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就觉得好笑,这一切的一切真是太好笑了,她就是那个让人好笑的笑话,顾淮南就是那个圈在笑话外面的人,心情好的时候拿这个笑话逗逗乐,心情不好的时候拿这个笑话解解闷儿。
梳妆台的镜子里映着她颓败的脸,她这才看清脸上斑斑痕痕难看至极,几个小时前化得精致得体的妆,这会儿全花了,跟个美术初学者拿颜料调的一样。
她对着镜子牵了牵唇角,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了笑,很难看;暮晚又撇了撇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撇了撇,还是难看;暮晚冷笑着抬手在镜子里那个又哭又笑的人脸上扇了一巴掌,声音挺大,还很脆,空旷的房间里都隐隐能听到回间,她笑了笑换了只手缓缓抬起……
反复几次后,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但她却觉得清醒,那些混沌的神志被这几巴掌狠狠打醒了。
她起身从衣柜里拿了套新睡衣,将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就这样走进了浴室。
老房子没有浴缸,暮晚就着喷头写了个澡,换上新睡衣后躺到了床上。
在她濒临崩溃差点儿没命的时候,宁乐曾抓着她的手告诉她,“既然老天给了我们一条命,我们就不能随便放弃,不管活成什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活出我们想要的样子。”
她将双手交叠在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默默告诉自己,混乱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天一亮又是全新的一天,暮晚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暮晚了,现在的暮晚不是一个顾淮南就能随意打倒的。
以为会做一晚上恶梦的暮晚第二天是在了阵喧闹中醒过来的,她拧了拧眉翻了个身,身上盖着的被子顺着她的动作往地上滑去,暮晚也懒得去拉。
耳边还充斥着音乐声,暮晚皱了皱眉坐了起来,窗外这会儿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她猛的清醒过来,抓过一旁还兢兢业业响个不停的手机,本以为是闹钟,细看一下才看清是个电话。
“阿心啊,”她划开屏幕直接按了免提,下了床拉开衣柜找衣服,“乐天呢?”
“你还知道有个乐天啊?”慕辞心带着不满的咆哮声从听筒里传过来,暮晚有些侥幸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自己提前开的是扩音,“你领这孩子是拿来给我带的吧。”
“你要没事儿就带着玩儿两天呗,”暮晚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冲电话里喊,“干妈可不是白叫的。”
“滚蛋,谁要替你养孩子了,”慕辞心吼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真加班儿了?”
“我骗你干嘛,”暮晚在衣柜里扒拉了一阵后随手扯了条牛仔裤,“没你那随便往那儿一站摆俩造型儿就有钱进的本事,瞧我这起早贪黑的。”
“麻烦睁睁您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看现在几点了,还起早贪黑呢,乐天苏白给你送学校去了,晚上记得去接,今儿我有通告要赶,没那个国际时间了。”
“遵命,谢谢慕太后。”暮晚冲电话笑了笑扯着被子抖了两下,“我说,你跟苏白就这样儿啦?他人真心不错,你就别再彷徨了。”
“我的事儿您老就甭操心了,你还大我一岁呢,你得走前边儿。”
“我走了呀,只是桥断了。”暮晚说。
“断了得再找条好桥呀,咱不能老站那断桥边儿上吧,又不是许仙跟白娘子,”慕辞心啧啧出声,“我可跟你说啊,你要不结婚我就不结,上次你说的那男的我调查了一下,人品是真不行,放心,我这次一定慧眼如炬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哎,你就别忙……”暮晚瞪着嘟嘟嘟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活了”两字儿往牙缝儿里挤了挤,硬是没能蹦出来。
手机屏幕挺大,暮晚盯着那界面直到变暗,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称心怎么如意啊,单单就那个姓顾的就不能让她称了心如了意了。”
上班儿肯定是华丽丽的迟到了,暮晚也无所谓了,她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这会坐车的人也不是很多。
暮晚原以为自己因为昨天的事晚上会睡不好,或者做恶梦,可惜这些都没有,除了开始时怎么都睡不着外,到后来睡着后再到早上醒来,自己连一个梦都没做过。
真神奇。
中午抽空给乐天打了个电话,她把乐天从海宁接出来后就给他配了个手机,老式小灵通,小巧又方便携带,不过上课时间都是放在李老师那儿的。
“暮妈妈,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乐天稚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暮晚一天的坏心情这才舒坦了不少。
“是吗?这么快咱们就心有灵犀了,真好。”暮晚笑着说。
“白叔叔早上给我做了芝士火腿三明治,可好吃了。”
“是吗,晚上放学我来接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刚挂断乐天的电话,手机又振动了起来,暮晚扫了一眼,是一串数字,隐隐有些眼熟,想了想她接了起来。
“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一愣,随即有些不悦的声音传来,“你没存我的号码?”
暮晚对着电话号码又看了一遍,有些不太确定的问:“裴钦?”
那头似乎狠狠叹了口气,“还是存着吧,以后应该会经常联系的。”
“有什么事吗?”暮晚绕开话题直接问道。
“昨晚……”裴钦顿了顿,“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暮晚当即一僵,裴钦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凭顾淮南跟裴钦的关系,他知道昨晚的事也不奇怪。
这么一想暮晚顿时有些慌了,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是怕她跟顾淮南的事被第三人知晓,还是怕同样作为一个把她从头当笑话看到尾的目击者知晓后看待她的眼光。
“能出什么事?”暮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装傻若无其事的问,“你特地打来就为这个?”
“没什么事就好,”裴钦说,“昨晚的事我得跟你道歉,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嘉颖也会来……”
“这事跟你没关系,”暮晚打断他,“你没必要替她道歉。”
“行吧……”裴钦顿了顿,“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暮晚打了下方向盘停在了路口的红灯线外,“我们的账应该已经两清了,这饭,怕是没什么理由再吃了。”
“这么绝情?”
“裴总说笑了,我们之间怕是从来都算不得有什么情可讲吧?”
“情这种东西向来都是靠培养的,你总是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让我很是难办呢。”裴钦的声音清缓中带着些许温柔,如果换个人的话暮晚差点儿就要信了,“难不成你心里还想着淮南?”
“我想着谁自然不用跟裴总您请未,”暮晚敛了敛神发动车子靠边停了下来,“我看裴总挺多的,实在觉得寂寞了想找人聊天儿打移动客服吧,她们应该挺乐意接听您的电话,再见。”
裴钦瞪着被挂断的电话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这还是以前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的暮晚?现在监狱出人才呀,不但长漂亮了口才还见长。
暮晚将电话挂断后把车停在了一男一女面前,问过地址后开了出去,其实她这会儿挺饿的,好在这两人去的地方正好是个美食街,她打算一会儿随便弄点儿吃的。
美食街其实就是一条小吃街,巷口有个师范大学,来往食客挺多,生意也是暴满。暮晚把客送到目的地后锁了车在对街小摊儿上买了碗油炸土豆和一碗豆花,刚付了钱准备往车里走,旁边一个中餐馆里迎面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没见过,男的倒挺眼熟。
“弯……啊,不对,”男人扬了扬手算是打招呼,“暮晚,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暮晚扫了眼挂在他臂弯的女人,抬了抬手里提着的东西,“吃东西,坤哥也是来吃饭的?”
“就吃这?”钱坤伸手在他塑料袋儿上抖了抖,“要不还是回来吧,我看你这过得也太寒碜了些。”
挂钱坤胳膊上的女人一直睁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她,一双眼睛跟嵌上了似的,好在暮晚现在的脸皮在‘钱柜’那段时间也学厚了,对她探究打量的目光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是寒碜了点儿,”暮晚笑了笑,“要么坤哥接济我点儿呗。”
“接济你?”钱坤搂着那姑娘刚转了个身,猛然听到这么一句回了头,好笑的看着暮晚,“你见过一个金牌可以反复使用好几次的?”
“也是,”暮晚紧了紧手上的东西,“不过我听邱老师说有个男人最近一直在海宁门口晃悠,您说我要不要好事做到底,报个警什么的?”
钱坤眯缝着眼盯着她,暮晚也不怂,就那么任他打量着,反倒打开手里的土豆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人被你接走了?”好半晌后钱坤冷着声问。
暮晚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坤哥说什么,我还上着班儿呢,就不跟你聊了。”
暮晚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把手里的吃食放到前面,侧头瞥了眼刚才的地方,发现钱坤已经跟那女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