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南的车速估计有误,进城的路堵死了,只得往绕城上绕一圈儿,他不敢开得太快,怕身后的暮晚跟不上的同时,又怕她跟得太紧出事,所以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见顾淮南抱着孩子大步往前走忙迎了上来,“医生在五楼。”
顾淮南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身后,暮晚提着包跟紧其后。
一番检察后医院给乐天挂了点滴,“季节性过敏,加上雨后暴晒,体内湿气都浮到了表皮,连续打几天点滴就没事儿了。”
“有什么要忌口的没?”暮晚问。
“辛辣吧,这是最基本的,”医生说,“这药打完后可能会嗜睡,这几天估计都没法上学,还有就是,如果还痒的话尽量不要让他挠,不然可能会留疤。”
暮晚吊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她对着医生连说了好几声谢,顾淮南接了杯水递给她,“喝了。”
暮晚也没矫情,她一路着急忙慌跟着跑的确有些渴了。
“既然都到医院了,一会儿点滴打完了顺便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吧。”顾淮南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转身在窗口接了杯水边喝边道。
姜医生看着他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暮晚没有出声阻拦,乐天到她手里还是头一回生病,她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前有没有什么过往病史,跟在顾淮南身后跟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似的,好像孩子是他家的,她不过是跟来看热闹的一样。
检查检查也好,这样倒也放心。
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乐天早窝在顾淮南怀里睡着了,暮晚抽抽嘴角,“帮我放车上吧。”
“你那车那么小,他怎么睡呀?”顾淮南转身往自己车前走去,“你前面开,我跟着。”
暮晚没得反驳,孩子点滴还没打完就睡着了,暮晚看着有些心疼,也不忍心叫醒他。
顾淮南把人送到家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暮晚也不好出口赶人,毕竟今天要不是他的话,估计她早慌了手脚了。先不说去医院,就挂号排队估计都得到明天,等看到病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于情于理都应该感谢,感谢的话暮晚实在对着这人说不出口,只有些尴尬的低声说,“要吃晚饭吗?”
这话是问着去的,也有假客气的意思,对方说不用最好,省事儿。
顾淮南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替别人省事儿的人,他坐在沙发上点点头,“随便弄点儿吧。”
暮晚抽抽嘴角,都不用假客气一下的么?
这个随便弄点还真不好弄,暮我盯着空空如也的冰箱皱了皱眉,总不至于又吃面条吧?她倒是没所谓,可乐天还在长身体,加上今天又生了病……
“我去楼下超市买点儿菜。”暮晚搓搓手,拿过桌上的包朝沙发上的人说。
“我陪你一块儿去吧。”顾淮南一听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你……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儿,”顾淮南率先往外走,“乐天睡得熟,一时半会儿的不会醒。”
她倒没担心乐天一个人在家醒了没见着大人会哭闹,她只是不想跟他一块儿去买菜而已。
超市就在小区右边转角的十字路口,走几分钟就到了,暮晚一直跟在顾淮南身后,走得相当别扭。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对她不瑞冷嘲热讽,不再咄咄逼人的呢?
暮晚不禁盯着前面那个高大修长的背影陷入沉思,以前的顾淮南温柔细腻,喜欢对人笑,声音虽然清冷但也温和。后来再次遇见,他对她百般刁难甚至用各种语言羞辱她,再后来,也就是现在,这人虽然没有变成初次相遇的那个温和细腻的男人,却也不再对她恶语相向……
到底哪个顾淮南才是真的呢?
“哎……”暮晚边琢磨着边往前走,冷不防额头撞到一堵肉墙,她哎哟一声往后退了半步,这才发现前面的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走路不看路瞎琢磨什么呢?”顾淮南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暮晚刹时一阵羞愧,她居然琢磨这人琢磨得忘乎所以了。
“想乐天呢,”暮晚烦躁的别开脸往前走,“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超市走过了。”顾淮南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颇为无奈的从身后飘过来,暮晚尴尬的抽抽嘴角,发觉自己准备往天桥上走。
暮晚有些囧,顾淮南显然是故意想看她闹笑话的,好在暮晚这几年什么都修炼得不咋地,偏偏脸皮变厚了几分,那点儿囧也就稍微在脸上闪了一趟,一恍就没了。
“做鱼吧……”
“清蒸的就行……”
“鲈鱼吧!”
“这个笋看着也挺新鲜……”
“想吃京酱肉丝了……”
……
诸如此内的话,从超市食品区到肉类区,暮晚一路听了没下八回,她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假装自己是个聋哑人。
她心里纠结、烦闷,顾淮南这些可有可无的念叨像极了他们刚结婚那会儿,然而时过镜迁,只余酸涩。
付钱的时候顾淮南也有眼色的掏出了钱包摸了张卡出来,暮晚没理会,直接拿现金结了账。
一路上暮晚都没说过一句话,顾淮南几次伸手想说东西给他提,在看到暮晚没什么表情的脸后就把话给吞了回去。
直到进了屋,暮晚沉默的把东西拿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顾淮南靠站在门口,看她忙碌。
暮晚只当他是透明的,洗肉切菜一点儿没耽搁。
“你是不是不想我留下来吃饭?”好半晌后顾淮南开口问道。
暮晚切菜的动作停了一下,撇嘴道,“没有。”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无话可说。”
顾淮南:“……”一股从脚底板开始升腾起来的措败感强烈到呼吸困难,压抑难捱。
“明天我陪你们去打点滴吧?”顾淮南死心不改,继续说。
“不用,”暮晚淡淡的道,“我自己有车。”
顾淮南:“……”他其实挺纳闷儿,两人出去的时候虽然算不得气氛多好,但也还勉强算得上是恰到好处,这会儿突如奇来来个转折,他有些摸不着头绪。
“今天的医药费我放桌上了,”良久后暮晚开口道,“多出来的就当谢你今天跑一趟了。”
“我不是为了钱……”顾淮南颇为无奈,非得跟他算得这么清楚不可?
“顾总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吧?”暮晚扯了扯唇角说,“不过一码归一码,该还的还是要还。”
那你欠我的呢,什么时候还?顾淮南差点儿就脱口说了出来,不过他还算理智,知道这话说出来后毁的不仅仅是眼下算不得和谐的气氛,也许还有更多。
“方案的初稿我给陈秘书了,顾总看了之后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谈工作?
也行,总比往敏感话题上引来得好。
“还没看,”顾淮南故作严肃道,“看了之后会告诉你的。”
暮晚抿了唇不再说话,顾淮南等了几秒见她没了再说下去的意思,微蹙了蹙眉,想了想问道,“你觉得那个方案怎么样?”
自己公司做的当然说好啊,难道说不满意看不上?暮晚不禁腹诽,嘴上却回道,“挺好的,关键是要客户喜欢。”
顾淮南摸着下巴琢磨了一番她的话,不经意的问道,“如果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也有这么盛大的场面,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婚礼现场?”
暮晚手上动作一顿,刀刃与指尖垂直落回案板上,暮晚嘶了一声皱了皱眉,顾淮南忙两步跨了进来,“切手了?”
暮晚眉头紧拧着瞪着案板上被切下来的半块儿指甲,这段时间一直有些忙,连指甲都没来得及修剪,也幸得没来得及,不然这会儿躺在案板上的就该是手指头了。
暮晚捡起那块儿指甲扔到了垃圾桶里,扭头对着水龙头冲了冲手,转身出了厨房,在茶几下面翻找了半天也没翻出指甲剪来,倒是从下面的小抽屉里掉出一本书一样的东西。
暮晚扫了一眼,是家里的相册,她出狱的时候还翻过一回,不过看了几页就给放回去了。
“给。”顾淮南不知从哪儿拿了个指甲剪递给她。
暮晚扫了他一眼,接了过来。顾淮南也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说下去,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没了顾淮南在一旁打扰,暮晚这顿饭做得倒是得心应手了不少,顾淮南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眼睛盯着屏幕思绪却已经飞得不知去向了。
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两下,打散了顾淮南神游天外的思绪,是私人号,他怔了怔摸出手机扫了眼屏幕,眉眼轻挑。
顾淮南调整好情绪接起电话笑着问:“怎么这个时间打过来,怎么,要请客吃饭啊。”
电话那头传来裴钦的声音,“咱俩也大半个月没见了,吃饭也是应该的,你说地方,我来订。”
“今天怕是不成,”顾淮南扫了眼厨房的方向,“换个时间吧。”
“啧,”裴钦轻叹,“兄弟找你吃个饭还得排号儿了?”
“那倒不是,”顾淮南说,“今天有些事绊住了,走不开。”
“暮晚的事?”裴钦问。
顾淮南微微一愣,眉头轻蹙,“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也不算突然,”裴钦笑道,“找你一天了,总得想些办法。”
“找我?”顾淮南呵呵笑,“就为了请我吃饭?”
“顺便聊聊心里话,咱哥儿俩不是好久没坐一块儿聊过天儿了。”
“成,”顾淮南说,“那……要不明天?”
“正有此意,”裴钦笑道,“那明天老地方见?”
顾淮南应了他的约,电话挂断后他却沉了脸,裴钦最近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才对,怎么会有空给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