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双坐在主人的位置,见他二人进来,赶紧起身,笑道,“民女不知殿下口味,就自做主张,让他们准备了这几样小菜,颇为粗陋,殿下吃惯了山珍海味,莫要嫌弃才好……请坐。”
苍澜渊边坐下边淡然道,“城主客气了,本宫对吃食方面,并无特殊嗜好,如此甚好。”
“殿下真是平易近人,”雪无双亲自执壶,替他二人斟上酒,“民女对殿下一直仰慕得很,上次匆匆相见,未曾好好向殿下讨教讨教,实属遗憾。好在如今尚有机会,民女高兴得很,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喝了下去,动作真是有点急了。
“城主客气。”苍澜渊不疑有他,端起酒杯才要喝,忽地耳朵一动,猛地看向门口,“谁?”
雪无双跟着一回头,看到来人,眼底掠过一抹怒色,面上却仍旧笑着道,“殿下勿恼,是展先生。”
进来的果然是展傲竹,他对苍澜渊明显带着敌意,冷冷走进,“太子殿下好兴致,无端跑到倾城来跟无双把酒言欢,不嫌冷落了太子妃吗?”
“展傲竹,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本宫说话?”苍澜渊对他又怎会客气,“啪”一下将酒杯拍在桌上,“你是什么身份,敢质问本宫?”
展傲竹喉咙哽了哽,登时说不出话来。他不过是最见不得别的男人跟雪无双亲近罢了,一时着急,竟忘了苍澜渊的威严,又岂是旁人能随意挑衅的。
“殿下息怒,是展先生逾矩了,”雪无双的目光从苍澜渊手底下的酒杯上移上去,颇有些惋惜的样子,“展先生,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展傲竹哼了一声,很是不服气,“我又不曾说错话,无双,你何必……”
“展先生!”雪无双加重了语气,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殿下面前,你怎能如此无礼,你若再如此,我只有将你赶出城去!”
这话对展傲竹来说,显然具有绝对性的震慑力,他脸色一变,立刻讨好般笑道,“无双,你怎的又说这种话?我不是说过了吗,此生此世都会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的,你……”
“好了,”雪无双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但碍于苍澜渊和木易擎在,并没有表现得太决绝,“是你对殿下无礼在先,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展傲竹赶紧服软,对着苍澜渊一揖到地,“草民无状,冒犯了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恕罪!”
“看在城主面子上,这次就算了,”苍澜渊一甩衣袖,懒得再理会他,对雪无双道,“城主,说起来本宫此次入城,看去冷清了很多,城中人都去了何处?”
雪无双淡然一笑,“殿下神通广大,会不知道吗?”
苍澜渊眉一扬,一副“敬请指教”的模样。
“殿下恕罪,是民女方才僭越了,”雪无双立刻又放低姿态,柔柔地施了一礼,“说来惭愧,民女这些年来一直周旋于那么多男人之间,已经厌了,倦了,所以前些日子让他们各自归去,别再在民女身上浪费精神气力。”
“原来如此,”苍澜渊其实心知肚明,却故做恍然,“那是城主仁慈。”
“让殿下见笑了,”雪无双柔媚一笑,“殿下不曾在心里骂民女迷惑众生吗?”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苍澜渊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锦帕的同时,将龙珠拿出,在桌子底下交与木易擎,道,“城主说笑了,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只要你情我愿,倒也无妨。”
“殿下真这么想?”雪无双挑眉,不无嘲讽之意,“即使有些男人为了民女,抛妻弃子?既如此,上次殿下跟王妃将展先生带走,又是为何?”
木易擎将龙珠接过,嘴唇以常人难以察觉的幅度开合,念了几句口语,就见雪无双身后站着的碧螺身体忽地僵了僵,再回过神来时,对着苍澜渊淡然一笑,已经换上了木清洢的魂魄。
苍澜渊心中明了,淡然道,“城主定要本宫说出来吗?本宫方才说的是你情我愿,本宫看得出来,展先生对城主痴心不改,城主对展先生,却未必吧?”
展傲竹顿时恼羞成怒,“太子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雪无双对他一直若即若离,有时更喜怒无常,即使当着外人的面,也让他下不来台,已经够窝火,偏偏苍澜渊还来落井下石,是想挤兑死他吗?
“展先生,你太过分了!”雪无双冷声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撞,你若再如此,就立刻离开!”
“无双,别这样!”展傲竹登时慌了,态度立刻软下来,陪着笑脸说话,“你不高兴,我不说就是了,别生气好不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我是不会离开的,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雪无双显然气的厉害,却并没有立刻发作出来,而是对着苍澜渊施了一礼,“太子殿下见笑了。民女虽已遣散城中所有人,但展先生和另外几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民女也不想做绝,就由得他们留了下来,却没想到展先生会这般慢待殿下,妾身惭愧。”
“无妨,”苍澜渊大度地一摆手,“原也没什么,倒是展先生对城主一往情深,城主更是念旧之人,让人敬佩。”
“殿下见笑了。”
“多谢太子殿下体谅!”听他夸自己痴情,展傲竹大为高兴,得意莫名,“草民方才多有得罪,请殿下恕罪!”
“不妨事,”苍澜渊大度地一摆手,“既然展先生来了,那就一同坐吧,人多也热闹些。”
“这……”展傲竹登时一脸期盼,却不敢擅自做主,偷偷看向雪无双,“无双,你看这……”
雪无双的笑容立刻有些冷,不过也没驳了苍澜渊的面子,淡然道,“既然殿下开了口,你就一同坐吧,不过不得再对殿下无礼就是了。”
“怎会,怎会!”展傲竹大喜过望,一溜烟地跑过来坐下,高兴得脸都笑成一朵花。平日里他极少有机会这样亲近雪无双,这次还是得了苍澜渊的好处,他怎可能再生事。
雪无双看都不看他一眼,重新执壶替苍澜渊斟上一杯酒,“殿下不要被方才的事扰了兴致才好,来,民女陪殿下继续喝。”
展傲竹喜滋滋将酒杯递上,原是想雪无双也能给他倒一杯酒,结果她接着就将酒壶放了下来,他脸上笑容一僵,顿时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幸一旁的碧螺(已经是木清洢的魂魄)实在不忍心看他太过没面子,上前拿起酒壶,替他倒了一杯酒,“展先生请。”
雪无双冷冷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你多事?退下!”这丫头今天也太大胆了,未经她允许,竟然擅自上前,找死吗!
木清洢也不多说,退了回去,“是。”
雪无双这才端起酒杯,“殿下,请。”
“请。”
苍澜渊也端起杯来,才送到唇边,却忽听木清洢一声大喝,“别喝!”跟着人影一闪,她眨眼就到了他面前,“啪”一声,将他的酒杯打飞了出去!
雪无双一惊,拍案而起,怒道,“碧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太子殿下?”
木清洢冷冷道,“城主何必装做不知,这酒里明明有毒,你是想毒死澜渊是不是?”
什么,有毒?展傲竹大吃一惊,拼命抠着喉咙,想把刚刚咽下去的酒给吐出来:无双也太狠心了,居然想把他给毒死,这……
雪无双更是又惊又怒,“臭丫头,你在胡说什么,这酒里哪里来的毒,你再乱说,我绝不饶你!”
木清洢冷笑一声,“是啊,这酒里的确没有毒,所有你才敢喝下去,真正有毒的,只是澜渊手里的这只酒杯而已,对不对?”
木易擎心猛地一沉,刹时出了一身冷汗,后怕不已:难怪他方才就在奇怪,这酒里似乎没有什么古怪,莫非雪无双并未打算动手不成。却没有想到,她会单将毒下在苍澜渊的酒杯上,冤有头,债有主,她倒是讲理。“雪城主,你这是何意?敢对当今太子下毒,你是何居心?”
雪无双一时还没有看出不对劲,瞪着碧螺,满眼杀机,“碧螺,我念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跟你计较,你再胡说八道,我必不会饶你,还不滚下去!”
“怎么,城主心虚了吗?”木清洢走到苍澜渊身边,扶上他的肩膀,“你当真以为将毒下在酒杯上,我就看不出?你这毒虽无色无味,令人防不胜防,却瞒不过我的眼睛,雪无双,你承认了吧!”
雪无双心下惊怒莫名,终于察觉到不对,指着碧螺,“你、你……”
“怎么,城主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木清洢挑了挑眉,“你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我会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吧?”
“木清洢?”雪无双大吃一惊,不也相信地瞪大眼睛,“你、你竟然……”以前她只听自己那修习法术的父亲说过,有灵魂附体这种事,今日却是第一次见,怎不叫震惊莫名?
“对,我只是暂时占据了碧螺的身体而已,她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木清洢冷笑一声,“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城主巧笑嫣然,暗里却给澜渊下毒,是何居心?”其实还用问吗,这不正好说明,雪无双一开始的笑脸相迎都是假的,她分明就一直在恨苍澜渊害死青藤,所以借着这机会,卸去他的防备之心后,再将其毒杀,以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