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得很快,暮晚看着快速掠到自己身后的街景,窗外的霓虹仍旧兢兢业业不知疲倦的闪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凌星的往下飘着什么。
暮晚把窗户开了个缝凑着眼睛往外望,又下雪了。
还没等她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只开了能有两三公分的窗户倏的关上了,顾淮南冷冷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不想冻死就老实点儿。”
暮晚不想跟他抬杠,也没那个心情,将自己的头低了低,眼不见为净吧先。
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暮晚低着的头跟着惯性在前座的后背上撞了一下,暮晚拧了拧眉,头倒是没什么,就觉得脖子跟要断了似的。
“你干嘛,神经病啊突然停……”
顾淮南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拿着车钥匙下了车关上了门,动作一气呵成,连扫都没扫她一眼。
暮晚忙抬手去开车门,车门被他锁了,开不开。
“有病还是没吃药?”暮晚抬脚在干净的车门上踹了两脚才算出了气,眼睛往窗外瞟了瞟,顾淮南过了马路,朝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了,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
“活该,”暮晚瞪着黑夜里那抹白色的身影,“诅咒你明天重感冒四三度,不用进火葬场都能自燃了。”
顾淮南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个塑料袋,暮晚皱了皱眉,“饿了买吃的?”
顾淮南打开车门上了车,暮晚能从车内的灯光下看出他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和耳朵。暮晚冷哼了声把脸撇到了一边,打算坚持把‘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贯彻到底。
可有的人明显不这么想……
“把这个吃了。”顾淮南将手里的塑料袋仍了过来然后发动了车子,合着手上那瓶没开封的款矿泉水一并砸到暮晚身旁的空位上。
暮晚吓了一跳,往边上躲了躲,瞪着顾淮南若无其事的背影看了两秒后,伸手打开了塑料袋。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暮晚拨着袋子的手僵了僵。
避孕药?!
“如果现在还想着要告我的话,可以先不吃,”顾淮南把车开得很慢,扭头扫了她一眼,“那样等九个月后证据更明显也更有力,如果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就吃了吧,你跟我,都不像是喜欢麻烦的人。”
这话听在耳朵里,比让她看到那盒避孕药还要刺激。
麻烦?既然觉得麻烦又何必找她?
不对,就是因为怕麻烦才找的她吧。
暮晚耳边嗡嗡作响,就算顾淮南不给她这个她自己也会去买,可是,他亲手把这东西给她,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时,她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的贱哪。
居然还妄想着是因为有一丝不舍,或一丝怀念,抑或放不下。想想也挺可笑的,她居然还抱着这样的心态,简直脑残到极致,是麻木的三年出来后记性变差了,还是不久前车内的那份沦陷后遗症,这人只不过是变着法儿的羞辱她罢了。
暮晚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抖着手打开从盒子里抽出药,直接抠开仍进了嘴里,牙齿用力咬下的时候,苦涩从口腔里漫开,似能透过血管蔓延至全身一样,暮晚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苦。
“刚好,我也不喜欢麻烦,这样的结果我们都满意。”
不知过了多久,暮晚启唇轻笑出声,这话出口后,那种包裹着整个口腔内壁的苦意流转到唇上,连呼吸都是苦的。
“最好不过了。”顾淮南半眯着眼,冷冷的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如果说暮晚对眼前的人还有一丝怀念和希望,那么今晚,在这个时候,这辆豪华的迈巴赫里,那点儿残存的希望一点点泯灭了。
暮晚一直盯着窗外,车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只是突然发觉外面的景物一点点变得熟悉,然后慢慢静止不动了,她有些茫然的转了转眼珠子,思绪一点点回笼。
车门在她思绪完全回笼前打开了,顾淮南站在车外,风顺着他与车门的间隙透进来,暮晚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到了。”顾淮南往边上让了让,示意她下车。
外面比暮晚想象的要冷,今晚的雪下得比昨晚大,路旁的草上已经能看到斑斑点点的白,暮晚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手指触到与平常不一样的面料时才反应过来,她身上还穿着顾淮南的西服外套。
还给他?
这是肯定的!
这个时间这个点虽然已经没有人了,可以大庭广众下直接脱了还他似乎也不太妥当,真要那么做了顾淮南又会以她勾引他为理由再次找机会羞辱她,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嘴上的,她都吸取到了教训。
“顾总应该不介意丢一件衣服吧?”暮晚抖着唇凝着他说。
“如果我说介意,你是不是就直接脱下来还我了?”顾淮南也看着她。
“如果那是顾总想看到的结果,”暮晚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抖,“我乐意配合。”
“穿上吧,”顾淮南突然伸手把她手里攥着的自己的外套按了按,眼睛扫过她下面只有那件破礼服包着的腿,“送你上去吧。”
暮晚往后退了一步,牵着嘴角看他,“不用了。”
“不害怕了?”顾淮南抱着胸看她,眼睛时不时的往马路对面那栋破楼扫去,“今晚景色不错,比较适合讲故事,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暮晚恼怒的瞪着他,如果不是太冷,如果不是两手僵得动不了,她一定找东西杀了他。
“走吧,”顾淮南趁暮晚全神贯注集中精力瞪他的时候突然弯下了腰,轻轻松松的将暮晚打横抱了起来,“送美女回家是件美差,我怎么能让美女自己黑灯瞎,不对,应该是摸着黑回家呢,何况还是跟我契合度这么高的美女。”
“你放我下来,臭流氓!”暮晚挣扎了两下,顾淮南箍着她腿的手紧了紧,任凭她怎么动怎么吼硬是没松分毫。
“再闹,我就把你扔到那栋楼里,”顾淮南停下脚上的步伐半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她,“听说那个死去的女人被她老公关到房子里好久好久,死之前就挺寂寞的,要不你去给她搭个伴儿?”
这话挺有效,暮晚果然没再动了,只是紧抿着唇一脸杀父仇人似的眼神瞪着他。顾淮南也不介意,抿唇笑了笑抱着她继续往前走着,脚步轻盈,看得出心情不错。
那辆迈巴赫横杠在路口,大灯开着,光线很强,一直照射着前行的路,顾淮南抱着她走得很稳,她不下地也知道路上石子儿很多,他连磕绊都没磕绊一下。
暮晚忽然就不一个错觉,此时的顾淮南突然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那时她们还在恋爱,,两人看完电影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也是这条破路,他背着她笑闹着往前跑,咯咯咯带着欢愉的笑声被他们幸福的背影甩在身后。
只不过这种微妙的错觉只在脑中闪过两秒就被突然刮起的北风吹得连影儿都没了,暮晚心里止不住冷笑出声,打一巴掌给个枣的教训也不是今天才领教了。
拐到路口的时候顾淮南停下了,“这门口的灯还是坏的吗?”
“嗯,”暮晚试着挣扎了一下,“到楼下了,放我下来吧。”
顾淮南没松手,“手机拿出来照着点儿。”
暮晚盯着顾淮南有些不耐烦的脸,抿了抿唇伸手在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顾淮南就这样让她举着手机照着地面抱着她来到了家门口。
暮晚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摁亮了灯看到里面熟悉的一景一物后才觉得自己没再做梦了,那种真实感包裹全身,让她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除了唇齿间那抹刻意被她忽略的苦涩。
“哎,”顾淮南越过她把自己摔进客厅的布艺沙发里,“累死了。”
“你……”暮晚瞪着眼看了看身后大开的门和已经闭着眼一脸享受的倒在沙发上的人,牙齿像被人攥着了似的连字儿都不会往外蹦了。
“你该忙忙,不用管我,”顾淮南朝她摆了摆手,“我得休息一下,累死了。”
“要休息回你自己家休息去,”暮是拧着眉走到顾淮南面前,抬脚在他搭在茶几上的脚上踢了两脚,“这里不欢迎你。”
“不需要你欢迎,”顾淮南似乎感觉不到痛似的任由她踢了两下,抬手在半空中拍了两下,“我自己欢迎我自己。”
“你别一副无赖的样子行吗?有意思吗?”暮晚实在有些无语,她本来脑子就挺乱的,好不容易到了家能清净的捊一捊了。
这人居然死皮赖脸直接躺到了她家沙发上,这跟刚刚那么无情的给她药的人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她清楚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灾,都该怀疑此人是不是得了什么精神分裂的怪病。
“怎么样才叫有意思?”顾淮南突然睁开眼看她,脸上那点儿戏谑瞬间收了个干净。
“别摆出这样的表情,”暮晚冷眼瞪着他,“你的目的达到了,没必要赖在我这破房子里,你看到我不觉得心里不舒服么?比如气血翻涌恶心想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