯弯,樱桃小嘴肤如凝脂,身量纤纤腰肢不堪一握,尤其一双美目多情,如三月春水叫人都看化了去。端的是是一副楚楚动人的美貌。
从前都是粗麻布衣加上李四长期的虐打,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美态。如今好生打扮了一番,又穿上了晏欢带过来的锦衣,这如花似玉的模样叫人不由得看直了眼。真是不明白李四是如何狠得下心将这样的妻子贱卖,当真是鬼迷了心窍。
晏欢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地点头“妙娘如何打扮,真是天生丽质。”
妙娘羞赧地掩了掩唇。初次见到自己这般模样内心里好些不自在,如今见晏欢如此感叹倒不免心中苦涩。
年华大好却草草地嫁做人妇,从未见过自己如今这般端庄的模样。这一切,幸亏有了晏欢。
妙娘作势又要给晏欢跪下磕头,晏欢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让她端坐在一侧的桌椅上。
“晏姑娘如此帮助妙娘,又给妙娘找了一处居所,妙娘无以为报,还请晏姑娘收了妙娘做侍女,妙娘愿意一辈子伺候晏姑娘。”妙娘恳切地说道。
晏欢却摇了摇头“妙娘与我不必如此生分,我不过是做了一名女子应该做的事情了。你这般美貌,何必在我身边委屈做一个婢女。”
妙娘惨然一笑“妙娘早已无亲无故,若是晏姑娘不肯收留,只怕天地间再无妙娘的容身之地。”
那李四估摸着在四处探寻妙娘的消息,如今的妙娘虽然被救但眉宇间犹疑之色浓重,晏欢轻敲桌面,心里有了计较。
“据阿烈说,那李四还在四处寻你?”晏欢淡淡道,果不其然见妙娘猛然变了脸色。
妙娘贝齿紧咬下唇,恨意昭昭地道“这个无耻之徒竟还不死心?晏姑娘,求您帮帮妙娘。妙娘不愿再回那恶贼的身边。”
妙娘一脸期许地看着晏欢,从李四将她拖入妓院那一刻,她就已决意要与那李四恩断义绝。
晏欢略作思索,才道,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那李四毕竟是你的丈夫手中还握有你的婚书,只怕后患无穷。
妙娘听得面色惨白,一双手无力的垂下。又听得晏欢随口感叹道“不过,听说李四那厮嗜赌成性在外头欠了不少赌债,那些讨债之人可都是穷凶极恶得很,若是那日出手教训了李四,只怕李四可是要倒了大霉的。”
晏欢状似随意地感慨道,而后起身朝门外走去。有些话只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如何做就要看妙娘得了。千万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妙娘闻言震惊地抬起头,一双眼里先是错愕紧接着犹豫不决,在经过激烈的思想争斗后终于化为一抹狠色。
翌日,阿烈前来回禀说那李四家夜里莫名起了大火好,连人带屋都烧了个精光。外头都在传是李四欠债太多,还不出债务才举火自焚得。
那李四一看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自焚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晏欢听得阿烈的回禀,嘴角扬起一抹兴味的弧度。
有点意思,果然没有救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