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个身影在缓缓走出来。
五年的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变得灰白，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那股阴冷威严的气息。
慕廉……
慕子深的父亲，她曾经唤过慕伯伯的人。
他并不常笑，待她却也算和颜悦色，可是，她后来也见过他一脸冷鸷，对她满目嘲讽的样子。
米芊芊既惊又惧，连忙转身躲到了一边巨大的柱子后，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她的目光还跟着慕廉移动，来接他的人是慕凡。
慕凡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转瞬又离开。
他大概是早就看到了她，只是此时却只装作没看到。
米芊芊看着两人离开，莫名松了口气，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她看了眼备注，马上接通，“妈……”
她才唤了一声，那边马上传来了尖锐的训斥声，“你到底在哪里？不是让你来接机吗？你人影都看不见，怎么接机？！”
米芊芊赶紧从柱子后走出来，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排休息椅前略显臃肿的身影上。
她扯出笑容迎了上去，“妈，我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廖眉才挂了电话，一脸的不悦和埋怨，“车都准备好了吗？”
米芊芊点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准备好了。”
一路上，对于廖眉的各种责难，米芊芊左耳进右耳出，一直到下车，也没有被影响到丝毫。
这样的模式她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倒是没有觉得什么。
只是下车的时候，沈玉第一次见到廖眉，恭敬喊了声“老夫人”，这下倒是惹恼了廖眉。
“老夫人？我有这么老吗？”廖眉语气微怒。
沈玉愣住了，廖眉五十多岁，虽然妆容减龄，但是叫老夫人也是合适的。
“沈姨，叫夫人吧，妈可年轻着呢。”米芊芊低声替她解围。
沈玉连忙改口叫了声夫人，见米芊芊在拖行李箱，便上前帮忙，却又被廖眉呵斥了。
“我说你是不是太多事了点？”
米芊芊超沈玉暗暗摇头，沈玉才颔首退到了一边。
一边，被忽视已久的小莉带着笑容走到了廖眉身边，一边甜甜叫着夫人，一边接过了她手里的提包，正好迎合了廖眉的心意。
两人走在了前面，沈玉才伸手帮米芊芊拿起了行李，“夫人，我来吧。”
“沈姨，妈比较在意礼节这些东西，以后在她面前唤我少夫人吧。”
廖眉对她并不是很满意，而且很在意上下等级关系，这也是让她感到无力的一点。
沈玉点了点头，廖眉是什么人，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莉也是个势力的人，仗着连心羽帮她说好话，倒是一点都不怕主人家会炒了她。
在她看来，小莉就是连心羽安插在这里的眼线，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她看了眼米芊芊柔顺的侧脸，心里暗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进了客厅，廖眉已经乐呵呵抱着小奕和小尔絮叨着些什么，就怕她不在的时候，两个孩子没有吃饱穿好。
韩笙走了过来，廖眉立刻招呼他过去，见他脸上有一丝疲劳之色，马上皱了皱眉。
“阿笙啊，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累？”
说完，责怪质问的目光看向米芊芊，好像是她照顾不周导致的一样。
米芊芊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刚回国，公司的一些事情还需要处理，晚了点睡。”韩笙噙着笑解释。
廖眉可心疼了，她最宝贝的人，怎么舍得他有一丝不适。
当即就开口，“阿笙，那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等下做好饭菜，妈就叫你下来吃饭。”
“不用了，不差这一会儿。”韩笙随意说着，已经走到了米芊芊身边，一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
廖眉马上一个眼神丢给米芊芊，夹杂着不满，“阿笙，你别总是纵着她。”
米芊芊抿了抿唇，死死握紧了拉杆，不让韩笙接过去，“妈，我先拿行李上去。”
她已经厌恶了配合韩笙去演戏。
果然，下一刻，她就感觉到韩笙伪装出来的弧度消失了，目光扫过她时带上了一丝冷意。
廖眉却只是挥挥手，让她上楼，还嘱咐道，“动作利索点，等下还要做饭。”
米芊芊颔了颔首，从韩笙身边走过。
身后还传来廖眉让韩笙休息地话语，属于母亲的温柔，韩笙似乎也应下了，脚步跟了上来。
米芊芊微微低着头将廖眉的行李放到房间里，身后韩笙的脚步也踏了进来。
“怎么，厌倦了？不想配合了？”韩笙的声音还算是温和，但是语气里夹带的阴鸷却是掩盖不了的。
米芊芊将东西整理好，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是。”
她只回了一个字，眼眸里的光芒，明媚耀眼且无比坚定。
因为收拾东西而卷起的袖子，手腕处纱布又染上了一丝血红。
在韩笙看来，今天她的一切都显得很刺眼！
“然后呢？旧情复燃，想跟慕子深？”他嘴角诡异地荡着一个轻弧。
“你会在意吗？我跟谁在一起，对你有影响吗？”米芊芊紧紧凝着他的表情，眼里冒出一丝气愤，更多的是失望。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自己这一面，倔强冷漠，像只刺猬。
韩笙眼角微跳，隐隐透出一丝怒火，“你觉得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那我们离婚吧。”
米芊芊想都不想，一句话就冒了出来。
一开始心灰意冷，像傀儡一样听他的话，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她以为自己能忍一辈子，可是她明显高估了自己。
她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个恶心的地方。
“你说什么？”韩笙一个字一个字溢出来，语气说不上是气愤还是嘲讽。
“我说，我们离婚。”米芊芊也同样一个字一个字回他，视线没有丝毫退让。
她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韩笙会是什么反应，如今看到他脸上隐怒，心里却有些报复的快意。
只是，韩笙还没有情绪爆发，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嘲讽，“离婚？米芊芊，你当我们韩家是什么？你竟然敢提出离婚？！要离也是阿笙提，不是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廖眉说了一通，其实最在意的恐怕是她先提出的离婚，驳了韩家的面子。
她说着，已经走到了韩笙面前，劝道，“阿笙，别在这里跟她废话，不想呆的话，马上走人，没有人会留她！”
“妈，你先出去，芊芊只是说气话。”韩笙已经收敛了刚才不自觉释放的怒气，声音温和了下来。
在廖眉看来，他这样子分明就是在纵容米芊芊，而米芊芊还不知道收敛，得寸进尺！
所以心里的怒火更深！
“妈，我会解决的。”韩笙又开口说了句。
廖眉正怒火中烧，哪里会听，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米芊芊手腕上的纱布。
顿时皱眉，心里琢磨着，这女人怎么回事，难道还闹出了自杀不成？
这么一想，便有些害怕，要是真闹出了人命，阿笙和韩家都不好交代。
廖眉呼出一口气，看着米芊芊道，“你别太得寸进尺了，要知道韩家这些年来也待你不薄了！”
在她看来，米芊芊本来一无所有，在韩家这些年，吃穿用住，全是韩家的，也算是厚待了她！
她说完，走了出去之后，米芊芊这才开口说话，眼眸里闪烁着一丝讥诮的光。
“你不觉得累吗？在自己的妈妈面前还要伪装这副温和绅士地样子，你的人生就只剩下演戏了吗？”
“芊芊，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也有尖牙利嘴这一面。”韩笙幽幽说着，脸上端着温和的面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在算计些什么，而且已经胜券在握。
这是米芊芊看到他这样子的第一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在算计人的时候，露出的永远都是最温和的样子。
她应该感到荣幸的是，偶尔她还能看到他最真实的模样。
“韩笙，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就像我不知道你的事情也多了去。”米芊芊嗓音清冷，腰板挺直。
韩笙踱着步子上前，睥睨着她，修长的手指划过了她细致红润的脸。
态度悠然得好像在和她闲聊，“这张脸的表情也是假的，笑是假的，怯懦是假的。”
米芊芊粉唇翕张，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
这么说来，自己何尝不是在端着一张虚假的脸在韩家生活。
因为自卑，因为觉得亏欠，所以一直将自己放到最底下的位置，唯唯诺诺。
“所以，我想离婚。”她缓缓底下了头，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声音带着一丝叹息的意味，显得有些绵长。
“可是，我不准。”韩笙嘴角微勾，眼里荡着恶劣的笑，“你以为你是身份？想离婚就能离？”
米芊芊咬唇，瞪向他。
他话锋一转，又道，“当然，除非你真的可以放下两个孩子。”
米芊芊蓦然看过去，他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本事大到能将孩子带走？还是，你想让慕子深出手帮你？”
韩笙的话让她如遭雷击。